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前一晚的火鍋吃得十分不開心,應與将不怎麽吃辣就算了,風堂幾個奪命連環call打得賀情把機都關了。
吃了飯肚子飽脹,賀情坐着都努力收腹收腹再收腹,生怕應與将看到他肚子鼓起來一丁點,一點都不可以,太特麽毀形象了。
關于應與将不愛吃辣這個事兒,賀情甚至都開始考慮還要不要繼續喜歡他了。
這個問題對于一個四川人來說簡直是太嚴肅了。
但是這個問題,在應與将手裏拿着紙伸過來給他擦嘴角奶漬的時候,又被扼殺在搖籃裏。
賀情唇角被觸碰的時候反應特別大,往後猛地一偏身子躲過,盯着旁邊的人半天說不出話。
剛剛賀情發愣,應與将提醒他幾次都沒被理睬,正好手上有紙,拿着就想給賀情擦一下,哪兒想到反應這麽激烈,烈得他心尖兒一顫。
應與将面上沒什麽表情,淡淡道:“叫你半天沒反應。”
賀情臉一揚,舌尖舔去了唇角的奶漬,眼尾有點兒發紅,心跳得發脹,特別不好意思,假裝鎮定,抛了句:“嗳,別亂碰啊!”
這句一抛,算是慌不擇路,抛出毛病來了。
眼瞧着應與将臉色一變,賀情張張嘴,想說點什麽,又覺得自己沒講錯話。
本來就是啊,蘭洲和風堂近身他都反感的,就算他喜歡應與将,但這樣不明不白的時不時逗自己一下,又什麽都不表示,算什麽啊。
應與将感覺今晚跟賀情說了不少話,就這句聽得他最難受。他也沒多講什麽,從兜裏掏了邁凱倫P1的鑰匙遞給賀情。
“早點兒回。”
應與将看了一下微信,說:“我得回家了。”
微信上應與臣的消息瘋狂地往外蹦,已經被刷屏刷到30+條。看樣子是自家小傻子弟弟又把鑰匙玩兒脫了,新的鎖芯還沒來得及換,鑰匙也沒配,估計自己回去晚了這小兔崽子就得被鎖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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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情也沒多問,本來嘛,不就是只是吃個火鍋,還想着吃完能去哪兒浪浪麽?
看應與将這居家好男人的樣子,他也不指望了,鑰匙接過來往車邊兒一摁:“別打車了,我送你呗。”
等蝴蝶翼的車門開啓,賀情先鑽了進去,打燃火,把車慢慢挪出來。
一路無話,賀情開得也快,沒半小時就飚攏應與将家附近了,兩個人在“直走。”“左轉。”“抵攏倒拐。”這種GPS式對話中,抵達了目的地。
應與将下車,看着賀情把火熄了,端坐在駕駛座上點了根煙,悶着抽,自己的腳步不自覺就停了。
一口煙吐出來,賀情的臉隐沒在黑暗裏略顯得模糊,他見應與将站着沒走,把濾嘴叼上,說:“你先上去,我歇一下就走……我吃得有點撐。”
應與将沉默着,點了頭,轉身就進了電梯。
他剛出電梯就見着應小二一臉呆萌地在家門口,背個大書包,還是只背個單肩,蹲在角落裏翻書,雖然翻得特別做作,估計是聽到賀情的跑車聲浪了。
應小二看到應與将回來,“嚯”地一聲站起身,第一句話就是:“哥,賀情送你回來的?”
應與将掏出鑰匙走過去,順帶伸手把應小二的另外個書包帶子給他扶正,也沒去看他弟弟,拿着鑰匙就去開門,邊轉動鎖芯邊說:“嗯。”
“我都看到了!”這下換應小二跳腳了:“你跟賀情……”
“看到了我就不用解釋了。”
一邊說着,應與将側過臉睨他一眼,止住弟弟脫口欲出的話語,燈不開,鞋沒換,直徑走到客廳電視櫃下的藥箱邊兒翻了盒健胃消食片出來,拿給應小二:“你給賀情送下去。”
說完他往窗外看了一眼,賀情的車果然還停着。
“我……”應小二看他哥那有點嚇人的眼神,生生把那個“靠”字給拆吃了入腹,咳嗽一聲:“哥……”
應與将點了根煙,竄起老高的火苗襯得他半張臉在藍焰裏微微晃動,說話的語氣不容得人拒絕:“去吧。”
他哥的命令之于他簡直就是軍令如山,應小二覺得他必須立刻執行,接過來扔掉書包就跑樓下去了。
應與臣雖然被賀情那邊的朋友揍過一次,但鑒于他哥又揍了賀情,自己還把賀情車剮了,還是有點犯怵。
今天有他哥撐腰壯膽,現在底氣還是比較足,但他哥給這麽一盒藥,分明就是在關心示好啊,應小二心裏又沒譜了。
他蹦蹦跳跳地下樓,湊近了敲敲車窗,賀情冷不丁摁開車門,蝴蝶翼升起,驚得應小二還往後退了一步。
應小二第一次這麽近認認真真打量賀情那張臉,就覺得一個字,帥,心道幸好自己不是顏控。
賀情剛好掐了煙屁股,一股子煙草味從喉嚨裏冒,抽得一車都是味兒,他聞着也煩,擡眼就看到應小二屁颠屁颠地下來了,跟找揍似的,還挺禮貌地敲了下車窗。
他看着應小二從窗口遞了盒健胃消食片進來,一張稚氣的臉笑得十分燦爛:“這是我哥讓給你的……”
賀情陰着臉接過來,說了句“謝謝”,又聽到應小二在旁邊傻站着,像鼓足了勇氣一樣,問了句:“賀少,你跟我哥現在是好朋友?”
