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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是謝時君,不是別人。
“我報告做得不好,但是接吻還可以,你要試一下嗎?”
向初說完便不敢再看謝時君,仿佛透支了勇氣,一直低下頭盯着鞋尖。
謝時君放下手裏的杯子,杯壁上的溫度還停留在掌心,他忽然伸手捏了捏向初的後頸,是一個類似于安撫小動物的動作。
他說:“好。”
向初被後頸覆上來的熱度吓了一跳,猛地縮了縮脖子,驚訝地擡起頭。
謝時君比他高半個頭還多,從他的角度看,謝時君的眼鏡片微微反光,向初看不到他眼中的情緒。
他想再靠近一點,至少要看清楚謝時君的表情是否足夠認真,就在兩手快要扶上他的肩膀時,走廊裏傳來幾個同事的交談聲,越來越近,好像正是在朝茶水間走來。
向初心下一緊,後退了一步,緊接着就被謝時君攥住手,閃進了旁邊的雜物間。
雜物間很窄,周圍堆滿了損壞的桌椅和閑置的機器設備,可供站立的空間幾乎沒有,謝時君只能護着向初的頭,帶着他擠在了堆疊的桌椅間。
向初的呼吸早已亂套,他的腰抵在身後的桌角上,硌的有些疼,忍不住悶哼了一聲。
謝時君敏感地捕捉到了,攬上向初的腰,讓他離身後的桌子遠了一些,也離自己近了一些,他的嘴唇幾乎貼在向初的耳朵尖上,聲音刻意放低。
“小心點。”
雜物間裏只有一扇小窗,被疊高的椅子遮擋住,局促的空間裏一片昏暗,向初幾乎動彈不得,貼在謝時君身前,感受着緊緊箍在腰間的力度。
同事們在外面喝着咖啡,談論生活,也抱怨工作,隔着一層沒有上鎖的舊木門,他仿佛被困在了這裏,但他并不想做出什麽來幫自己解圍,反而覺得這裏要更安全一些,昏聩又可憐。
向初垂眸看着謝時君和自己的衣擺,因為靜電的緣故,衣料纖維之間的空隙被迫抽空,只能相互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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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是謝時君,不是別人。
他突然在想,讓謝時君救救他吧。
外面的聲音漸漸遠了,謝時君松開向初,一只手虛虛地護在他的腰後,幫他隔開身後的桌椅,“別怕,他們走了,我們也出去吧。”
向初拉住他的右手,看到他藏藍色的毛衣袖口下,露出一小截白襯衣。
謝時君好像很喜歡這樣的穿搭,幾乎每天都是毛衣配襯衣,看起來很文雅,很紳士,像許懷星就不會這樣穿,許總裁在外面只穿西裝三件套,好看是好看的,但他更喜歡看許懷星穿衛衣,更喜歡那個時期的許懷星。
謝時君沒有收回手,任向初越抓越緊,不解地問:“怎麽了?”
向初鼻子一酸,很少有人會這樣柔聲跟他說話,他是一塊捂不化的冰,沒有人會選擇用最柔軟的掌心去觸碰。
“謝老師,有人說過您很溫柔嗎……”
“謝謝,我就當做是你在誇獎我了。”謝時君笑了笑,拇指撫過他眼角下的小痣,“怎麽又哭了,你這樣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向初松開謝時君的手,摸了一下臉頰,指尖一片濕漉漉的觸感,他才發現自己在哭。
這是他幾次在謝時君面前哭了?
第三次?還是第四次?
他懷疑自己可能患有某種心理上的瘾疾,一旦在某個人面前露出過蚌殼下的醜态,那麽下一次就會更加沒有遮攔。
這類似于自我放棄,但又不僅限于此。
“抱歉,不該自作主張帶你躲到這裏,我只是覺得你會害怕被同事看到,”謝時君說:“但好像是我吓到你了,能原諒我嗎?”
