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這樣的想法,在心裏頭一閃而過,卻讓人更加想要握住現有時光。

“你呀。”胤禛覺得,自己現下說的最多的,就是這麽一句你呀,這其中包含了多少無奈,多少心痛,簡直讓人不知道說什麽好。

春嬌迷迷糊糊的應了一聲,緊接着那紗織的芙蓉帳被放下,她看着那并蒂纏枝蓮花紋在眼前緩緩鋪開,咬了咬略微紅腫的唇瓣,哼哼唧唧的撒嬌:“四郎~”

最怕她這樣軟乎乎的眼神,讓胤禛鼻尖瞬間沁出細汗來,眼神中滿是隐忍克制。

看他這樣,春嬌更是火上澆油,直接在他耳邊低喃:“四郎~”

她更是拖長尾音,又微微壓了嗓,帶着幾分暗啞妩媚。

胤禛直接一個機靈,眸色變得幽深許多,這小東西慣會撩撥,卻又嬌氣的緊。

夜色漫漫,春暖香濃。

兩人胡鬧了一夜,從剛開始的青澀,到現下的如魚得水,也不過用了幾日功夫,此事果然是天生本能。

早間醒來的時候,春嬌身上有些酸痛,她起身的時候,便忍不住哎喲一聲,奶母張了張嘴,到底沒有多說什麽,小年輕貪圖享樂,也是常有的。

等到時日久了,自己就淡下來了。

春嬌懶洋洋的閉着眼,由着丫鬟們動作輕柔的給她梳妝,這種細致的伺候周到又舒服,讓她有些迷迷糊糊的還想睡。

夜裏胡鬧的久了,這早間又按着點醒,着實有些困倦。

“要不您再回去睡會兒。”奶母勸。

春嬌搖頭,笑吟吟道:“不必了,今晚不熬夜便是。”

她總覺得這話似曾相識,就見奶母一言難盡的看着她,半晌才緩緩道:“打您能看懂話本起,這話說的夫……”說的夫人都不信了,做不完的承諾,永遠偷偷點着蠟燭看話本。

她話說一半,就知道這話不該說,趕緊失聲,看着主子臉上的笑容消失,也跟着沉默下來。

老爺夫人多好的人,怎的就年紀輕輕就病逝了,端的讓人惋惜不已。

“行了,走吧。”

人這一生,不光有風花雪月,更有無數要做的事。

她身為女兒身,沒辦法繼承父親的夢想,那便完成母親生前的願望。

額娘最愛吃糖,各種口味的糖,總是像她看話本一樣偷偷的吃,父親無奈極了,總是看管着她,畢竟母親牙齒壞了,吃多了糖就牙疼,她又忍不住。

看着父親那你不懂事的眼神,母親總是乖巧柔弱的撒嬌,認錯的速度特別快,但是堅決不改。

想着想着,春嬌表情就有些郁郁寡歡了,這樣的事,是她心裏頭永遠也解不開的結,讓她孤單彷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姑娘……”奶母心疼的喚了一聲,又不敢再勸什麽,畢竟說的越深,想起來的東西就越多。

春嬌笑着搖頭,踏出房門那一刻,她脊背挺直,表情又變得無懈可擊起來。

女人支撐門戶,這沒點決斷果敢可是不成的。

剛出門,就看到武依蘭的馬車緩緩駛來,車夫見她出門,趕緊笑着請安:“剛好姑娘也來尋您,倒是湊巧了。”

聽到他這麽說,武依蘭探頭出來看,見了她就笑:“确實巧,走吧,去鋪子裏頭看看。”

春嬌上了馬車,就聽武依蘭道:“前些日子要買鋪子的人,已經跟我說,不打算再幹涉了。”

肯定不會幹涉的,畢竟少東家被她拿下了,想到這一層,她突然有些懵,如果對方知道這鋪子是她的,那到時候她跑路怎麽辦,豈不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想到這一層之後,她整個人才算是蔫了,這麽大的漏洞,一直都沒有想起來,她就懊悔的難受。

“啊。”她恨不得仰天長嘯。

奶母有些驚詫的望向她,怔然道:“怎麽了?可是武姑娘說了什麽?”

