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酒過三巡,賀情快煩死了。
幾天的升溫,突然就被自己沒頭沒腦的一句話給打得支離破碎,雖然他不覺得那句“別亂碰”有什麽不對。
媽的,這句話是不是戳到應與将G點了?
這下倒好,人家回去安安心心睡大覺了,自己在酒吧賣慘買醉,還吹了半個盆子。
要不是剛剛蘭洲來攔他,估計這一盆子下肚,等下也不用繼續玩兒了,直接翻車。
喝多的後果就是腦子不清醒,賀情就這麽斜斜地癱在金絲絨沙發上半朦胧着眼,哼哼唧唧幾句,被蘭洲拿外套給身上蓋好。
旁邊一撥人拿着骰子拎了洋酒過來要跟他們湊一臺,被蘭洲給婉拒了,說這兒還有個醉鬼,玩兒大了就顧不上了。
蘭洲蹦得正歡實,看賀情真的上頭,湊過來問他:“要不要去開個房?你這樣子也莫法回家啊。”
哪知道賀情豈止是上了頭,只聽了前半句,一爪子呼到蘭洲脖子上:“我把你當兄弟……你他媽……”
蘭洲:“……”
這邊舞池玩得嗨,不少人都貼着身子互相扶着腰扭上了,賀情看到有人來湊桌,皺眉煩躁,抓起外套就把臉蒙了。
酒吧裏的事兒一扯上他就多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賀情這兒還沒緩過勁來,震耳欲聾的音樂聲就聽得他頭皮陣陣發麻,人頭重腳輕,眼都睜不開,頭上捂得嚴實的外套又被突然掀起來。
賀情只覺頭上一涼,低聲罵了句:“誰特麽……”
只見旁邊沙發上一個男的坐了過來,往他身上靠,靠得賀情揚了下巴,躲都躲不過。
這男的看着也就跟賀情差不多大,頭發留得及肩,面色蒼白,長得還算精致,可賀情現在喝醉了,根本認不出這是誰,只覺得眼前有人白得像鬼,還是女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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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過的人多了,這人眼神裏滿滿寫着來意,賀情不爽,皺眉道:“你誰啊?”
那個男的一眯眼,笑得特別做作:“賀少,我啊,堂哥推給你過啊!”
這一股濃濃的陌陌探探約炮味兒,風堂身邊還有這號人物?
賀情仔細想了半天沒反應過來,見他貼着靠過來了,反手推搡了一下:“別靠我那麽近……”
像是聽不懂話似的,越推那男的越來勁,手撫上賀情大腿來回摩挲一陣:“不靠近怎麽辦事嘛?”
我操……老子還想問風堂怎麽辦事兒的呢,蘭洲呢?
賀情擡頭望了一眼,蘭洲已經嗨到舞池那邊去了,這男的看他張望,又笑眯眯地:“賀少,堂哥跟蘭少通過氣了……你看,是開你的車去麗思卡爾頓住呢,還是将就一下,往樓上和頤走呢?”
第一次遇到這麽直白的,賀情只覺得腦子暈,還問麗思卡爾頓酒店還是和頤,不怕有人盯梢啊,還想開自己的車,那車是随便能給外人開的嗎!
面上忍着急躁,賀情懶得計較,真是喝高了,喘着氣喊這男的拿自己手機給風堂打電話。
他身上套了件薄毛衣,胸膛一起一伏的,看得這個男的兩眼發直。
賀情瞥他一眼,看着手機。
沒想到這兄弟一解鎖還把自己的手機號給存上了,可還真自覺。
那邊風堂電話剛通,劈頭蓋臉就是被賀情一頓問責:“你都辦的些什麽事!”
風堂知道今晚賀小少爺的慶功宴不能耽擱了,正處理完點事情往這邊狂趕,一邊開車一邊接了賀情電話,左右張望着車輛,到處看有沒有交通監控探頭,緊張得很。
他心知惹了賀情不高興,安慰道:“哎呀,情兒,你不要排斥……小夏呢,挺幹淨的,也不一定要上床嘛,就叫他陪你聊聊天……”
“聊尼瑪!他剛剛問我麗思卡爾頓還是和頤!”
“麗,麗思卡爾頓吧……”
聽他當真還給了點建議,賀情差點沒被氣死,握緊電話就吼過去:“為什麽?你他媽有提成啊?”
