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1)
作者有話要說: 國慶快樂,我愛你們QAQ
陸翎骁知道很多獸類傳說, 比如, 夜明獸的眼淚會化成珍珠, 哈貝克龍貓手中的荷葉能帶來幸運,還有神秘的狼人會在滿月時候大開殺戒。
那些會在滿月時候長嘯着變為半人半狼的家夥,通常在影視作品裏塑造得血腥又恐怖,并不符合大部分人的審美,至少,陸翎骁覺得一個長着狼頭渾身是毛的壯漢,沒什麽可期待的。
然而,沙月語總不可能随便聊一聊傳說打發時間, 他眼神溫柔暗藏深意,妄圖用只言片語詐出驚天大秘密。
“哈哈,是嗎?”陸翎骁穩住表情,像聽了個笑話般說道, “那可真是稀奇,尹天齊沒跟我說過這些。不過,狼人倒是很有意思,我還沒見過這種獸,老板你有興趣?”
“沒有。”沙月語的表情在月色下顯得有些晦澀難明, 辨不出說的真話還是假話,“我只是看到今晚的月亮這麽圓,突發奇想而已。狼嘛,再通人性都帶有野性,希望尹朗乖乖的待在家裏, 別耐不住寂寞的跑過來,大晚上的吓到路上的行人就不好了。”
說完,他端起一杯橙色的雞尾酒,坐在一張躺椅上,等待着燈火花會的結束。
肖哨市的滿月與其他地方并不相同,它每個月會在逢三逢九的時候慢慢從一根銀弧展開,最終像今夜一樣,圓盤一般懸挂在高空。
陸翎骁當然清楚,憑尹朗無趣的性格,既不會随便去拿那些燈盞,也不會去找什麽治愈獸,只會安安靜靜的待在會場,等着自己回來。
但是他不見了。
陸翎骁稍作思考,轉身往別墅裏走去。
“上哪兒去啊,小陸?”身後老板的問話響起時,他也只是随便回了一句上廁所,就逃離了空曠的會場。
雍月灣的別墅每一棟都依照着複古建築理念,充滿了原生态的居住感,根本沒有考慮過要設計一些便捷的功能協助陸翎骁尋人,既沒有傳感聯絡系統,也沒有留聲投影設備,他只能去到會場總控室看一看監控,麻煩又繁瑣的尋找尹朗的去向。
一樓還有公司的人和公司雇傭的服務人員,陸翎骁随便打聲招呼,就輕易的進入到了總控室。
“查看監控?您遺落了什麽東西嗎?”別墅的安保人員這麽問道。
陸翎骁掃了一眼顯示屏上的畫面,随口說道:“有位客人遺落了貴重物品,大概是掉在哪兒了,我得幫他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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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陸翎骁就掌控了監控設備的主控權,伸手操控起這段監控的播放速度,很快定位了之前尹朗的位置。
那位身着黑色休閑西裝的年輕人身材英挺,極易辨認。在陸翎骁帶着沙月語離開之後,他就安靜的站在原地,筆直得像是在站軍姿。如果不是周圍的客人正常活動着,陸翎骁都覺得畫面定格了。
這個家夥一如既往的沒有什麽生活樂趣,在這樣放松的場合,還是渾身緊繃高度戒備。
終于,他動了。
陸翎骁看到尹朗邁開步子,繞着中央的裝飾餐桌轉了轉,猶豫又躊躇的伸出手,取了一塊精致的小蛋糕,慢條斯理的吃了起來。
陸翎骁:……
看到這樣的畫面,他不由得想笑。尹朗對飲食的喜好表現很明顯,中午在公司吃食堂,會因為口味欠佳的菜肴變得悶悶不樂,但晚上吃到紅燒肉又會變得開心。
