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小初。”

轉眼迎來了春節假期。

向初照例要回老家,陪母親過年,走的前一晚,他去了謝時君家,據說是謝怡安小朋友邀請他來吃飯,然而他到了之後,并沒有看到熱情的小朋友。

“安安呢?”向初一邊換鞋一邊問。

“去她奶奶家了。”

謝時君剛從學校開會回來,領帶還沒來得及解下來,因為是很正式的教研會,要求穿的正式些。

“我媽隔壁搬來兩兄弟,聽說哥哥還是警察,謝怡安這個小花癡,看見以後就賴着不走了,怎麽辦,她現在已經不想和你結婚了,要跟警察叔叔結婚去了。”

向初眯起眼看着一身西裝的謝時君,心思全被吸引去,嘴上只随意回了句:“那我好傷心啊。”

一點傷心的意味都聽不出來。

謝時君說:“沒關系,她不想,我想。”

兩個人面對面站在玄關處,目光交接間漾起心照不宣的暗流,仿佛兩個暧昧高手在切磋,連周圍的空氣都在升溫。

向初先低頭笑了,他上前幾步,松開謝時君的領帶,有意無意地撩起又放下。

“謝老師,好會說情話啊,當年冉秋意一定被您迷死了吧……唔……”

謝時君一向擅長用行動說話。

嘴唇被咬的有些疼,原本扶在腰側的那只手靈巧地鑽進衣擺,順着腰線滑動,帶着和謝時君式的溫柔完全相反的粗魯,向初隐約察覺到,他是在表達不滿。

一吻結束,兩個人都有些喘,謝時君依舊緊緊箍着向初的腰,把人固定在自己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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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高差讓向初不得不踮起腳尖,接完吻本來就有些腿軟,他很想站好,可謝時君似乎沒有放開他的意思。

“謝老師,放開我吧……”

話一出口,卻被箍的更緊了,他只能扶着謝時君的肩膀保持平衡。

謝時君皺着眉,問:“你在C大有沒有上過一門選修課,叫說話的藝術?”

向初總算琢磨出來了,謝時君生氣了,他不喜歡聽自己提冉秋意,尤其是剛才情趣正濃,好像是有些煞風景。

好吧,那就試着哄一哄?

向初勾着他的脖子,借着力輕輕往上一跳,兩腿分開環在謝時君腰上,謝時君下意識托住他的屁股,典型的抱小孩姿勢。

“我知道錯了,謝老師可以罰我。”

咬字間刻意多混了些鼻音,已經接近于撒嬌了。

謝時君微不可聞地哼了一聲表示不悅,向初差點被這幼稚的反應逗的笑出聲來,他剛才說話的時候就一直捧着謝時君的臉,和他額頭相抵,這會兒為了藏起臉上的笑意,偏過頭,順勢親了一下耳朵,緊接着屁股上就挨了兩巴掌,被謝時君抱着往卧室走。

客廳角落裏放了一面穿衣鏡,是謝怡安臭美專用的,花裏胡哨的貼畫左一個右一個,謝時君瞟了一眼後,饒有興趣地停了下來。

向初順着他的目光看向鏡子,很快明白了為什麽要在這兒停下。

他以為今天要陪謝怡安玩,為了方便活動,穿了寬松的衛衣和運動褲,現在這麽挂在一身正裝的謝時君身上,氣場上的反差很奇妙。

而且,怎麽說呢,很容易讓人往不怎麽單純的地方想。

向初夾緊了謝時君的腰,頭埋在他頸窩裏悶悶地笑,“謝老師,我突然發現你這個人吧,蔫壞蔫壞的。”

“所以今天,是您故意把我騙來的?”

“你說呢,”謝時君把他壓在鏡子旁邊的牆上,臉慢慢湊近,清俊的五官不斷放大,向初幾乎能看到他鼻梁上被眼鏡壓出的淺淺痕跡,“小初。”

話音未落,向初倏然睜大了眼睛,交握在謝時君頸後的手猛地收緊。

小初。

謝時君第一次叫他小初。

這個稱呼曾經只屬于許懷星,十一年來都只屬于許懷星,可許懷星丢棄了它,讓它飄在北京城灰撲撲的天上,蒙了塵,失了魂。

終于,它被謝時君認領了。

向初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呆呆地望着謝時君,直到柔軟的唇覆上來,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他都忘了要閉上眼睛。

做愛的時候要摘下眼鏡,接吻的時候要閉上眼睛,這是他們之間不成文的規定。

謝時君的唇峰貼着他的,輕輕摩挲,聲音輕的像是在哄:“乖,閉眼。”

向初乖乖閉上眼,同時張開嘴任他侵略,決心縱容這個難得霸道一次的男人,只是在跟不上略顯急躁的節奏時,在心裏小小地抱怨了一下。

又接吻啊,謝老師最近好喜歡接吻。

好像在單純的炮友關系中,很少像他們倆一樣毫無嫌隙地接吻,而理由往往是,接吻這種事,只能和愛的人做。

可向初認為沒必要這麽矯情,又不是什麽純情小處男,床都上過了,還糾結接吻,豈不是腦子有坑……但他轉念一想,如果對方不是謝老師,他可能也不會接受親吻,光是想想就覺得膈應……

在被吻的七葷八素之際,向初仍沒有放棄胡思亂想,精神可嘉。

可惜他很快就沒辦法分出精力了。

在鏡子前,他被摘掉眼鏡,被分開雙腿進入,被面對面擁抱,他的眼裏氤着一汪熱意,來自于蓄滿卻未能掉落的淚,他在濃稠的欲望和輕淺的啄吻中,捕捉到一絲缥缈的幸福感。

他聽到謝時君一直喚他:“小初。”

等兩個人折騰完,早就過了飯點。

謝時君打開冰箱看了看,确定食材還充足,向初倚在門框上,實在沒力氣動彈,嗓子也叫啞了。

“好餓,煮點快的吧,家裏有方便面嗎?”