向初聽着聽着,突然就在想,謝時君的嗓音和許懷星很不一樣。
許懷星的聲音像夏天的汽水,無論多少年過去,都有一種永遠年輕的質感,謝時君的聲音要更厚一些,也更溫吞,會讓他聯想到篤實的棉,冬天裏不可缺少的東西。
回過神來,向初拼命搖頭,“不是,不是你的錯。”
謝時君皺眉看着他臉上的淚痕,覺得不能就這麽帶他出去,已經到了下班時間,正是人流量最大的時候。
他環視了一下四周,注意到最裏面的角落裏放着一個舊沙發。
“來,小心點。”
他又一次牽起向初的手,帶着他跨過幾個椅子和紙箱,掀開沙發上蓋着的塑料布。
看起來還算幹淨,可以坐。
向初先是不解地坐下來,然後看着謝時君坐到他旁邊,像跨年那天晚上一樣,摘下了他的眼鏡,幫他放在胸前的口袋裏。
謝時君也摘下自己的眼鏡,夾在襯衣領口,剛好卡在第一顆扣子上。
他問向初:“那我現在可以試一試了嗎?”
“什麽?”
“接吻。”
向初愣了一下,才想起這一切都是因為他那個沒頭沒尾的問題。
他覺得羞恥難堪,但是他看不清謝時君的表情,他知道謝時君也看不清他。
這又一次幫他找到了心安理得去靠近的借口。
向初攬上謝時君的後頸,慢慢地湊上去,在眼前模糊的色塊變得清晰時,嘗到了謝時君嘴唇上來自于特濃美式的苦味。
很巧,他一開始去茶水間,就是想用一杯特濃美式來壓下許懷星帶來的不适感。
現在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還想索要一點別的。
他貼着謝時君的嘴唇,小聲說:“謝老師,我想和您做愛。”
他不是在自暴自棄,更不是在尋找誰的替身,只是他暫時還看不清自己的心,如果非要确認其中那一部分自私的成分,那麽他大概是在求救,是在等待被救的微弱可能性。
一月份過去了一大半時,氣溫有轉暖的跡象。
向初在酒店旁邊的便利店裏買了一個飯團,等待加熱時收到了謝時君的消息。
-吃飯了嗎,需不需要給你帶份午餐?
-吃過了,您直接來就行。
向初在打字聊天的時候,一定會稱呼謝時君“您”,禮貌而生疏,面對面時則不一定,畢竟他們面對面的機會并不多,除了每周的學術交流例會,就是在床上。
而他在床上經常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胡話居多,哪還有心思去注意禮節。
回複完消息,微波爐剛好發出叮的一聲,向初拿出略微燙手的飯團,推開便利店笨重的玻璃門,左轉,走進旁邊酒店的旋轉門。
謝時君是個完美的情人,這一點毋庸置疑。
他們第一次做愛就是在這家酒店,向初從脫掉上衣開始就在哭,一直哭到他射在床單上、哭到謝時君隔着套子射在他身體裏,他都還在咬着指節抽噎。
“不習慣的話,下次可以穿着衣服,”謝時君幫他披上衣服,“我也可以穿着。”
是謝時君先說了下次。
所以在那之後,他又忍不住向謝時君發出了暗示。
他們之間的暗示不需要很明顯,只要在茶水間接一杯特濃美式,放到謝時君的桌角就夠了。
向初承認,和謝時君上床很舒服,這個男人從頭到尾都溫柔自持,會照顧他的感受,會給他細致的快感,他們逐漸形成了一種默契,會在走進酒店房間時摘下眼鏡,然後再做親密的事。
向初需要謝時君,需要他給的高潮,只有高潮時的空白能讓他忘記一切。
包括許懷星。
他們約的時間通常是在午休,因為謝時君下班後需要去幼兒園接孩子,然後回家做飯。
謝時君目前單身。這是向初和謝時君第一次上床後得知的,很不恥,他是在不知道對方是否單身的情況下主動和對方發生了關系。
那一次其實是個意外。
