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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洲,你這朋友,沒多大問題啊?”
取下手裏的聽診器,謝醫生笑得一臉慈祥,伸手拍了拍坐在板凳上笑眯眯的賀情:“這小夥子,身體好得很,年輕人,真有活力!”
賀情眼皮一跳一跳的,笑眯眯地點點頭,笑得眼尾那顆淚痣都跟着輕顫,聲兒聽着也乖巧:“麻煩謝醫生了。”
然後他站起身來,接過桌上的票單,拿着處方箋,拉過杵在旁邊發愣的蘭洲,連推帶拽地把他弄出診室外,一邊把門帶上,一邊笑着:“先走了,謝謝您!”
關上門後,賀情随即回頭,往蘭洲的小臉兒上狠捏一把:“你他媽是不是盼着我得病?”
蘭洲出了診室才敢開腔,扭頭躲開不讓他捏,耳聽得賀情這話就不高興了:“你看你這都說的什麽話?”
鳳目一瞪,賀情又伸手去捏他:“你一大早,打個電話讓我到華西來,老子還以為你生病了!”
蘭洲嘴被捏得一咧,悶悶不樂地說:“我,尼瑪……我還專門淩晨把一哥們兒鬧起來,讓他找關系挂的號……”
賀情都要被氣笑了,這都什麽事兒啊。
昨晚他想通之後,回家栽進床鋪就是一陣春心蕩漾,想明白了為什麽他一開始對應與将就那麽感興趣,為什麽舍不得下狠手報複他,為什麽天天看他朋友圈又不敢點贊,為什麽一沒事兒就約他陪着自己去做自己最爽的事情,括號,開車。
哪怕那輛喬治巴頓只是個借口,就算不是他喜歡的喬治巴頓,也是什麽喬丹巴頓,傑克巴頓,再或者邁克巴頓的。
不過也僅僅是動心而已……動個心,起個心思,應該也……算了。
不知道為什麽感情這種複雜的事情,到了賀情這麽個簡單的人面前,變得更加複雜起來。
他覺得有必要咨詢一下風堂,但是他完全摸不清楚風堂這麽個花花公子,是否對誰真心過。
于是在賀情翻來覆去睡不着,抱着枕頭就是一通蹂躏之後,掏出手機給蘭洲發了條微信。
不加貝:蘭蘭 我心跳得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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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洲當晚喝了點酒,腦子有點不太清醒,睡到一兩點醒了,把手機打開看到微信就是賀情發過來的這麽一條,腦子裏第一個反應就是找醫生,一邊回想着身邊哪個朋友能幫忙約上華西的號,一邊半睜着眼皮回消息。
蘭州:???
不加貝:撲通 撲通 撲通 撲通 撲通 撲通 咣咣的
蘭州抓着手機一愣,我操,這麽嚴重!
手機調到主頁面,他找了個號碼就打過去,嘀了幾聲之後那邊秒接,聽聲音是還在酒吧裏嗨得爽。
那邊人聲嘈雜,蘭洲硬是豎着耳朵才聽清楚對面在說什麽。
“我靠,你小子還想着給我打電話?”
蘭洲眯着眼,用盡全力闡述完想挂一個心肺科明一大早的號後,才迷迷糊糊地挂了電話,安心之後,也沒來得及回賀情消息,倒頭又睡着了。
于是大清早的,賀情一臉懵逼地被推入心肺科診室,然後笑眯眯地出來。
過了兩天,風堂聽說這事兒的時候,正在加貝集團的辦公室裏,一口茶差點沒噴出來。
賀情冷眼看着他錘桌之後一頓狂笑。
笑過了之後,風堂一個激靈,想起了什麽似的,湊近了點兒賀情,一通低語:“心跳?”
那聲音像舔過他耳廓似的。
賀情這人臉皮薄,特容易臉紅,擡手一肘子又推他,哼一聲:“你現在記得跟我保持距離,我現在特別敏感。”
這回換風堂瞪着眼圍着賀情一通亂轉,驚呆了:“情兒,敏感這詞能亂用嗎?你開葷了?”
賀情愁啊,悶悶地說:“肉太硬,老子咬不動。”
“這就是你技巧不夠了,看我的!”
這句說完,風堂攀着賀情的肩,想附在耳畔輕吹口氣,賀情一臉嫌棄地躲了,罵他:“別尼瑪吹吹吹了!”