尹朗的表情淺淡,陸翎骁卻能夠分辨出“好”“不好”的簡.單情緒。
現在,尹朗吃着甜點,心情不錯,姿勢放松起來,在這樣的休閑聚會裏總算不怎麽突兀了。
陸翎骁點了快進,尹朗的身影就變得缥缈起來,不斷盤旋在各個餐桌,挑選着自己看得上眼的美食,對于周圍偶爾上前的陌生人,都選擇冷漠的避開,即使聊天,也不超過點頭、搖頭的交流界限。
他的性格很不适合獸類雇傭,人類的模樣和狼的時候相同固執。拒絕交流、拒絕示好,單方面順從本心,不與陌生人建立任何的社交關系,面對突如其來的善意,也不懂得溫柔回應。
天色漸漸沉寂下來,黑夜籠罩了整個會場,星星點點的燈火在月色裏成為顯眼的光源。
尹朗沒有拿過燈盞,他只是靜靜的看着那些興奮的人群,周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最終,他視線固定的追随着某個方向,觀察着什麽。
雍月灣的監控設備一流,陸翎骁能夠清楚的看到自己和羅斯的身影。
在燈火指引着方向的時候,兩個人漫無目的的尋找獸類的影子,尹朗一直遠遠地看着他們。
周圍的燈火變得零星,多數客人已經進入了和治愈獸獨處的空間,閑來無事的尹朗被明亮的月光籠罩,忽然做了一個奇怪的動作。他伸出了手掌,表情有些難以置信的看着掌心的紋路,然後擡頭望向空中的滿月。
陸翎骁心中一驚,想起了沙月語的話。
滿月、狼人,他的心跳變得激烈,屏息凝視着畫面,唯恐漏過什麽細節。
尹朗的表情很詫異,但情緒內斂的人,絕不會在公共場合大驚失色,他的臉色只是那一瞬間的改變,立刻回歸了他一貫的嚴肅。
然後,陸翎骁看着他皺着眉,想離開會場,沒走出幾米遠,卻碰到了沙月語。
他們短暫的交流之後,尹朗點點頭,轉身往回走,回到了中央的餐桌。
但是,他的狀态很緊繃,甚至比一開始保持着站立的軍姿還要戒備,注意力一直放在周圍,最終,他與身邊的服務人員說了什麽,那位身着紅白制服的服務人員指了指別墅的方向,尹朗在客氣的致謝後,走向了別墅。
可惜,陸翎骁只能追蹤他的身影,直到通往二樓的旋轉樓梯。
二樓是雍月灣預留的客房、會議室,這上面是不允許安裝監控的。
陸翎骁将畫面調回最開始沙月語攔住尹朗離開的時候,問道:“這裏沒有監控聲音嗎?”
“這不合法,先生。”安保人員眼神驚詫,“要知道,我們必須保守商業秘密。”
有時候,安保級別太高,也是一種麻煩。陸翎骁手指微微敲了一下鍵盤,退出了整個監控的回放畫面。
“這位客人去了二樓,也許東西是掉在樓上了。”安保人員建議道,“需要幫忙嗎先生,我們可以安排工作人員進行地毯式搜索。”
“不,這樣會打擾其他人休息。”陸翎骁帶起溫和的笑意,“非常感謝您的幫助,他的貴重物品應該是掉在房間裏了,我上去找找。”
陸翎骁離開總控室,不過一會兒就走到了通往二樓的旋轉長梯。
城堡般的雙向旋轉樓梯,深邃的看不見盡頭,那些靠牆的長廊上懸挂着不少的畫作,全部是根據沙月語的喜好挑選的全息投影動物。畫作栩栩如生,帶着現代科技的影子,每一幅都會在客人經過時活動起來。
垂着耳朵的小白兔、頑皮活潑的猴子,鮮活可愛的展現着屬于自身的魅力。
然而,如果可以,他根本不想走上去。
但他不得不上去。
陸翎骁無視掉那些睜大圓眼睛、期望他撫摸的小動物們,警惕的盯緊前方,甚至手都垂在身邊半握成拳,随時準備着對抗即将出現的危險。