要不然怎的只過這麽一會兒,就變得這麽難受了。

春嬌搖頭,并沒有說出來,她細細的盤算半晌,才覺得自己想多了,只要她不透漏出自己有孕的信息,對方會不會尋她,還是兩碼事。

說不得擔心她糾纏,撇的比她還清。

可心底有一個聲音告訴她,四郎不是這樣的人。

他縱然寡言少語,平日裏只做不說,可那心意都明明白白的透露出來。

輕輕一聲嘆,春嬌不再想這些,注定是個渣女,就不要矯情這些亂七八糟的。

等到晚間的時候,她以為胤禛會來的,可等到天色擦黑,對方仍不見蹤影,她才慢吞吞的去吃晚飯。

奶母猶豫着問:“不去隔壁問問,公子到底來不來嗎?”

不等男主人,就這麽吃上了,怕是有些不大好。

春嬌沉默,半晌才無奈道:“我們要做什麽你且記清楚了,別猶豫了,不可能的。”

她總是這樣勸,就是覺得她還有可能進四郎的門,想着多多的培養一下感情,到時候事情敗露,就會順利些。

春嬌認真的又跟她說了一次,最後才慢吞吞道:“這是最後一次,不要因為這個事情費嘴了。”

奶母神情一凜,不敢再多說什麽。

她自己心裏頭想明白了,這往後的處世才能不偏頗,要不然奶母這個關系,有時候做點什麽,可真是防不勝防。

她去鋪子裏轉悠一圈,看着別人家姑奶奶騎着高頭大馬在街上溜達,不由得眼含豔羨,說起來她還不會騎馬。

這李家清貴是清貴了,可窮也是實打實的,庫存的孤本倒是價值連城,可就是買不起一匹馬。

後來她賺錢多了,這才置辦起馬車來。

買馬事小,這養着難,嘴裏消耗的就不是普通家庭能受得了。

“安歇吧。”春嬌打了個哈欠,說早點睡,還真能早點睡。

在她迷迷糊糊的想了半天,終于快要睡着的時候,總覺得屋裏有窸窸窣窣的聲音,擾的她睡不下。

“鬧什麽。”她嘀咕,就見動靜小了許多。

春嬌滿意了,迷迷糊糊的又要睡着,卻又被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頓時無奈了。

睜眼一看,就見一個高大的身影立在床邊上,背着光,看不清臉頰,可少年清瘦颀長的身影在黑夜中也無法掩蓋,她有些驚詫的開口:“四郎?”

“嗯,你睡,吵着你了。”他猶豫很久要不要來,只是這腳他有自己的想法,不知不覺的就走這麽遠了。

立在她窗前,看她錦被的浮起,唇角就忍不住勾出笑來。

直到和她躺在一起,抱住她香軟的身軀,懷抱被填滿,好似心也被填滿了,滿滿當當的特別踏實。

春嬌着實有些困,往他懷裏窩了窩,這才哼哼唧唧的睡下。

胤禛垂眸來看,借着微弱的燈光,能看到她恬靜的睡顏透露出一種白日沒有的乖巧。

她總是靈動的,惹得你不停的盯着她,才能不錯過那些美好。

将她往懷裏又摟了摟,找了一個契合舒适的姿勢,胤禛也閉上眼睡去。

懷裏的溫度,是一種令人非常貪戀的溫度。

胤禛覺得,就像是望梅止渴畫餅充饑,恨不得将她揉進骨血來,才能填滿那種空虛。

她合該是他的一部分。

這麽想着,胤禛才緩緩起身,不着急,她還小,往後的機會多着呢。

“噓。”示意奴才們都輕聲些,他才蹑手蹑腳的離去。

他年歲小,又是光頭阿哥,旁人原本就不把他放在心裏,又不是正經差事,那更是被人忽略良多,偏偏還只能徐徐圖之,不能急。

事緩則圓。

他在心裏勸自己。

到底臉上帶出幾分陰郁來,打從李府有的那點好心情,徹底的消失不見。

春嬌卻不知道他在外頭是什麽樣的心情,她只知道自己睡的心滿意足,特別的舒坦。

“唔,再也不熬夜了。”她在心裏默默說道。

奶母搖頭輕笑,連揶揄她的心思都沒有了。

生活總是枯燥無味的,四郎就像是一抹光,肆無忌憚的照進她的生活,偏偏她心裏頭明了,這光終究會暗下去。

等見到武依蘭的時候,她就有些蔫噠噠的,見對方問,春嬌才抿着唇道:“少年不識愁滋味啊,為賦新詞強說愁啊,如今識得愁滋味啊,卻只道天涼好個秋哇~”

她說的抑揚頓挫,感情十足,卻見武依蘭一臉一言難盡,見她望過來,直接去團扇敲了敲她額頭,笑罵:“瞧你那矯情的小模樣。”

春嬌一向想得開,見她這麽說,便再也繃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這情愛最傷人之處,不就是這些小矯情小糾結嗎?