在耳邊吹氣兒這招真是夠了,姓單的用完風堂用,幼稚不幼稚,有那麽舒服嗎?
賀情覺得跟風堂和蘭洲講他和應與将根本說不通,想了一下試圖轉移話題,卻聽風堂沒由來地一句:“聽北門的人說,單江別差了六輛輝騰,在二環把應與将堵了?”
心中一凜,賀情聽了這話,眼都不擡,低頭玩兒茶葉袋子:“哦,他說堵到了?”
風堂說:“說堵到了,好歹六輛車啊……”
賀情磨牙:“可不是麽,三字排開,跟出殡似的。”
風堂一樂,笑道:“就你他媽嘴最損!”
想了半天心裏還是不舒服,賀情沒頭沒腦地來一句:“他沒堵到。”
風堂愣住了,又一口茶憋在嘴裏,吞了:“我操?沒堵到?”
不想多做解釋,賀情點點頭,面色有些陰郁,冷笑一聲:“這麽多年了,能力沒什麽長進,吹牛倒是吹得上好。”
不僅沒堵到,還被甩得非常之慘,派過來的駕駛員如此之愚蠢,沒點眼力見兒的,橫沖直撞,就知道瞎追,這也他媽的幸好沒追上尾,不然賀情肯定要下車,等他一下車,這事兒就沒那麽簡單了。
忍字頭上一把刀,在商場上賀情挺能忍,但成都車圈兒裏誰不讓他賀情三分,姓單的那晚要是把他撞出點兒毛病,還做什麽生意?
況且,退一萬步說,二環高架是什麽地方,市政工程重點,成都交通命脈,公交線路都是全國獨一無二的,真出點什麽事,還不上個新聞?
到時候誰他媽都跑不掉。
想逼走北京來的外地商,用這種傻逼手段,在成都做車的人,都還真丢不起這個臉。
賀情摸了根煙出來,又想起公司禁煙,悻悻地塞回兜裏:“行了,北門我沒怎麽往那邊兒跑,你盯着點哈。”
風堂手攥成拳,特別勢在必得:“成,要是應與将被收拾了,我一定第一時間告訴你!”
賀情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以為自己心思就這麽被風堂看穿了,挑眉道:“告訴我幹嘛?”
風堂說:“慶祝慶祝!”
喉頭一哽,賀情這一口氣沒提上來。
以前風堂說賀情這人,就是屬于,給一顆糖他不要,多給幾顆,他也不感興趣。但如果把那一大堆糖,用火焰烤,讓高溫給燒化了喂,他就收着了。要是哪天沒喂,保證抱着你跟你瞎鬧。
賀情奶氣,又一根筋,從小犟起來就吓人,對感情沒什麽概念,也不是誰都能撩得走。
這段話賀情覺得特別精确到位,總結得比他自己想的還好,一直記着。
他低頭,把手機掏出來,把應與将的備注,從無情的“盤古名車館老板”改成了emoji上的火焰圖标。
賀情開竅之後,以前種種,什麽應與将給他系安全帶,又送車的,各色場景走馬觀花一般在腦子裏閃現一陣,心頭熱得像冬日的炕。
聽說北方睡覺都睡炕……對,應與将現在不正睡在他心上嗎。
我操,賀情你不至于吧?