斜着眼一瞪,賀情心想,叫什麽賀少,叫嫂嫂啊!
心裏雖是這麽想,面兒上還是繃着:“君子之交,淡如水。”
然後賀情扔了煙頭打燃火,一邊系安全帶一邊認真地說:“礦泉水的那種。”
……
應小二一臉懵逼地上樓,心裏納悶,看他倆這架勢,不像礦泉水,反倒像倆砒霜似的,不知道有什麽仇。
他看他哥陰着臉也不敢多問,只覺得自己遭受了家庭冷暴力,一頭鑽進書房挑燈夜讀去了。
等他一套卷子都做完了,一看時間快十一點,蹑手蹑腳地出了房間,看到他哥還坐在陽臺上抽煙,夜裏一處寬闊的肩膀,背影落寞,一件薄套頭衫穿着,像也不覺着冷。
他回屋翻了件羽絨服出來,打開陽臺的門就走出去,給他哥披上。
然後自己找了根小板凳,在他哥旁邊坐着抽二手煙。
應小二擠擠眼:“哥?你在這兒煩啥啊?”
應與将偏過頭看他一眼,沉默了會兒,才猶疑着開口:“在想一些事兒是對的還是錯的。”
這段時間的相處下來,賀情接二連三的示好和接近已經打得他整個人都快懵掉了。
他看得出來賀情眼底的小邪火,一團團地往他跟前燒,一些小動作,一點兒小情緒,只是他搞不懂為什麽,也不知道賀情到底在想什麽。
他知道賀情屬于外騷內純的性子,表面上看着浪到沒邊兒了,一到晚上就各種酒吧跟着他哥們兒混,但私下就是那種一根筋的人,從沒見着他脖子上有過什麽痕跡,而且動不動就臉紅。
賀情看他的眼神,跟他鬧的別扭,與他說的每句話,發的每一條微信,他應與将就算是再遲鈍的人,也能感覺到有什麽不一樣了。
前幾年在北京的時候,什麽類型的人沒見過,什麽局沒去過,那種往啤酒裏泡枸杞的養生局他都去過,往身上貼的男男女女不計其數,他也不是亂吃的人,進退有度,該拒絕拒絕,能接受的接受,絕對不往家裏帶,不過也不會瞞着應小二。
應小二前幾年還小,不懂事,經常纏着他問,什麽時候給他找個嫂子?
應與将不是沒有動過結婚的念頭,但是他生意做得大,還是做車的,恩恩怨怨橫豎太多,數不清楚,不敢輕易找一個女人就這麽将就了。
他心裏明白,從北京到成都來發展,起因絕對不止應小二在什剎海之源打架的事兒,絕對是他應與将在哪一步上面走錯了,才落得輾轉南方的下場,還好如今東山再起,跟以前的生活質量雖差了一大截,但也還算是衣食無憂。
一到成都又遇到姓單的這種人,他都處理得膩煩了。
他能費勁全力保全應小二健康茁壯的成長,不代表能再全力護一個賀情,況且應小二才來一年就被打了一次,還捅了一刀。
賀情是誰,加貝集團三代單傳的獨苗苗,誰敢碰一下?
