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其實在進加油站的時候,賀情就醒了。
用一分鐘時間反應過來為什麽應與将會在這裏後,賀情就癱在軟墊上半眯着眼看,看應與将開車,說話,挂檔,掏油錢。
以及偷看自己。
喝了酒邪火一上來澆都澆不滅,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賀情撐着身子坐直了,大着膽子就擡了手去撩撥應與将。
換來什麽?人家安安穩穩坐着,明哲保身,不食葷腥,除了一句“你喝醉了”,句話不說。
等車出了加油站,摁下車窗,冷風一吹,腦子也清醒了點,賀情掏手機出來看,十多個風堂的未接電話,微信也要爆炸了,慶功宴的群裏還在喊,賀少溜了?
賀情手肘搭上扶手箱,又把窗戶摁下來些,吹着冷風,給風堂回電話:“醒了醒了,處于安全模式……”
應與将面上淡漠着,瞟了眼賀情,又聽後者罵道:“你把我甩給他的,什麽叫留不住我……啊?我操,你說真的?”
下一秒,賀情就覺得這車開得簡直晃得自己頭暈,都快把臉捂住了:“一輛大G而已,我太他媽丢人了……”
風堂在電話那頭咬牙切齒:“裝逼嘛你,我順水人情,随了你的願……賀小純情,你心裏指不定樂成什麽樣……”
想到剛剛應與将那反應,賀情頭痛欲裂,不想吐,就光來氣:“樂個屁!”
風堂又說:“你這次喝醉了……怎麽這麽乖?”
賀情罵:“我哪次不……”
然後風堂在那邊說他,以前上高中的時候,有次喝醉了就喊着要潛水,逼着蘭洲去游泳館門口的小賣部買了個潛水鏡,全校人下了晚自習正往宿舍走,就看着賀情戴了個潛水鏡,悶着進學校,也不說話,想往學校水池裏跳,蘭洲和幾個兄弟攔腰抱住賀情,死命往後拖。
應與将在旁邊聽着,開車注意力不能分散,賀情說了什麽他不是很在乎,但賀情一把窗戶摁下來,他就又給賀情摁上去。
賀情正處于跟風堂對罵狀态,兩個醉鬼神志不清地在電話裏逼叨逼念了一路,這會兒又被悶到難受,賀情扯了下毛衣口,嚷嚷道:“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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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與将命令式地:“會感冒。”
這句話一出來,賀情覺得自己完都完了。
他賀情不缺愛也不缺鈣的,怎麽一到了應與将這裏,驕傲都變成傲嬌,生氣化為委屈,一腔歡喜都變成了往南牆上撞。
裝得這麽無欲無求,之前對自己那麽好的時候,難道沒考慮過後果?
他想過,萬一是自己點兒背看上個直男,那也就算了,但憑自己感覺這人也不是那麽直,找人調查過他以前在北京的那些相好,也不是清一色都是女人。
就是不知道那有一兩個查出來的男人,是炮友還是相好。
之前,他跟風堂講應與将在二環高架不顧安全也要保住自己的事兒後,風堂滿眼不屑地糾正他的自作多情:“人家那是把你當弟弟!”
賀情小尾巴翹得老高:“他為什麽把我當弟弟?”
這一問,問得輪到風堂傻了:“對哦,也沒理由啊!”
結果今晚九眼橋那兒一遇到了,風堂剛剛就發了微信過來,頭一句就是:那男的對你絕對有意思。
賀情現下的情緒就是什麽都較真,抱着手機秒回一句:什麽叫那男的 請注意你的措辭
風堂:???草?