他自己內心戲特別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能yy出這麽肉麻的話來,甩了甩想把這股子矯情勁兒給弄出去。
等風堂被自己趕走之後,賀情去了趟辦公室的衣帽間,挑了套休閑裝出來換上,努力接受着自己好像彎掉了的這個事實,又有點兒不能接受。
他本來就是個糾結性子,除了膽大妄為,生意上才果斷之外,平時也很少碰到這種棘手的情況,也只得反複催眠自己,可能只是一時沖動。
對,一時沖動鵝已。
加貝集團今天提前下了班,因為冬至,也算是過小年,按照南方四川這一帶的習慣,是要喝羊肉湯的。
每一年的羊肉湯,家裏住家的阿姨都熬得特別好喝,湯鮮肉美,蘸料也是剁碎了小米辣調的,每年都吃得賀情飽脹。
今年賀情提前打了招呼,讓阿姨留了一大碗下來。
賀情拿着手機,拿勺子在試鹽味,滿意地點點頭把湯勺交給阿姨,拿起手機給應與将發微信。
不加貝:能不能發張自拍過來
他知道自己這語氣十分的直男,但是,就是忍不住想要一張應與将的照片存着,這人朋友圈都快被自己翻爛了也找不到一張正臉。
偷拍又太猥瑣了,我賀小少爺正大光明,老子直接要。
盤古名車館:沒那習慣。
賀情看了消息,有點兒氣,想想人家也沒有義務必須給自己看臉啊。
但賀情還是氣,陰着氣,抱起那一大碗留下來的羊肉湯,想着幹脆自己一個人喝光算了。
過了會兒,見賀情半天沒個動靜,那邊應與将不用猜都知道賀情又犯驢。
賀情手機這會兒閃了一下,再劃開屏幕,微信聊天界面老大一張應與将的自拍照。
是用蘋果原裝前置攝像頭拍的,畫質不是特別清楚,畫面上的男人挑着一邊眉,眼鋒帶刃,眉眼之間的間距不寬,眉骨深壓下來,一股逼迫感隔着屏幕都能感覺到。
他鼻梁很高,輕輕昂着頭也能看清刀削般的下颚輪廓。
以及,頸間微微凸起的喉結。
我靠……拍一張自拍下來,還人模狗樣的,真他媽帥啊。
之前只覺得應與将長得,将個爛就,現在怎麽就越看越好看。
肯定沒摁原圖發送吧。賀情想了一下,放棄了找應與将再要張原圖的想法,不想讓自己表現得太過。
拿到了照片,心滿意足,再确認過應與将在盤古之後,賀情跟打了雞血似的,“嗷”地一聲,又去廚房拎了三個保溫桶出來,火速裝好。
他換鞋出門的時候,賀父賀母還在餐桌上吃着,沒來得及跟他計較剛剛在廚房瞎叫喚什麽,就見他拎着三個保溫桶,鬼鬼祟祟地過了玄關往外走,賀母眉一豎:“兒子,你上哪兒去?”
賀情正準備開溜被逮住,還是認真回答:“送湯。”
賀父一直專注吃着不想搭理他,賀情開出來了,就一個勁兒撒嬌磨賀母的脾氣:“媽,你不知道,我有個朋友,一個人在成都,這大過年的……不對,小過年的,羊肉湯都吃不到,太慘了吧?”
賀母一聽,心軟了。
在他家阖家歡樂的時候,賀情這麽一描述,賀母覺得那個賀情的朋友,簡直吉尼斯世界紀錄第一慘,可憐天下父母心,誰都不忍自己的小孩兒背井離鄉的受這苦。
他爸正低頭扒飯,聲兒陰森森地:“賀情,老子給你一分鐘時間,不消失就別想出去了。”
賀母詫異地看他:“人兒子又沒惹你!”
賀情見他爸媽有點兒沖,火氣上來又努力壓了下去,知道他媽是随時随地無時無刻不在心疼他,他爸呢,可能有點兒更,連忙勸道:“行了行了,我馬上,光速消失。”
今天星期二,挑了那輛便宜點兒的奧迪R8出門開光,眩目的紫又成了交通道路上一處靓麗的風景線,一路上不少人側目看他,看得賀情都有點兒不好意思,再一次暗罵自己,怎麽這麽騷。
三個保溫桶擱在副駕駛上,賀情等紅燈的時候瞟了一眼。
看着都暖和。
他家離機場路很近,沒多久就到了,賀情停在停車場入口時,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什麽,今天技術有點兒不過關,伸長了手也夠不到取卡的機子,沒辦法,只得松了安全帶,開門去取。
他這還沒站起來,車就猛地聳了一下,聳得他背脊發涼。
我操,今天真的是幹什麽什麽渾,光顧着踩剎車去了,空檔都他媽忘了挂。
賀情換好檔位之後,又鑽出來,下意識看了一下周圍有沒有人,真尼瑪太丢人了。
這一瞅,他就看到他那個新晉的心上人,身邊站着幾個眼冒星星的小姑娘,穿着身風衣,腳上換了雙麂皮的機車靴,站在車館大門口盯他。
雖然說那幾個小姑娘明顯在把星星對着賀情自己閃,但賀情還是不舒服了。
估計剛剛停車沒挂檔也被看到了,賀情瞬間覺得自己幹什麽都笨手笨腳似的,脾氣也上了腦,沒功夫搭理應與将,鑽進車裏停車去了。
這款奧迪在成都不少見,但是賀情這輛顏色特別顯眼,那車牌更是牛逼哄哄的,川A 000R8,這可不是容易拿得到的,門口眼尖的安保看到了,微信群裏一聲吼,朋友們!賀少來了!