他的老板可不是這種與世無争的和平性格,小兔子、小猴子只是一個引人放下戒心的陷阱,他必須提防着突如其來的“驚喜”。
“吼——”
在他踏入二樓平臺的時候,出現了一聲清晰的獅吼。
二樓必經之處已經變成了一片茂密的草原,從畫作裏延展出來的全息影像,讓人置身原始草原之中,獨自面對一只通體金黃的長毛愛德華雄獅。
那是沙月語的愛好,喜歡在沒有監控的拐角弄這些東西,熱衷看客人的反應。
此時,陸翎骁直愣愣的盯着獅子,手掌握成了拳,全神戒備。
他不敢确定這是溫和派還是狂野派,要是它敢撲上來撒嬌要抱抱,陸翎骁不介意打得它滾回畫裏。
也許是陸翎骁的氣勢過于殘忍血腥,那只愛德華長毛獅子委屈的吼了一聲,甩着尾巴,後退兩步,轉身回到了鑲在半面牆上的畫裏。
還好,沙月語的設定還是比較人性化。陸翎骁轉身繞過那幅關着獅子的畫就走,腳步略微加快,唯恐那頭獅子改變主意,追着他的腳步撲上來。到時候,他可能就沒那麽強的意志力能保持冷靜了。
燈火花會還沒有結束,二樓安靜得能夠聽到自己呼吸,腳下的地毯吸收了所有的聲音,陸翎骁幾乎是漫無目的的在走廊上查看客房的情況。
每一間客房都顯示無人,他也就放心的打開門,然後喊上一聲“尹朗“,确定沒有回音之後,再默默關上。
陸翎骁确定尹朗是停留在二樓的,如果他敢從二樓翻出去,絕對會觸發雍月灣的警報,弄得人盡皆知。
尹朗不是那麽不小心的性格,陸翎骁耐着性子一間一間的喊着,希望得到回複。
滿月。陸翎骁看着空蕩的房間陽臺,那輪滿月已經從夜空的正上方微微傾斜,灑下的清輝照亮了整間屋子。
然而,沒有回應,也沒有尹朗。
他的全部擔憂在寂靜的夜晚慢慢發酵,尹朗當時臉上一閃而過的詫異越發清晰。
“尹朗!”陸翎骁稍稍提高音量,空曠的走廊似乎蕩起微弱的回聲。
“砰!”清晰的撞擊聲從另一邊的走廊響起,卻沒有出現陸翎骁一直尋找的身影。
“尹朗?”陸翎骁喊道。
沒人回答他。
即使別墅的燈光明亮,卻因為沒有任何人走動,令陸翎骁覺得,他像是進入了其他空間。正如當初波利切創造給他的那一個——永遠只有他一個人真實存在的空間。
陸翎骁往聲源走去的時候,再次路過了那只愛德華獅子,它的眼神溫柔的看着陸翎骁,甩着細長的鬃毛展現着自己的無害和可愛,甚至希望他能夠摸摸自己似的,期待的擺着尾巴。
雖然這是大型貓科動物,但陸翎骁敬謝不敏,它們的攻擊性完全掌控在沙月語的設定下,誰知道是不是一只摸摸頭就炸毛的大惡魔。陸翎骁相信獸類的善良,但不相信沙月語的惡趣味。
走廊另一邊是相同的客房,房門上同樣是無人的提示消息,只有某一間的門牌閃着紅光。
門沒有關。
那聲巨響,更像是無法發出聲音的尹朗,故意弄出動靜引起他注意一樣。
陸翎骁手掌觸碰到門框時,心裏提起的警惕反而更重,他希望房間裏的是尹朗,最好是尹朗,否則,他沒有信心在沒有支援和護身工具的情況下,擊敗未知的匪徒。
他推開門,看到窗簾後躲藏的身影,黑壓壓的鼓起一片,一眼看過去就知道躲藏着什麽,他視線下滑,就看到了巨大落地窗簾縫隙裏漏出了銀色的狼毛。
滿月的光輝下,銀色狼的絨毛,看起來閃閃發光,不是慘白一片的光,而是帶着珍珠似的溫潤色澤,看起來柔和綿軟。
“尹朗?”陸翎骁不明白他為什麽開始躲迷藏,尹朗不像那麽幼稚的孩子,“你不舒服嗎?”