他和謝時君在雜物間的舊沙發上纏吻了很久,封閉狹小的空間讓暧昧不斷發酵,情動難解,兩個你情我願的成年人之間其實不需要多說什麽,但是就在他的手已經搭上謝時君的腰帶時,謝時君卻制止了他。
“這裏太窄了,而且我也沒有準備好東西,你會不舒服。”
于是就這樣,謝時君開車帶他去了酒店。
十分鐘的車程足夠讓人冷靜下來,身上的情熱消散後,向初緊緊攥着安全帶,比上臺做報告時還要緊張,幾乎想要逃跑了。
謝時君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麽似的,在離酒店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停下車,甚至熄了火。
“你不要有壓力,想好了再告訴我要去哪裏,我可以送你回家,也可以請你吃晚飯,所以別怕。”
然後他下了車,留向初一個人在車裏,給他考慮的空間。
向初愣住了,其實在他吻上謝時君的時候,就想好了要把自己完全交出去,這是他自找的,他們之間的糾纏是因他而起。
反正他不過是一個被碎夢割斷牽引線的木偶人,不值錢,誰來提起殘線都是一樣。
所以他根本沒有想過,謝時君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把選擇權交還給他,把引線放在他的掌心,讓他自己決定方向。
可他卻因為謝時君的體貼而失去了判斷力。
向初猛地拉開車門,看到謝時君背對着他站在車尾,他沒有給自己猶豫的機會,快步走到謝時君身邊,拉住了他的袖口。
“謝老師,我們……去酒店好嗎?”
一到冬天,冬眠的動物會為自己屯糧,屯的越多越好,而人呢,也會變得貪心,要為自己尋覓一些能夠相偎着度過寒夜的事物。
謝老師太溫柔了,沒有人不想擁有這樣的溫柔。
對于向初而言,這是他得以熬過這個冬天的最後一根火柴。
“咔噠——”
十二點差五分時,向初刷房卡進了酒店房間,第一件事是摘下眼鏡,放在床頭櫃上。
酒店的窗簾很厚,拉上後室內一片昏暗,幾乎和晚上沒有差別,向初坐在床邊,拆開他剛買的安全套的包裝,取出兩個,放在枕邊。
于此同時,他聽到了敲門的聲音。
他起身向門口走,同時在心裏默數,距離見到謝時君,還有十秒、九秒、八秒、七秒……
一秒。
謝時君站在門外,笑着對他說:“中午好。”
他今天穿的是一件休閑款的淺藍色襯衣,領口和袖口都有錨形的刺繡圖案,上午他在和同事讨論方案的時候,向初就注意到了。
向初還發現,謝時君習慣将襯衣袖口卷上去一些,幫女同事提重物時,小臂上的青筋會鼓起來,就像在床上把手臂撐在他身側兩側時一樣,而現在,謝時君的小臂上搭着一件黑色大衣,眼鏡已經被他取下來,夾在了西褲口袋裏。
這是他們之間不言而喻的游戲規則。
向初側身讓他進來,在門鎖撞上的一瞬間,很自然地接過了謝時君的大衣。
“中午好,謝老師。”
…………
拆開安全套包裝袋的時候,向初想,他和謝時君……應該算是炮友吧。
這其實是一種很難定義的關系,兩個人看似親密無間,其實只需一步的距離就有可能退回陌生人,但若要将這層親密關系轉正,相互認可,卻不止一步那麽簡單。
也許要将已有的契合度淬火重塑,也許要退一萬步,從陌生人做起,又或許只需要一句話……
不過這并不屬于向初需要考慮的範疇了。
只要在冬天結束之前把握好這段關系就好了,他暫時還不想和謝時君退回陌生人。
因為冬天和失戀一樣,漫長又難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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