這麽一嗓子,惹了幾個員工出來看,連帶着應與将也跟着出來了。
賀情下了車鎖門兒,拎起那仨保溫桶猶豫了一會兒,甚至都想一扔了事,但是不停說服自己,人都來了,來都來了。
應與将看他一眼,帶着賀情往樓上辦公室走。
等他把那倆桶擱到應與将手裏時,面兒上表情也不太好:“那什麽,我家煮多了,你拿着吧。”
應與将心頭一跳,也沒去問他在生什麽氣,看他這專程送來還撒謊的樣兒,簡直都想伸手揉揉賀情毛茸茸的腦袋。
應與将接過來,低聲說了聲“謝謝”,試了試重量,還挺沉。
他目光在兩人之間游弋一圈兒,應與将挑眉道:“三桶?”
賀情覺得他簡直明知故問,剜了應與将一眼,面兒上那顆淚痣添了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分外招人。
賀情也沒回話,接過一桶,揭開蓋子,一陣香氣兒飄出來,他心情好了點,問:“有筷子不?”
應與将從櫃裏拿了一套幹淨得跟新的似的餐具出來,把筷子分給賀情方便撈羊肉吃。
應與将說:“平時我用的,每天高溫消毒,你……”
我操,應與将還跟着吃員工食堂,新時代好老板。
一眯眼,賀情臉埋在高領毛衣領口裏,臉被暖氣熏得紅彤彤的,聞言便把筷子接過來,眉眼一彎:“謝謝應總。”
冬夜沉沉,那晚機場路的凜冽寒風似乎比平時小了一些。
但是文翁路的風就刮得厲害了,大就算了,還特別冷,比應小二的心還冷。
他眼睜睜看着他哥從一輛酷炫騷包的奧迪R8上下來,那車就橫着停在他們學校大門口,下晚自習的時間簡直太紮眼了,一堆同學都圍過來看。
應與臣從小就接觸車,也沒多大感覺,只覺得車牌號牛逼,都不敢問他哥開了誰的車。
他滿心歡喜地打開保溫桶,臉上笑容瞬間垮了:“我,我還以為是餃子呢!”
應與将伸手捏捏他後頸,難得溫柔地笑道:“入鄉随俗,快帶回寝室吃。”
在應與臣控訴一番作業有多難,數量之多,任務之艱巨之後,以上行為其實可以稱之為賣慘之後,他晃了晃保溫桶,對裏面羊肉的數量十分滿意,突然想起什麽,盯着他哥:“哥,筷子呢?”
應與将冷着臉,想起他說自己不愛吃肉,吃之前拿筷子把肉全挑給了賀情,自己一口把湯都喝完了。
他淡淡道:“忘了。”
應與臣咬牙,平時他哥給他時不時送個什麽東西過來那都是樣樣備得上好,這次怎麽送個湯居然還少個筷子?
應與将看應小二臉上神色一陣風雲變幻,又開口安慰道:“手抓吧。”
“……”
車內坐着的賀情眉眼一彎,簡直想捧腹大笑。
這奧迪車內的燈全關完了,只剩儀表盤還有點兒光,他哥倆站得遠,但正都站在校門口的路燈之下,應小二臉上的表情他看得一清二楚。
應與臣盯了他哥一會兒,試圖想找出破綻,又看了一圈兒手裏保溫桶,光這桶做工就特別精細,桶身還雕刻着些山水花鳥的,看起來絕對不是便宜的牌子貨。
而且他們家又沒請阿姨,這麽香,也不像是他哥能熬出來的,而且他家冬至都是吃餃子。
這麽說來,他哥肯定有點兒情況了。
應小二覺得自己簡直機靈壞了,就他哥這段位還想瞞着他,于是一仰頭,哼哧道:“哥,這誰送的?”
應與将眼皮跳了跳,也不隐瞞:“賀情。”
“……”
應小二在這一瞬間,除了有點兒想把這桶湯還給他哥之外,還覺得自己問了不如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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