能夠豁達的做出任何決定,那定然是沒有感情的。

“這愛情的苦,可真好吃。”她笑嘻嘻的湊到武依蘭耳邊笑:“後年你就要參加選秀了,準備好了嗎?”

到時候定然要定婆家的,以她的想法,若是不入宮最好,可以依蘭的人品才貌,進宮定然是沒有問題的。

就是不知當今會怎麽想了。

也不知道到時候會是個什麽情況,現下任何猜測,又做不得準。

武依蘭側眸哼笑:“這權貴家的女兒,打從生下來後,就做好選秀準備了。”

她這麽一說,兩人都沉默起來。

女人在這個時代,跟浮萍一樣,沒有任何的抗争能力。

任是小風小浪,都能讓浮萍無法承擔。

她最委屈求全的辦法,也不過是偷偷生下一個孩子,弄出一個虛無的丈夫來,然後撐起這個家。

要不然就要成家,嫁給別人,一生困囿于後院,再不得自由。

從此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目光所及就是後宅的一片天。

這比離經叛道,和全世界對抗更讓她覺得恐懼。

她想,如果有一天,她決定入了誰家後院,那定然是愛慘了對方。

拿命愛那種。

這麽想着,不由得搖頭失笑,她可不是感情用事的人,什麽大風大浪沒經過,又怎麽會因為小情小愛而放棄自我。

除非,對方能讓她活的像自己。

怎麽可能呢,她都不敢想了。

一時的矯情,等忙碌起來,便盡數都給忘了,這家鋪子出點事,那家鋪子出點事,她忙都忙不過來。

都反應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擦黑,奶母猶豫着來喚她去吃飯。

“今晚上蒸了魚,南方運過來的,剛好水路好走,也是難得的新鮮。”

魚不稀罕,外地的魚就稀罕了。

春嬌聽她一說,也覺得有些饑腸辘辘,哼笑道:“成,你別誘惑我了,我立馬去。”

聞到香味的時候,就更覺得餓了,她加快腳步,便笑着道:“今兒廚子下功夫了,聞着就香。”

她坐下來剛掂起筷子,就看遠處一個高大颀長的身影大步流星的走過來。

手中的筷子,她覺得有些沉,昨兒不來,她就沒想着他今兒來,誰知道等的時候不來,不等的時候就來。

作孽。

“四郎,你來了。”她最後還是選擇放下筷子,笑盈盈的迎上去,眼神特別驚喜熱切,牽起他的手,坐在餐桌旁,這才問道:“可曾吃過了?”

胤禛搖頭,昨兒來晚了,今兒便直接過來了。

“那一起吃點。”春嬌沒跟他客氣,直接拿着碗給他盛米。

“多吃些,您在長身體,瞧您瘦的,皮包骨頭的。”春嬌心疼,多好的孩子,爹不疼娘不愛的。

一看都是不怎麽吃得飽飯那種,她在心裏想了一萬種庶子被嫡母苛待的場景,眼神更是憐惜十足。

胤禛執着竹筷的手頓了頓,有些無奈道:“快吃吧。”

他有些後悔剛見的時候說那些引人誤會的話,現下自己挖坑自己跳。

春嬌輕輕點頭,一個勁的給他夾肉吃,見他想要吃蔬菜,就趕緊勸:“吃肉才能長肉。”

“這也吃什麽補什麽?”胤禛喜歡她的關心,眉眼都柔和不少。

春嬌一臉深沉的點頭,她就是無肉不歡。

見她吃的歡欣,胤禛也跟着食欲好起來,多用了一碗湯,看的蘇培盛大為感動。

一擡眸,卻見姑娘一臉若有所思的盯着他,好像在思考着什麽。

那目不轉睛的樣子,讓胤禛眼神幽深起來,他望了望兩人,半晌才清了清嗓子,淡漠的看向在他眼裏顯得含情對望的兩人。

“蘇培盛?”春嬌皺眉,在嘴裏念叨好幾遍,總覺得這個名字似曾相識,但是具體卻想不起來。

“蘇培盛?”

“咳。”

被胤禛清嗓子的聲音驚醒,春嬌又把視線轉向他,有些疑惑的開口:“難不成咱倆幼時相識?”

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她又把視線轉向蘇培盛:“總不能打小認識蘇培盛,所以才覺得名字有些似曾相識。”

作者有話要說: 四四死亡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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