風堂脖子一梗:“老子有卡!”
賀情氣得把電話摁了,感覺腦子都氣清醒了一點,陰着臉看着那個小夏:“你走吧。”
小夏一愣,一臉委屈:“啊?賀少,我……”
賀情還是有點兒迷迷糊糊的,在沙發上摸摸摸摸了半天才把蘭洲的外套摸到,掏了一千塊錢出來,放到小夏手上:“打個車回去吧,或者你在樓上開個房……別煩我了。”
小夏眨眨眼:“我不好看?”
聽說今天賀小少爺在九眼橋,堂哥又在微信群裏一吆喝,他可是從西門上打着車趕過來的,才碰上賀小少爺,還喝醉了酒落了單,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怎麽說沒就沒了?
不是堂哥說要讓賀少見見世面嗎?
“不是,”
賀情咬咬牙,索性豁出去了:“我喜歡那種,有肌肉的,特別MAN的,比我大點兒的……年紀大點兒,然後硬漢那種,明白了嗎?”
我靠,小夏心裏別提多震驚了,張張嘴,喃喃道:“賀少喜歡那種0啊……”
0?應與将那種,0?
本來就喝高了,再加上一點點勇氣,和正義心驅使,賀情盯着小夏,又拿了桌上一瓶酒咬開了蓋,幽幽開口:“你這樣的,滿足不了我。”
賀情一直自诩臉皮比城牆拐角還厚,這句話出口竟還有點兒害羞。
小夏是聽懂了這句話,“嚯”地一聲站起來,從沙發上抓起自己脫到一邊兒的風衣,拍了兩下,連連欠身:“賀少,您不跟我耍也沒必要開這種玩笑……說一聲就是了……”
心裏白眼一翻,賀情半朦胧着眼,一口酒下肚,誰特麽跟你開玩笑呢?
“那,那我先走了,您慢玩兒!”
三步并作兩步地,小夏伸手刨開旁邊亂舞的人群,逃也似的溜了溜了。
賀情心想,終于,安靜了。
他自己悶着吹了個瓶子,又蒙外套上頭,準備睡會兒,但兜裏手機響得厲害,煩躁地一抹頭發,滑開接了。
那邊風堂一頓狂吼:“情兒你夠狠哈?你他媽這是不給老子留點口碑……”
風堂說,他都要到九眼橋了,正準備問問小夏怎麽樣了,結果小夏一個電話打過來哭訴,哭得那叫一個梨花帶雨:“堂哥!你什麽意思?你玩兒我嗎!”
賀情聽風堂這麽一吆喝,都氣笑了:“你還敢給我找炮打?還口碑,要不要我給你找個門面,你當我饑不擇食呢?”
……
一路壓着限速從二環高架跑,過了下穿隧道拐進九眼橋街道,應與将這才到了目的地。
他早就過了去玩兒酒吧的年紀了,再說以前在北京那天天玩兒的也是會所夜總會,那場面跟現在年輕人玩的酒吧壓根不是一個檔次。
九眼橋這麽大一片,酒吧也多,挨個找賀情,這不跟大海撈針似的?
他直接攔了個路人,動作有點兒急,把那男學生吓了一跳。
應與将把手機拿出來點開賀情的小視頻,還好看得清酒吧背景,便問:“同學,請問這兒是哪個酒吧。”
那男學生看他臉色,像是被吓到,縮着脖子回道:“像,像M4,但那一片都最好去看看……”
應與将點頭道了謝,頭也不回地順着那男學生的指向,往街道裏面走,腿長邁得快,面色淩厲,自帶幾米開外結冰氣場,不少人見了他都自動往旁邊讓道。
M4裏沒人,應與将又出來找,沒一會兒他就把那幾處酒吧找了一圈,也沒看到賀情半點影子。
九眼橋還有幾處酒吧聚集地,不過有點分布零散,他得開車去找,于是他又邁着步子奔回停車的路邊,打燃了火,連歇氣兒的時間都沒有。
應與将正看了眼後視鏡準備倒車出來,就看到後視鏡裏,在一個便利店門口,路燈下有一個男人,正扶着賀情出來。
那個男人跟賀情差不多高,看着也年輕,摟着賀情的腰,那情狀十分親密,而且看着估計也喝了點,兩個人互相摟抱着,手裏還拿着手機,有音樂聲響,估計是在放什麽歌。
隐隐約約還能聽到那個男人舉着賀情的手腕,大喊:“情兒牛逼!”