……
在車庫停好車,應與将轉頭去看賀情。
他早早在路上就睡着了,高挑的身形此刻蜷縮在車內狹小空間內看着十分憋屈,雙頰酡紅,鼻息間還卷着股酒氣。
應與将脫了一件外套下來給他蓋在身上,沒忍住,伸手捏一把他臉。
喝醉了就睡,睡了又醒,醒了又睡,不亂撒酒瘋不喊不跳舞的,能認車認人,簡直好養活。
可惜他自己不是及時行樂的人,但偏偏賀情是。
繞到門邊去開車門,應與将把身上外套脫下來攏到賀情身上,再摟抱入懷。
賀情睡得淺,閉着眼嘟哝了句什麽,應與将也沒聽得清,捉住他手腕,把人背穩了,單手掏出車鑰匙鎖上門,一步步往樓上走。
摁電梯的時候,他想,賀情看着瘦,但還挺沉。
天天叫着吃這吃那,就是光吃不長肉。
喝醉了不能洗澡,況且賀情現在睡得挺乖,安安靜靜地躺在他床上也不吭聲,身都不翻。
屋裏燈光開得暗,裝修風格大氣簡約,床是單人床,正面對着一個投影儀,牆壁刷成淺蟹灰,落地大窗挂了層深色遮光布,更能方便應與将白天偶爾有空休息。
成都空氣潮濕,多陰雨,家也住在三樓,從應與将的房間開了窗戶望下去,随時能看到他弟弟每天怎麽溜出去玩。
放了賀情下來,蹲身給他脫了鞋襪,應與将平時自己睡得硬,這又給床墊上鋪了一層被褥,讓賀情整個人陷進柔軟之中,抓着被子裹成了個棉球。
應與将手撐在床頭,順着光線沉沉,還能看到賀情眼尾下那顆痣,顯得整張睡顏更加靈動非常。
也就喝醉的樣子沒那麽張牙舞爪,不會氣人,不撒野,難得的軟糯相。
他猛地俯身,湊近賀情,屏息凝視。
兩人唇齒僅隔一指之寬,呼吸都似糾纏在一起。
下一秒,應與将抽身坐開。
靠那麽近,賀情連眼皮都沒顫一下,看來是真的睡着了。
他伸手把賀情額角軟下的發捋開一點,拿濕毛巾擰幹把臉擦了一遍,暗自慶幸還好這小孩兒身子骨硬朗,喝這麽多一吹風還沒發燒。
賀情睡着睡着臉上被捂住,在睡夢裏踢了他一腳,翻身又趴着睡。
應與将伸臂把賀情撈過來翻個面。
這邊賀情又蜷縮起身子,頭朝着床沿,完全脫離了枕頭。
伸臂把枕頭抓過來,應與将擡起賀情脖頸,把枕頭墊到他頭下。
賀情又轉個面,長腿伸出來夾住棉被,呼吸均勻。
試了幾次,把賀情的腿一塞進去就又伸出來,實在沒辦法了,應與将從隔壁卧房又抱來一床棉被,堆到床邊,端來倆凳子給他把床沿堵上。
那晚,他熄了燈,坐在床邊看了賀情許久,也想了很多事。
第二天,一大早天剛蒙蒙亮,應與将因為昨晚睡得太晚,醒來完全是被吵醒的。
六七點鐘的樣子,應小二背着書包,手裏拎着籃球袋,穿了雙前幾天新買的Nike籃球鞋,站在沙發面前,一臉懵逼:“哥?你怎麽睡沙發上來了?”
應與将半睜着眼看他,還沒醒,說不出話來。
今天不是星期五麽,這小兔崽子不上課的?
還沒等他開腔,應小二“嗷”了一聲,眼睛亮亮的,壓低了聲音道:“我知道了……”
然後他就提着他的籃球袋子,飛奔上樓,蹑手蹑腳地打開他哥的房間門。
下一秒,應與将又聽到他弟弟倒吸一口涼氣,退了出來,輕輕關上房門,又輕輕地一步一步地下了樓。
跑上樓的過程中,他做了無數種假設,心理準備都做得穩妥,如果是個大媽都能勉強接受,他哥喜歡就好,可為什麽是賀情?
應小二在他面前站定了,沉痛道:“哥,我覺得吧……”
簡直懶得跟他解釋,應與将看着應小二就頭疼,注意到他提的籃球網袋,一副穿着戰靴扛個炸彈要上戰場的樣子,擡眼問:“應與臣,你今兒不上課?”
應小二兩眼一轉,聽到他哥叫了他大名,心裏頭一突突,不敢硬碰硬,只得服軟,說:“哥,你就讓我放個假呗?”