“嗚。”
一聲低沉的聲音像是回應他的問話,那只銀色的狼,在窗簾後面不安的動了動。
陸翎骁關上了門,确定滿月的輝光影響了這個年輕人。
狼人的傳說是怎麽說來着?陸翎骁腳步輕柔,降低自己威脅性的慢慢靠近。他記得,傳說裏的狼人,會在滿月的時候露出最兇殘的一面,生食人心,殘暴嗜血。
心髒……陸翎骁沒由來的想起尹朗說過的話。
有人想要生食神狼的心髒。
“尹朗。”陸翎骁停住腳步,保持安全距離,聲音溫柔的哄勸,“如果你還有意識,你就出來……”
窗簾後縮成一團的狼帶着明顯得躊躇,往外伸出了一只爪子。
陸翎骁還沒看清那只毛爪子和平時的尹朗有什麽不同時,那只巨大的銀色神狼,揮開了窗簾走出來,他的體型超出了陸翎骁的預料,投在地面上形成黝黑的陰影,這頭狼的長度超過了兩米,甚至還在不斷的變化,導致那只狼發出嗚嗚的叫聲。
痛苦、無奈,暗含着一絲委屈,仿佛青春期成長時的少年,因為難以啓齒的反應,在長輩面前變得羞愧難當。
如果不是清晰的月色下,閃着銀光的絨毛,他都要懷疑是其他的狼混進了這個地方。
尹朗低着頭,視線不敢看向陸翎骁,爪子不成章法的往前伸,微微顫抖的忍耐着身軀的變化。
他将低吟壓抑在喉嚨裏,只能發出嗚嗚的可憐聲響,每往前一步,都像求助一般,投來無辜又可憐的視線。
陸翎骁屏住呼吸,沒有拒絕他的靠近。
他弄不清楚現在尹朗的狀态,分辨不出現在的尹朗是滿月之夜即将變得兇狠殘暴,還是變得理智模糊以至于無法自持的透出脆弱。
“尹朗……”陸翎骁的聲音低沉溫柔,不敢帶有一絲刺激他的成分,“你難受的話,可以選擇趴下來。”
痛得打滾兒也好,難受得蜷縮起來也好,都比他現在勉強的支撐着軀體,顫抖着站立的狀态舒服。
陸翎骁是見不得獸類忍受痛苦的強撐的,在他心裏,所有的獸類都有示弱的權力,即使尹朗這種固執的猛獸也不例外。
“嗚。”尹朗痛呼一聲,終于放松了兩只前爪的支撐,以一種別扭的姿勢趴伏下來,強迫自己閉上眼睛。
陸翎骁發現,他變得更大了。
平時尹朗站着的時候,陸翎骁可以伸手平舉着摸到他的頭,現在,這頭狼趴下來,陸翎骁也不需要蹲下身,伸直手臂就能摸到他。
而這樣的變化,并沒有停止。
巨狼的出現,如同在滿月裏卸下了什麽僞裝,尹朗呼呼的忍耐着,等着這樣的痛苦結束。
陸翎骁想了想,伸出手安撫的摸了摸他的頭。
尹朗頭部的絨毛不再像之前一樣柔軟蓬松,它們變得堅硬又紮手,硬邦邦的戳着陸翎骁的掌心。陸翎骁一根一根的撫平那些帶着體溫的毛發,房間裏滿是銀狼沉重的呼吸。
月色安靜的灑進來,照在銀白的絨毛尖上,閃出柔和的光輝,陸翎骁粗略估計,這頭狼有三米長,四肢健碩,站起來恐怕不會低于一米七。
他壓下心中的惶恐和暴戾,耐心的順着尹朗的絨毛撫摸。
長期與獸類接觸,這是他唯一能夠做到安撫獸類情緒的事情,溫和的善意可以通過這種簡單的撫摸傳遞到受傷獸類的心裏,平複他們的焦躁情緒。
尹朗蹙着眉,滿是短絨毛的臉上攏起一道眉峰,陸翎骁是不敢輕易伸手去撫平這道溝壑的,只希望這個晚上能夠相安無事的渡過。
忽然,他掌下的銀狼睜開一雙黑得發紅的眼睛,逆着月色,露出格外淩厲的寒光。
“尹朗?”
