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章節
:昙光大師,老衲不才,原領教大師高招。
百慎在葉靈素受創後,心神大亂,出言也不似平時平和,此時又恢複常态。昙光見他方才臉上蒙了一層黑氣,此時又平靜如常,心知百慎內力修為非同小可,将長刀扛在肩上,微微一笑道:正有此意。
百慎聲名不顯,衆人也不知他武功深淺,只是見段松喬對他極為尊崇,心知這和尚定不簡單。此時見他慢吞吞地将袖子卷起來,在上臂上打了個結,露出一雙手臂,也沒有驚人之處,正有些失望,突然聽得百慎一聲斷喝,兩條手臂一下粗了一圈,肌肉塊塊墳起。許敬棠大吃一驚,心道:百慎大師原來內力已到這等地步,似乎比葉真人更勝一籌。
他不知百慎在二十七年前是號稱少林三駿中第一位的後起之秀,當時百慎意氣風發,僅僅二十餘歲便練成少林七十二絕技中的三種,拳力沉雄,甚至被許為少林第一。随衆圍攻印宗時,卻被印宗的雙刀敗得毫無還手之力,回寺後雄心頓消,再不到江湖走動,只是潛心佛學。這二十多年來雖不再精研武學,拳術上毫無寸進,但內力卻練得充沛無比。此時往前一站,淵停岳峙,一派大宗師風範。
卓星擠到許敬棠身邊,小聲道:大師兄,這百慎大師的拳法厲害麽?空手和那和尚的刀為敵,只怕要吃虧啊。
許敬棠也小聲道:少林七十二絕技,百步伏牛神拳是其中拳法翹楚。百慎大師內力高深,高手對敵,原本兵器也只是餘事。
那見多識廣的諸葛陽此時也擠在前排來了,聽得許敬棠的話,一時技癢,不覺接上去道:是啊是啊,許小俠說的正是。這百步伏牛神拳本來叫解脫拳,居說是宋時一個高僧首創。這路拳法力量極大,據說一拳可斷合抱之木,百慎大師不知有沒有到這等境界。
他剛說完,百慎突然哈地大喝一聲,一拳平平擊出。群雄中也有拳法高手,只覺這一拳平平無奇,也沒什麽了不起,哪知昙光卻如臨大敵,将刀橫在胸口。衆人正在奇怪,卻聽得砰一聲,昙光的僧袍如遭大風疾吹,身體晃了晃,竟然退了一步。
此時百慎與昙光相隔足有十步之遙,百慎的拳力竟然如有形有質,看的人都大吃一驚。幾個以拳力自負的高手見百慎拳勁如此之淩厲,不禁駭然。衆人不由得齊聲喝了一聲采,卓星也興奮之極,道:師兄,百慎大師原來這等厲害啊。
昙光被這一陣拳勁沖得氣血一滞,也已站不穩了,一腳向後退了一步,方才站定。他擡起頭,揚聲道:百慎大師好拳力。
百慎微微一笑,道:昙光大師,多謝指教。
旁人只道他還要出拳,哪知百慎轉身緩步歸來,到了段松喬跟前,微微一笑道:段施主,有勞了。說罷理了理僧袍,慢慢坐下,雙手合什,念道:求之不得,香嚴擊竹。颠沛流離,歸心已速。說罷,臉上神光一斂,坐定不動,猶帶笑意。
卓星莫名其妙,小聲道:大師兄,百慎大師說的可是拳經?
許敬棠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諸葛前輩,百慎大師說什麽?
諸葛陽卻也茫茫然地道:我也不知啊。大概是我修為淺薄,實在不明大師之意。
他們正在說着,段松喬低聲道:百慎大師圓寂了。
許敬棠雖不明禪理,圓寂的意思卻也是知道的。他大吃一驚,叫道:什麽?葉靈素與昙光翻翻滾滾鬥了百招上下,方才斷臂落敗,百慎武功似比葉靈素還高得少許,竟然只過一招便已圓寂。他看着昙光,一時竟覺得這小和尚似乎非人世所有。
段松喬嘆道:百慎大師大徹大悟,猶是幸事,老朽枉活六十年,唉,紅塵翻滾,迷途難返。敬棠,拿我的刀來。
許敬棠又是大吃一驚,段松喬已久不與人動手,難道竟然也要與那昙光一戰麽?他略一遲疑,段松喬喝道:快去!
這時昙光束了束腰帶,緩步走了過來。他斷葉靈素臂,一刀使百慎圓寂,此時人人心中都生了懼意,人群中有人突然大叫道:大夥兒并肩子齊上,剁了他!有人應道:不錯,對付這等妖人不必講江湖道義,一塊兒上哪!