賀情耷拉着腦袋,走路走不穩,也跟着振奮一句:“風堂更牛逼!”
應與将想,那個男人估計就是風堂了,還算松了口氣。
他開門下車時,風堂又一通喊:“情兒!武侯區炮王!”
伸手比了個“五”,應與将看到賀情迷迷糊糊回一句:“是五城區,五城區……”
應與将額角太陽穴跳得疼。
……
風堂還算腦子清醒,知道自己在幹什麽,把喝得要死的賀情從酒吧裏扶出來之後,又去了便利店買了兩杯礦泉水,兩人在路邊兒嘩嘩一通喝。
他跟賀情這麽多年,哪見過這人喝成這樣,但還好不是那種真的亂發酒瘋的人,扔那兒不管的話應該還挺乖,是老老實實睡覺的類型。
但他不可能不管賀情,賀情長成這樣,這要是被哪個沒腦子的打來吃了,不管男女,都怕是要引起一陣子血雨腥風。
這邊兒太亂,玩玩也就差不多得了。
他拿着車鑰匙,走到他那輛停路邊的橙色賓利添越SUV旁邊,腳踹了下車門,踹不開打算踹第二腳,被旁邊等候已久的代駕師傅攔了下來。
“先生,先生,我,我是您半小時前叫的代駕……”
風堂“哦”了一聲,把車鑰匙遞過去,從包裏掏了五百塊錢出來放他手上,醉醺醺一笑:“耽擱了。”
他正準備把身上的賀情塞到後座去,就看到馬路對面停着的奔馳大G旁,有一個男人身形帶風,正往這邊走來。
那是應與将。
雖然他沒見過這號人物,但好歹也在賀情的小法拉利裏面見過這位兄弟的一比一精剪人形紙片,那印象可太深了。
他一驚,連忙費足了勁兒想把賀情塞進去,但好歹賀情也有一米八幾的身高,他不配合根本就沒法硬塞。
風堂見應與将走近了,兩個人都對視一眼,那眼神老遠就開始一陣激烈交鋒,都正準備開口,只聽賀情“嗷”的一聲站直了身子,指着應與将停在對面的那輛車,大喊一聲:“我操!快看,四開門的大G!”
風堂:“……”
應與将:“……”
賀情:“太他媽好看了!”
風堂突然想到賀情這人特別嫌棄他這輛橙色的賓利添越SUV……這種愛車如命的人……
結果這事兒不能細想,心裏剛剛湧上一種不祥的預感,賀情果真死命地掙脫他的桎梏,面對着風堂,嘴裏還在說:“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老子不坐你的!”
應與将嘴角抽了抽,非常自然地伸手去抱賀情過來。
賀情眯着眼看應與将,看得腦子痛,眼睛使勁眨了幾下,也感覺看不清這人的臉,像蒙了層霧。
依稀只能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讓他特別有安全感。
風堂當然不放了,賀情喝醉了還交給他,這不是明擺着羊入虎口嗎?
兩個人都拉着賀情又不敢硬扯。
快半分鐘的僵持不下之後,應與将開口了。
“你問賀情,他跟誰走。”
風堂的臉抽了抽,正準備說話,就看到賀情猛地甩開他,從自己的兜裏掏出邁凱倫的鑰匙攥在手心裏,大步直接從應與将身邊過,看都不看他倆一眼,站在那輛奔馳大G的駕駛室旁邊。
拿着邁凱倫的鑰匙,摁開鎖的按鈕。
摁了半天,沒摁開,賀情可能是急了,擡手就想去拉車門把手,突然背後一股力把他攬進一處熱源,熾熱而結實。
風堂就這麽眼睜睜看着,他的賀小純情,被應與将這個人,在大馬路上,摟住腰,圈進懷裏。
只見賀情一偏頭,一股子不算多濃的酒氣盡數噴到應與将脖根兒:“你他媽又是誰啊?”
風堂:“……”
應與将:“……”
懶得跟他多說,看賀情這樣子,風堂也拉不走他,應與将猶豫了一下,開了副駕駛車門,給賀情拴好安全帶,又下車走到風堂跟前。
應與将心下無奈,沒想到他和風堂的第一次正面交鋒,就搞得這麽,有意思。
應與将正色道:“你好,我是盤古的應與将。”
風堂懶懶地點點頭,冷笑一聲:“你能送他去哪兒?去開房?”