應與将有這個膽子去碰賀情,甚至想把賀情就那麽圈在身邊,但他沒有膽子去保證,賀情是真的想好了,或者說賀情有去認真想過一些很現實的問題。
他在來成都之前,就想到過可能會在這座西南大城與賀家小少爺相遇,是生意夥伴,或者是商業競争對手,但他萬萬沒想到過,會是那樣一個開始,然後發展成如今的情況……
賀情喜歡他,他都知道。
閱人無數,何等千嬌百媚沒見識過,純的騷的,就是沒見過賀情這種兩樣兒都帶的,還特別招人。
賀情和他遇到過的人,都不一樣。
暗戀是一個人的事,單戀是一個人的事,但互相喜歡,談戀愛,就是兩個人的事了。
應與将根基未穩,萬事需要處處謹慎,小心為善,想整他的人不止單江別一個,這才多久,他不能就這麽拉賀情下水。
這幾天還有人陰他走私,部件沒過檢。這邊人脈不廣,處理起來也棘手,純靠賀情天天陪着鬧,心情才能好得了許多。
天知道他多想搭理賀情,多想好好跟他說幾句話,多想問賀情一句,要不要跟他。
可這都是現當下還不能貿然決定的事。
他之前對賀情全部的好,完完全全出于本能,也壓根沒有考慮過賀情或許會喜歡上他的問題。
直到現在的賀情,像個不知世事的孩子,光着腳從遠方跑來,一頭悶栽進他結實的懷裏。
應與将一想起今天賀情瞪着眼把喝豆奶的吸管咬得扁扁的模樣,就覺得樂呵極了。
睡前,應與将拎着洗漱完就抱着平板電腦打游戲的應小二從客廳一路拖到卧室,扔床上沒收了平板關燈了事,才自己回自己的房準備休息。
應與将一刷新朋友圈,就看到賀情發的小視頻,地點是酒吧,定位又是九眼橋,文字配的是:慶功!
舞臺上是跳着勁爆舞姿的男人女人,鏡頭晃得厲害,有人在往他面前的酒杯裏倒啤酒,杯腳旁還有幾顆骰子,背景能聽到電音混雜着有人喊的:“賀少!吹瓶子!”
然後鏡頭猛地一震,應該是賀情拍了桌子,聲音帶着點啞,但特別豪氣:“吹!今天怕是吹得你們腦殼痛……”
應與将看得都頭疼。
他想起賀情有一次逗他笑,跟他說,他去年過年的時候在蘭桂坊喝多了,又沒開車,風堂開房交配去了,蘭洲還沒回成都,他一個人去跟車圈兒那群人玩,喝醉了誰都不認識誰,誰管他是賀小少爺啊。
賀情拿着手機特別陌生地摸索式地喊了個滴滴打車,結果大概是喝醉了的原因,叫來一個滴滴代駕。
那傻逼司機,在寒冷的夜風中跟傻逼賀情幹瞪眼,終于忍不住問了句:“先生,你車呢?”
傻逼賀情也發愣,問回去:“啊?那你車呢?”
應與将現在有點兒上火,回憶起再好笑的畫面也沒功夫去樂呵了,只見朋友圈又一條新提示,再轉開能看到是賀情發的,又是小視頻。
是別人拿賀情手機拍的,畫面裏賀情端了個不知道哪裏找來的盆子,盆子不算大,但裏面倒了啤酒,這邊拿手機的人喊了句:“賀少!來!來吹盆盆!”
周圍都跟着喊賀情的名字,結果賀情真他媽的,端着盆子就開始喝。
喝了有五六秒,他放了盆子,撸了把袖子準備端起來繼續,被旁邊的蘭洲一胳膊擋了,對着周圍看的人喊:“一群白眼兒狼!都欺負我們賀少今天心情不好呢?”
賀情眯着眼擋他,褲腰垮了點兒下來,衣擺下能窺見一小截雪白。
他一邊擋一邊說:“別掃興啊,這不是慶功嘛……”
應與将猛地關了手機。
應小二聽到家裏的門“砰”一聲關上了,連滾帶爬地從床上蹿起來,光着腳沖下一樓,看他哥的拖鞋擺在門口地毯上,又開門跑到電梯口去,看着電梯上的紅數字從“3”變成“-1”。
他摸出手機給他哥打電話,嘀了半天,那邊才接:“你還沒睡?”
應小二正縮在被窩裏翻漫畫看,挑着臺燈,可謂是非常辛苦,剛看到對方敵營扔了顆炸彈到主角這邊大軍裏來,他哥摔門式地離開,讓他吓得一哆嗦。
應小二聲音悶悶的,可委屈了:“哥你去哪兒啊?”
應與将正剛剛把那輛奔馳大G打燃火,坐在位置上深吸一口氣。
“老子去跑代駕。”
(謝謝留言的你們!應小姐姐要求,再打包一只陽澄湖大閘蟹式包紮好的應小二,配上芥末,分發ing。)
①吹瓶子:把一瓶酒一口氣全部喝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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