陸翎骁的呼喚始終沒有得到回應。
這只狼緩過了骨骼撐漲的痛苦,似乎已經清醒過來,他稍微後撤,四肢一蹬,就站了起來。
巨大的陰影籠罩了陸翎骁,那雙狼眼緊盯着他,給他帶來一絲不安。
沉寂、冷漠的眼神,完全不像是平時嚴肅的尹朗。
他莫名升起一絲怒火,正如當初向尹朗出手時的感覺。可是,理智告訴他,他根本不是這頭真正的巨狼的對手。
陸翎骁下意識的退後一步,然而,他這樣的動作,激起了這頭銀狼最激烈的反應!
銀狼只是擡起爪子用力一帶,就将陸翎骁逼上了絕路,他被這頭猛獸壓在牆壁上,發出咚的一聲響,但他沒有感受到多餘的痛苦,身後明顯有什麽東西,幫助他緩沖了這樣的撞擊。
是尾巴。
銀狼竟然用粗長的尾巴圈住了陸翎骁,毫不費力的籠罩了他。
陸翎骁的後背滿是絨毛的觸感,狼尾比狼頭的絨毛細嫩,沒有紮人的感覺,但是,他再也壓不住心頭猛然燒起的憤怒,明知打不過這頭狼,仍舊條件反射的狠狠一拳揍上了尹朗的長嘴。
巨大的狼頭被打得一偏,滿眼都是難以置信的情緒,回過神來嚎了一聲,舉起爪子就将陸翎骁往牆上一按,即使身後有狼尾巴當靠墊,陸翎骁的頭還是撞得一懵,清醒過來的時候,就看見面前的狼一動不動,瞪大眼睛滿目兇光的看他。
陸翎骁再大膽,也不敢在狼爪下出手了,剛才他的力道,預計能夠打翻這頭狼,沒想到,尹朗只是頭稍微偏了偏,沒有受到任何的傷害。
怒火被現實澆滅,掩蓋的恐懼驟然升了上來。陸翎骁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那種常年壓抑在心底深處的害怕,終于毫無限制的滋長,當他确認自己無法戰勝這些猛獸時,渾身帶起難以壓制的顫抖。
陸翎骁塵封的記憶瞬間變得清晰,當初的害怕與驚恐仿佛重現一般,就是這樣可怕的獸類,在他意識清醒的時候咬斷了他的腿骨,每一聲清脆的咀嚼都伴随着他痛苦的呼號。
絕望和恐懼令陸翎骁臉色發白,冷汗唰的滿布後背,他卻不敢移開視線,唯恐自己一轉眼,尹朗就張開血盆大口,生吞了他的頭顱。
忽然,他的後背感覺狼的尾巴動了動。
銀狼湊了過來,濕熱的呼吸灑在陸翎骁耳畔,然後長嘴蹭到陸翎骁臉頰邊,舔了舔。
“嗚。”
他的嗚聲滿是安慰,陸翎骁臉頰濕漉漉的,帶着狼嘴裏的溫熱,讓他從崩潰的情緒裏掙脫出來。
“尹朗?”陸翎骁不知道能夠說什麽,他希望尹朗回應他,喊他的名字、解釋自己的狀态,而不是像毫無理智的野獸,只會嗚嗚直叫,憑本能行事。
狼的尾巴又動了動。
似乎是發現陸翎骁能在他的舔舐下安定,尹朗又像只蠢狗一般,伸出濕熱的舌頭,舔了舔陸翎骁的臉頰。
他腦海一陣茫然,甚至不知道該作何反應。這是一頭兇狠的狼,一只爪子能夠摁住自己,像捕食獵物一般輕而易舉,但現在,他能夠從尹朗輕柔的動作,感受到他的安慰。
一頭會安慰自己的狼?陸翎骁渾身都是絨毛摩擦的觸感,臉上滿是溫熱濕滑的口水。
陸翎骁覺得自己變成了食物。
一塊美味的甜點、一只紅燒的雞腿,他被自己的想象弄得哭笑不得,所以,現在的尹朗是回歸了最原始的獸類,根本無法與他溝通嗎?