應與将冷笑:“怕了?你昨天不是發朋友圈,說只要膽子大,一周七天假麽?你怎不說天天寒暑假?”
難得聽他哥跟他一口氣說這麽多話,應小二還有點激動。
他轉念一想,驚詫道:“我……我不是屏蔽你了嗎?”
應與将黑臉:“……”
在應小二交代清楚今天上午要去西南交大打籃球比賽後,應與将讓他左轉右轉立正稍息,檢查了一遍鞋會不會崴腳,該帶的東西有沒有帶上之後,又塞了幾百塊錢給他,算是批準了他去,說會給學校那邊請假,讓他注意安全。
于是得到了特赦令的應小二拎着籃球袋,開開心心地走了。
走的時候,應小二還一步三回頭地扒着門框問:“哥,你把賀情睡了?”
“沒有。”
聽完這話,眼皮一跳,應與将面無表情地去關門,發現他弟卡着門把不松手,又加一句:“快滾。”
應小二自然是怕他哥這種“你閉嘴”式的攝人目光,回想了一下睡得安安穩穩,衣褲整齊的賀情,也懶得多問,甩鈎子滾蛋了。
他哥的相好,在北京的時候,他略有耳聞,但還真的只見過一個,是個成熟的女人,那會兒他還小,那個女人一上來就往他嘴裏塞一塊進口的白巧克力,臉上妝容化得精致,嬌笑道:“與臣真可愛!”
他就只記得那女的白花花的胸脯了,所以他就知道了,他哥喜歡那種成熟的,禦姐的,有氣質,胸大的女人,男人呢,大概也是那種成熟一點兒,穩重的吧。
賀情?不可能。
一想到賀情,應小二就背痛,被捅的那地兒也痛,滿眼都是賀情那晚在金港賽道開着輛蘭博基尼撞了他的屁股,然後一臉挑釁的表情。
居然還能睡他哥床上去了,簡直蒼天無眼,這種人,除了好看點兒,還剩什麽了?
不過冬至那晚的羊肉湯還挺好喝,印象值加……加零點五昏吧。
家裏,應與将被這麽一鬧騰,徹底睡不着了,起身來收拾洗漱,去樓下買了新的洗漱用品上來,順帶買了兩份早飯。
晨光熹微,沿着窗棂悄然洩了滿地,照得他身上一陣陣暖意。
賀情一覺睡到下午一點鐘,醒的時候還覺得頭痛欲裂,不過相比昨晚已經好了太多了。
他坐起身來,環視了一下周圍,努力回想了一下昨晚種種,基本确定這是應與将的房間。
我草,這尼瑪是喝醉的福利嗎?
賀情把臉埋在被子裏,耳尖泛紅,一陣亂拱,翻滾鬧騰過了,再嫌這床太小。
雖然說沒那麽矯情,也不是女孩子,沒那麽多少女心,但一覺醒來就在暗戀對象的床上躺着,這他媽也太幸福了吧。
應與将推門進來的時候,就見着賀情栽在被窩裏,頭埋進枕頭,拿被子遮得嚴嚴實實,腿全露在外邊兒。
看樣子是醒了。
聽到有人來開門了,賀情掀開被子,還挺大方,薄毛衣還穿在身上,擡手抹了一把頭發。
賀情也不笑,打了個招呼:“早哈。”
自己現在的樣子應該還不醜吧?賀情心裏特緊張。
“早,賀情。”
這稱呼一出口,聲調帶着股旖旎味,賀情又覺着心髒複蘇了,一個勁兒跳個不停。
門口站着的應與将手裏還拿着賀情響個不停的手機,走到床邊伸手把賀情頭上那一撮豎起來的呆毛給撫下去,把手機遞給他:“你電話。”
賀情拿過手機一看,是集團裏的人,什麽事兒都急到打電話到私人號碼上來了?
應與将:“洗漱用品在衛生間,桌上有午飯,接完電話來吃。”
賀情看那電話一直閃,瞌睡都醒了,“嗯”了一聲,指了指手機,連忙把電話接起來。
關上卧室門出去的時候,應與将聽到賀情在房間裏一聲暴吼:“誰他媽那麽大膽子!”
①甩鈎子:轉身,甩個屁股影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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