聚集在鍛鋒堂前的賀客甚多,其中多半是好手,若是齊齊攻上,昙光的大悲刀再厲害也定非群雄對手。但這聲音喊得雖響,應和得也多,站在隊列最前的人卻不進反退,心道:你們站在後頭喊得好聽,我們可是頭一排的,要一塊兒上,這和尚長刀一揮,先死的必是我們。他們一退,後面的見勢又怕自己被擠到前面去,也都紛紛退後。在最後一排的已被擠到牆根,外面的人仍在退來,那一排人差點兒被擠成肉餅,不覺喊到:別擠了,再擠就擠死了!這些人喊得聲嘶力竭,夾在一片豪言壯語中極是突兀。昙光卻不理不睬,走到百慎屍身前,将長刀往地上一插,嘴裏低低念起往生咒來。
段松喬突然揚聲道:昙光大師前來,那是我鍛鋒堂的事,與人無涉,列位英雄請恕老朽無禮,還是入內飲宴,老朽自有分寸。
人群中有人道:段公,你這話便差了。我們是看在段公面子上來為你祝壽,那段公的事便是我們的事,豈有不管之理。
段松喬頭上也冒出了汗珠。此事他已隐瞞了二十七年,只道定無揭破之日,哪知今日這昙光找上門來,這樁二十七年前的秘事難道要大白于天下不成?這二十七年來他修橋鋪路,善事做了不少,若是此事一揭,這一世的好名聲都要毀了。此時段松喬年已花甲,實是将名聲看得比自己性命還重,接到這昙光所下之書,日日驚魂未定,思前想後,覺得還是請百慎與葉靈素二人前來為上。待見到二人前來,只道是天下掉下的救星,哪知昙光一到,這兩人盡皆喪命,心中大覺茫然。他本已猜到昙光來意,若是此事真個抖開了,自己聲名狼藉猶是餘事,這一份鍛鋒堂的産業也要灰飛煙滅。他膝下只生過一子,三年前暴病而亡,留下一個年僅五歲的幼子。段松喬不為自己想,也要為子孫打算,此時已願拼得性命不要,只盼能将這事掩了過去,可這些江湖上的朋友卻又太講義氣,不依不饒的定要糾纏下去。
這時許敬棠捧着段松喬的金刀出來了。鍛鋒堂以鍛刀為業,所産之刀有口皆碑,段松喬這口金刀刀面闊達七寸,刀背厚達兩寸,鎏金錯玉,實是一件富麗之極的兵器。許敬棠捧着刀恭恭敬敬,跟着他出來的卻還有一個身着綠衣綠裙的十六七歲女子,正是段松喬的幼女段紋碧。
那些江湖豪客見得段紋碧,都吃了一驚。段松喬長得富态雍容,一副鄉間財主的樣子,段紋碧卻生得清麗可人,眉目間猶存着幾分稚氣,卻也掩不住那一份明豔。一些年輕的劍手刀客紛紛挺直腰杆,口中的污言穢語也收了起來,心道:老段竟有個這麽美的女兒,若是替他擋了這事,說不準還會招我為婿......只是想歸想,念及昙光如此武功,便又紛紛洩氣。
段松喬對這孫女愛若掌珠,從許敬棠手裏取過金刀來,皺了皺眉道:阿碧,你怎的出來了?快進去!
段紋碧道:爹,娘說有人來找碴子,不放心,讓我看看。
段松喬道:沒事的,快進去吧。他知道此間多的是江湖豪客,面子上還是彬彬有禮,背地裏卻什麽事都做得出來。自己多半會死在昙光刀下,一死事小,只怕那些賀客中便有人對段紋碧起了歹心。他死志已堅,此時卻又不禁躊躇,不知到底該如何是好。但刀也已捧了出來,此間有這許多賀客,終無再服軟認輸之理。昙光非在自己壽誕之日上門,只怕也已算準了此節。
他思前想後,只是難下定斷,賀客中有人高叫道:段公,讓那小禿驢見識見識亂披風刀法。鍛鋒堂的亂披風刀法名頭甚大,當初段松喬之子行走江湖,也是江湖中後起的名刀客,但段松喬的兒子早死,見過這亂披風刀的人還真不多。
段松喬聽得聲音此起彼伏,盡是給自己喝彩叫好的,心中也不知是什麽滋味,拔出刀來,看着昙光道:和尚,老朽也要來領教你的刀法。
許敬棠見師父要與昙光一戰,心知定是兇多吉少。雖是子曰有事弟子服其勞,但昙光如此武功,自己上前等如送死,那也是不敢,可是不勸也不象是大弟子了,勸了又怕師父要自己上,正在進退兩難,卻見段松喬怔怔地站着,似乎在想些什麽。許敬棠心道:師父是怪我将師妹帶出來分了他的心麽?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