還好,這頭狼并不是那種嗜血的生物。
終于,他在月色中苦澀的笑了笑,伸出了手。即使臉頰的觸感不太舒服,陸翎骁也松了口氣,摸了摸這只狼的脖頸,紮手的硬毛在他心裏也不再可怕。
“好了好了。”陸翎骁像是在阻止一只粘人的小狗一般,捂住尹朗的長嘴,讓他別舔了,“晚上我們在這裏休息一下,過了滿月,你就能恢複吧?”
狼的尾巴在陸翎骁的後背壓着,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尾巴頻繁的擺動。
狼雖然是犬科動物,但很少會搖頭擺尾,尹朗現在的樣子算不上可愛,但是給他一種天真爛漫的錯覺。
“嗚。”
“乖啊,放開我,你睡地上,我睡床上,滿月很快就結束了。”陸翎骁确定這只狼不是全都聽不懂,于是勸小孩兒似的勉強伸直手臂,攔住這頭巨狼,摸了摸他的頭。
尹朗很滿意他的撫摸,嗚嗚的低吼一聲,拿毛爪子蹭了蹭他的肩膀,就是不想放開。
陸翎骁夾在尾巴和狼之間,其實覺得挺累的,畢竟尹朗不是什麽能夠抱在懷裏的小家夥,兩只爪子壓下來,陸翎骁都有點兒站不穩。
他拍了拍尹朗的爪子,努力掙脫這一大團體型巨大內心嬌弱的毛絨絨。
尹朗盯着他,眼神有些不善,随時都要再次撲過來将陸翎骁夾在尾巴和自己身體之間似的,整個四肢都繃起了弧度。
陸翎骁無奈地想了想,手指向地面,命令一樣嚴厲說道:“趴下!”
他想試試,這頭狼是不是和猜測的一樣通人性。沒想到,尹朗真的趴下了,連帶他一起……
陸翎骁被壓趴了。這麽多年沒和猛獸這麽靠近過,更何況,這是一只狼。然而,也許是他心底裏認同了尹朗不會傷害自己,心裏的恐慌随着平靜的呼吸變淡,除了抱怨了一下身後當靠墊的狼尾巴有些硌人外,他竟然沒有想要動手的沖動。
體型變得巨大的尹朗,并沒有展現出傳說中的攻擊性。沒有生吞人肉喝人血的不良嗜好,也沒有對月長嘯的吊嗓打算,反而變身成了一只依靠本能行事的犬科動物,粘人又膩歪。
還特別重。
陸翎骁睡在那條蓬松的狼尾巴上面,被尹朗壓了個厚實。明明一米八的成人重量,壓着一條狼尾巴,狼卻一點兒都沒有被踩到尾巴的不舒服,偶爾還晃動一下,表達對陸翎骁的滿意。
陸翎骁盯着天花板,無話可說,大約今晚只能席地而睡,沒有別的選項了。
這只是一床毛絨被。陸翎骁閉上眼睛,暗示自己,只不過是毛絨被有點重有點厚,還自帶呼吸音效……
“呼呼。”尹朗的大爪子伸了過來,擦過陸翎骁的臉頰,伸出舌尖舔了舔,留下一道濕漉漉的涼意。
……偶爾還喜歡摸摸蹭蹭,而已。
房間有恒溫系統,地板也不算涼,陸翎骁渾身都是柔軟的毛絨墊子,動動手指就能勾到一根細嫩的腹部絨毛,之前的壓迫和害怕消失不見,迷迷糊糊間在安靜地夜裏陷入夢境。
“情況不太樂觀。”冰冷的聲音在陸翎骁的記憶裏印象深刻。
那是華洲軍醫院骨科的主治醫生,陸翎骁清楚記得他的名字。
“現在醫學不是很發達嗎,怎麽可能治不好,莫醫生,你想想辦法。”
“陸先生,這個情況不太樂觀是站在貴公子想要報考軍校的角度來說的,骨折可以治好,但是受損程度太嚴重,還有部分骨骼缺失,實在是……”
“莫醫生,我們出去說,我丈夫情緒有點激動,我們不要吵到孩子休息。”
腳步聲漸漸離開,陸翎骁大腦有些茫然。
那是當時的情緒一直延續至今的感覺,右腿骨骼破碎,缺失的部分大概已經被狼咬碎消化了。
可是,那又有什麽辦法,即使那頭狼付出了代價,自己也找不回他想要的東西了。
那麽……那麽……
“嘟嘟嘟”的聲響震動在陸翎骁的衣袋裏,智腦直接喚醒了這位沉睡的主人。
他睜開眼看到陌生的天花板,身處的地方有些怪異,稍微偏頭就能看到一顆毛絨絨微微張開嘴呼呼大睡的狼頭。
艹!