有是有,不過只有一包,肯定不夠。

謝時君在裏面加了一包兒童餃子,還有一包蝴蝶面,都是謝怡安平時愛吃的,只有這些個頭小,熟的快,能和方便面一起煮。

他在櫥櫃裏翻找,搜尋各種兒童食品時,向初就靠在一旁看着。

他越看越覺得真是怪了,謝時君明明長了一張顯年輕的帥臉,和二十多歲的小年輕放在一起也未必會輸,卻意外地和廚房這種煙火氣濃重的地方很搭調,甚至更襯得他有魅力了。

大雜燴很快煮好了,謝時君直接把鍋端到餐桌上,用一本舊的《IEEE(電氣與電子工程師協會)月刊》墊在下面,兩人一鍋,開始享用遲到的晚餐。

一開始只有餐具碰撞的聲音,實在是因為他倆都餓得厲害。

向初狼吞虎咽了一會兒,擡頭看到謝時君正把幾個煮破的小餃子夾到碗裏,把完好的那些堆在靠近向初的一側,鍋裏的熱湯還冒着熱氣,在他的鏡片下方聚起了一層霧,可他神情專注,和在課堂上寫板書時沒有什麽區別。

他認真的樣子真的好好看啊。

如果這樣說,那謝時君好像沒有不好看的時候,因為他一直都很認真,認真地做每件事,認真地對每個人好。

連他親媽都沒對他這麽好過,向初心想。

謝時君就是這樣的人,任何揣測都是多餘,以他為圓心,半徑五十米,能夠走進這個圓裏的人,哪怕只是無意,只是短暫停留,也都是幸運的。

向初覺得自己已經很幸運了,能和謝時君順路,搭伴走這麽一段。

就算……就算有一天不順路了,也不遺憾。

兩個人就這樣安靜地分食完了一鍋大雜燴,向初放下筷子,長舒了一口氣,“呼,真羨慕謝怡安小公主,有個又帥、又體貼、做飯還好吃的爹,這就已經贏在起跑線了。”

謝時君苦笑着收拾碗筷,“那丫頭可不這麽認為,她每星期換一個想結婚的人,上周是你,這周是警察叔叔,反正沒有一次輪到過我。”

向初笑得前仰後合,一點不走心地安慰他:“會輪到的,你要等。”

向初本想洗碗,被謝時君以“你是客人”為由拒絕了,于是謝時君洗碗的時候,他只好站在旁邊,剝了個橘子,一瓣一瓣喂給他。

“謝老師,你和安安過年怎麽過?”

“會去我媽那邊吃年夜飯,陪她看看春晚,然後住上幾天,一起串串親戚。”謝時君說,“大概就是這樣,沒什麽特別的。”

向初把最後一瓣橘子送進自己嘴裏,“挺好的,過年就是應該這樣。”

“我真的很不想回家過年,我媽這個人太神經質了,我每次回家都很煎熬,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和她交流,生怕哪句話說錯。”

“以前,許懷星跟我一起回家,他會說話,能把我媽哄的高興,可我不行。”

“我媽還不知道我和許懷星分手了,我得想想該怎麽跟她解釋,實在不行就先瞞着她吧。”

向初自顧自地說着,謝時君沒有出聲,只是低頭洗着碗。

其實很多時候,向初在單方面傾訴時,并不期待謝時君的回應,相反,他更喜歡兩個人之間默契的沉默,但這次不太一樣,他有點想讓謝時君安慰他一下,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要。

半晌,水聲停了,向初終于忍不住,上前兩步,從背後抱住謝時君的腰,臉埋在他肩頭蹭了蹭。

“我真的不想回去……”

“謝老師,你哄哄我吧,就像哄謝怡安那樣。”

謝時君的手上還沾着水,沒來得及擦幹便轉身面對向初,他用手腕內側輕輕碰了碰向初的臉頰,俯身吻了一下他的額頭。

就像哄謝怡安那樣。

“你乖,堅持一下好嗎,回來以後給你新年禮物。”

向初勾住他的脖子,沒出息地紅了眼眶,“嗯,我會很乖,你要獎勵我。”

他突然好羨慕謝怡安,羨慕她能每天被謝時君這樣哄,贏在起跑線只是說笑,能被謝時君捧在掌心寵着愛着,就注定是這世上最幸福的小孩。

從北京到向初的家鄉,高鐵五個多小時,很難熬。

好在天氣不錯,向初百無聊賴地看着窗外,耳機裏循環播放《七裏香》。

他最近在用這首歌做訓練,什麽時候前奏響起,許懷星不會和“窗外的麻雀”一起從他腦海裏跳出來,他就贏了。

偶然遇到一片雲,形狀很像一個螃蟹,向初随手拍了下來,發給謝時君。

-蟹老板,你看。

謝時君很快回複了他,他在向初原來那張照片上畫了一個圈,圈出螃蟹下方一片扁扁的雲。

-這個是海綿,一塊躺着的海綿。

向初握着手機,頭靠在車窗上,吃吃地笑。

他暫停了耳機裏的音樂,好像能聽到心髒在砰砰直跳,蓋過了列車運行的噪聲。

怎麽辦啊謝時君,我好像已經開始想你了。

很期待你許諾的新年禮物,但是,更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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