應與将臉色都沒變一下,回答:“回我家。”
一聽這話,風堂剛剛怒目圓瞪,應與将又說:“我家還有個弟弟,你知道的。”
風堂想起賀情跟他說的那些話,想想覺得這人應該也沒那麽禽獸,态度稍微緩和了些,他頭也疼得厲害,說:“把你家地址給我吧,明天一大早我來接賀情。”
于是兩人交換了電話號碼,應與将把家庭住址就這麽給了風堂之後,轉身上了他那輛讓賀情認車不認人的奔馳大G。
這成都那麽多奔馳大G,下次賀情喝醉了要一見到,那不得跟人跑了啊。
這麽想着,應與将轉過臉去看閉着眼喘氣的賀情,面色潮紅,眼睫毛在暗處顯得格外的長。
他嘆一口氣,穩下了心緒,打燃了火,開車載着賀情回家。
一路上他要看紅綠燈看行人看路,還得看着賀情,生害怕他一個蹦噠起來,去摸他的中控臺或者去開車門。
不過,還好自己已經在賀情上車的時候,就把車門鎖死了。
看風堂喝得也不少,如果賀情跟着他回了風家,風堂哪還有精力去照顧賀情?怕是倆小孩兒湊一堆倒頭就睡了。
等開到半路,前幾日動車動得勤,車都快沒油了,應與将看了一下旁邊有個殼牌加油站,打了轉向燈,往加油站裏靠。
車一停下來,再加上加油站裏白熾燈光照得眼皮生疼,賀情慢慢睜了眼,朦朦胧胧的,也看不出是還醉着還是醒了不少。
應與将也慢慢地把車開到98#的油位,不想把賀情給吵醒了,但等下開出去的時候啓動聲會很大。
加油站的工作人員看大半夜的,這麽大一輛奔馳大G進來,派了個人來給他加,想着加98#又是開的奔馳大G,猜都是有錢人,也沒看着副駕駛還有人在睡覺,便朗聲問了句:“先生,加滿哇?”
應與将皺眉,壓低了嗓子“嗯”了一句,拿過車裏的錢夾,把後備箱摁開,掏了七百出來:“再拿一件礦泉水放後備箱。”
那個工作人員接了錢便去拿油管和搬水去了。
這時,本來閉着眼的賀情突然慢慢撐着座椅,靠着背,坐起身來,笑道:“兄弟……加滿哇?”
應與将聽他這語氣就是還沒醒,勾了勾唇角:“加七百加滿。”
賀情半眯着一雙桃花眼,上半身越過中控臺,估計是喝多了酒,嗓子沙啞得厲害:“加多少的啊?”
看他越靠越近,應與将一愣,呼吸有些亂了起來,正準備開口回應他。
賀情的左手撐在座椅邊扶手箱上,右手在這時候卻伸過來。
加油站本來就空氣流通,但應與将只覺得車內空氣此時變得悶熱起來,他低垂着眼,眼神帶鈎地盯着賀情那只手。
賀情豎起食指,将指腹輕輕觸上應與将的唇角:“這是93#的。”
應與将的喉結上下動了動,人卻不敢動了,稍有些粗砺的指腹重重地碾磨上方向盤的真皮套。
賀情的右手又攀上應與将結實的胸膛,沉聲道:“這是97#的。”
下一秒,他的手往下滑,指腹直直抵上應與将的小腹:“這是……98#的。”
車內時間仿佛霎時靜止了,窗外風聲呼嘯,通通不再入得了兩人的耳。
應與将幾乎是費勁了全身力氣告誡自己不能動,才啞着嗓,低吟一句:“賀情,你喝醉了。”
這小孩兒,一喝醉不認人就算了,怎麽還亂撩騷了。
想轉移注意力,不讓眼神一直鎖在賀情身上,應與将擡眼去看窗外加油站的牆,只見到牆上大大的四個字:嚴禁煙火。
這哪止是煙火。
他又瞟了一眼身邊的賀情,覺得自己明明沒喝酒,腦子卻都跟着炸,也像喝上了頭。
只見賀情還是喝醉的神态,手上卻是猛地推了他一把,推得應與将大腦神經都跟着顫抖,聲音惡狠狠的:“應與将……你好無聊。”
應與将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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