陸翎骁推開這頭睡得死沉的狼,入手的絨毛恢複了平時的柔和,但他恨不得再踹上幾腳。
不知道是滿月後遺症還是什麽原因,尹朗毫無知覺的被推開,尾巴掃了掃,又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睡了過去。
陸翎骁渾身僵硬,爬起來都覺得頸子痛、腰痛,他越過地面上攤屍的尹朗,扶到床的邊沿,狠狠躺了進去。
還是柔軟的床最舒服,陸翎骁點開智腦,發現是波利切的通訊。
“小陸小陸!”波利切興奮的聲音傳過來,“我找到新雇主啦。”
陸翎骁仰躺在床上,有氣無力的低聲說:“恭喜恭喜。”
“你在哪裏呀,記得給我準備合同!”波利切語氣帶着可愛的抱怨,卻沒有消除陸翎骁心中的不滿。
他看着旁邊那頭睡得死沉的銀狼,心裏滿是氣憤,仍舊溫和的說道:“我記得。昨晚出了點兒事,我有點累了,想再休息一下,你和雇主慢慢玩,有事找老板。”
“出什麽事了?”波利切聲音凝重的問道。
陸翎骁惡狠狠的盯着那頭死沉的蠢狼,咬牙切齒的說道:“遇到個蠢貨,我把他揍了一頓,現在手痛,要休息。”
他強調了兩次想休息,波利切也不再說什麽,乖巧的挂掉了電話。
陸翎骁終于憤恨的用腳尖踹了銀狼的大尾巴。
然而,狼條件反射的晃了晃尾巴,沒什麽特別的反應,睡得十分安穩。
陸翎骁很不滿意,自己都被吵醒了,尹朗憑什麽還能心安理得的睡大覺。他強撐着爬起來,覺得一陣頭痛,靠過去,洩憤似的揪了揪尹朗的耳朵,問道:“你到底是個什麽家夥啊!”
銀狼的耳朵抖了抖,四肢舒展開來,仍舊睡得毫無知覺。
陸翎骁吃狼的心都有了!
尹朗醒來的時候,慣常覺得身體都不像自己的,卻有一道銳利的視線穿透過來,稍稍偏頭,就看到了坐在床上,居高臨下瞪視自己的陸翎骁。
陸翎骁忽然笑了,陰測測的問道:“醒了?”
“嗯。”尹朗的記憶不算清晰,但是腦子裏有陸翎骁的影子,他快速爬起來,乖巧的蹲坐在興師問罪的房主面前。
“睡得好嗎?”陸翎骁笑得更燦爛了。
尹朗有些心裏發毛,他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對不起什麽?”陸翎骁站起來,雙臂抱胸,“你隐瞞這麽嚴重的事情,是想騙誰!騙我,還是騙你未來的雇主?嗯?”
一聲“嗯?”帶着質問的哼聲,問得尹朗頭都耷拉了下來。
他說:“半個月前我剛在北市渡過了滿月,我以為……”
“你以為可以瞞天過海,平安糊弄過去,結果沒想到肖哨市的滿月來得這麽快?”陸翎骁的語氣咄咄逼人,他實在是生氣這只什麽都不說的狼,“尹朗,本來我以為你雖然長得兇狠,至少本性善良,現在,你知道自己犯了什麽錯嗎?!”
尹朗雙眼詫異地看向陸翎骁,視線轉來轉去,确認面前這個人的身體狀态,忐忑的問道:“昨晚你受傷了?!”
他心裏大為惶恐,滿月之夜的自己大多時候神志不清,一旦被激怒會爆發出可怕的攻擊力,尹朗雖然覺得自己不是那樣的性格,卻不希望陸翎骁因此受到任何傷害。
“坐下!”陸翎骁看到他又想竄上來,立刻手指地面呵斥道。
剛剛擡爪想靠近陸翎骁觀察傷勢的尹朗愣了愣,收回爪子,乖巧的坐回原地,繼續接受苦主的審判。
陸翎骁盯着這頭沮喪的狼,仍沒有放松警惕。
他作為一個專業的中介,決不允許自己經手的獸類隐瞞如此重大的問題。一頭會在滿月的時候身形暴漲的巨狼,哪怕不會主動發起攻擊也是危險的存在。
陸翎骁沉重的說道:“尹朗,不管你想利用雇傭合約掩蓋任何的事情,我都不會再幫你尋找雇主。”
“陸翎骁,我需要這份合約。”尹朗的語氣誠懇,連表情都是嚴肅的,“也許你因為我欺騙你感到生氣,可我沒有辦法,這是個意外。”
陸翎骁無動于衷。
尹朗不安的擺了擺尾巴,銀白色的蓬松狼尾顯示出他心中的猶豫,連耳朵都有些消沉。可惜,他這樣的可憐模樣,也無法撼動陸翎骁一分一毫。
終于,尹朗低下頭,嘆息一聲,說道:“我身上帶有華洲國防交代的任務,必須掩蓋自己的行蹤和身份,去進行一些涉及機密的工作。退學、離家出走都是真的,我的家人還在持續不斷的尋找我的蹤跡,随時想要捉我回去。還記得那天你坐過的飛船嗎,它被一位可靠的人駕駛着,漫無目的的游蕩在任何我可能出現的地方,就是為了引開尋找我的人。”
“所以我沒有錢,因為不敢用錢。如果能夠借助雇傭合約的身份,家人找到我也無法帶我回去,為了顏面,更不可能上法院起訴鬧得人盡皆知。陸翎骁,我對外界并沒有那麽熟悉,獸類雇傭合約是我想到的唯一解決辦法。”
保證日常活動不被察覺,又很好的掩蓋了人類時的身份,并且利用某些時間去進行涉密工作,完美得無可挑剔。
陸翎骁臉色很難看,他說:“所以在薩亞森林的陸戰機器人,就是你家人派出來……”
“這是其中一種可能性。”尹朗打斷他的話,解釋道:“如果是這一種可能,那麽我們是絕對安全的,但是,超過三天時間,家裏沒有繼續派出追蹤者,說明陸戰機器人跟他們沒有關系。”
“你的家族在西伯利亞是個大家族?”
“唔。”尹朗沉默了。
“尹朗!”
“不大!真的不大!比起亞特蘭蒂斯的其他家族,我們只是很小很小的一個世家!人口稀少,從家主算下來才延續了十代人!我這一代只有三個兄弟!”尹朗耳朵都攏在腦後,害怕陸翎骁生氣,“他們不會公器私用,拿陸戰機器人這種東西追蹤我的!”
陸翎骁盯着尹朗,那頭氣勢兇狠的狼心虛似的勾下頭,忐忑的偷瞄他。
“滿月的時候,你究竟是怎麽回事?”
尹朗徹底低下了頭,根本不敢看陸翎骁。滿月的時候,神狼不應該失去理智,除了無法控制的變得巨大,也必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應該做什麽。在軍校裏,每月一次的滿月,尹朗都是獨自關在宿舍,迷迷糊糊的渡過,并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
現在,他腦海裏都是家人的寬慰,每句話都在狠狠的抽動他的羞恥心。無論是兄長還是父母,都對他過于溺愛,即使在家搞得一團亂,破壞了無數的家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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