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chapter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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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自卑的人,都有屬于自己的驕傲。
就像現在,沈瑩沒辦法讓自己說出任何讓步的話。
既然徐民成已經把事情做得那麽絕,她為何還要心軟。
徐民成仰起頭來看着天空。沈瑩仰起頭來看着徐民成。
過了幾分鐘,徐民成說:“你忘了最好。”
瑩的思路一時間沒跟上,反應了幾秒鐘才意識到他接的是她先前說的那句話。
沈瑩說:“不該記得的,我一樣都不會記得。”
徐民成垂下頭,捏起她的下巴:“從這兒走了,是不是就把我忘了?”
沈瑩點頭:“你不是已經知道答案了麽。”
徐民成笑了:“好。”
這是最好的結果。沈瑩能不記得他,再好不過。
說實話,沈瑩猜不透徐民成。
從認識的第一天起,她就不知道徐民成到底是怎麽想的。
他對她有時候熱情得無法招架,有時候又冷淡得讓人心寒。
這種若即若離反反複複的的态度,在感情裏是最忌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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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瑩一二十多的小姑娘,直來直去的,根本不懂得迂回。
——
沈瑩盯着徐民成看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沒忍住。
她問徐民成:“你一開始……到底是為什麽那麽對我的?”
為什麽要讓她和他在一起。難道真的只是為了證明他的價值和魅力麽?
徐民成動了動嘴唇,還沒來得及回答,兜裏的手機就響了。
徐民成掏出手機,接起電話。
他用得還是鍵盤機,很老舊的那種款式,沈瑩能清楚地看到手機四周的漆都掉了一層。
“民成,有人來找你了。”
是防疫站的一個朋友來的電話。
徐民成問:“誰?”
那邊的人說:“一個女的,好像是城裏過來的。還挺漂亮的咧。”
徐民成說:“讓她走吧,說我不在。”
“不行啊,我跟她說了你不在,她說你不在就一直等你回來。我看人家挺漂亮的……穿得也好,要不你回來見一下吧。”
徐民成說:“那就讓她等着吧。”
挂了電話,徐民成才發現沈瑩在看他。
他把手機塞回兜裏,和沈瑩對視。
“剛才的問題——”
“你不用回答我了。”沈瑩率先打斷了他的話,“我已經知道答案了。”
徐民成說:“哦。”
沈瑩說:“今天就這樣吧,你不是有事麽,正好我也要回去休息了。”
徐民成揉了揉眉心,然後牽起來她的手,握在手掌中。
“一起走。順路。”
沈瑩被徐民成拉着手走了十幾分鐘的路。
走到防疫站門口,徐民成總算是松開了她的手。
因為握得太緊,松開的時候,沈瑩的手背上沾上了徐民成的汗。
徐民成抓住沈瑩的手腕,将她的手背在自己衣服上狠狠地擦了幾下。
沈瑩不明白他這動作是什麽意思。
正要問的時候,徐民成說話了。
他說:“汗也算體.液。”
沈瑩抽回手來:“你有沒有醫學常識。血液精/液母乳才會傳染。”
徐民成說:“沒有案例不代表不可能。”
沈瑩說:“我不想和你擡杠,再見。”
徐民成說:“路上小心。回去……知會我一聲。”
沈瑩沒說話,轉過身,扯了一下身上的襯衫,快步離開。
**
徐民成看着沈瑩的身影消失不見,才轉身走進防疫站。
進到樓道裏,徐民成一眼就看見了坐在長椅上等候多時的程培佳。
程培佳穿着一身套裝,下面是一條到膝蓋的裙子。
多年不見,她倒是成熟了不少。
看到徐民成,程培佳從長椅上站起來,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走到他面前。
程培佳和徐民成說:“我很想你。”
徐民成的态度很冷淡,直接沉默。
程培佳又說:“我是前幾天才知道你出事兒的,要不然我很早就會來看你……”
徐民成說:“不用。你挺忙的。”
程培佳問他:“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你得這個病?”
徐民成無所謂地笑了:“我記得那個時候咱們分手了吧。”
程培佳被他說得無語:“……”
……
是的,程培佳和徐民成在一起過。
說起來,他們兩個還算是青梅竹馬。
徐民成小時候皮得很,程培佳比他小了幾歲,每天都跟在他屁/股後面跟着。
程培佳愛哭,小時候總是帶着鼻涕,大家都不愛和她玩兒。
當時就徐民成不嫌棄她,每天都帶着她這個跟屁蟲。
程培佳和徐民成在一起過,那個時候徐民成已經二十來歲了。
他當時還沒被查出來得病,徐民成那個時候高中畢業了,就沒再念書。
程培佳後來考上大學,就和徐民成分手了。
程培佳大學的時候找了個富商,給人家當了小三,那幾年賺了不少錢。
現在她在c省的省會,開着一家小公司,做老板,日子過得還算滋潤。
她偶爾想起來徐民成,當初的感覺還是有。
雖然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談愛情很可笑,但愛情這東西的确是擋不住。
程培佳輾轉通過曾經的街坊鄰居大提高徐民成的消息,用了幾個月,才知道他現在的狀況。
艾滋病,全家只剩下他一個人活着。
于是程培佳再一次回到了這個生長的縣城找他。
她記得,以前徐民成對她挺好的。
現在這樣,跟變了個人似的。
**
從回憶裏抽身,程培佳的視線依舊停留在徐民成臉上。
程培佳對他說:“我現在後悔了。”
徐民成沒說話。
程培佳又問:“民成哥,你能回來麽?我可以照顧你的,咱們到省城,那裏醫療條件好,我找人給你聯系專家,這病總能控制住的。”
徐民成說:“不用。我在這裏就挺好的。”
程培佳急了:“民成哥——”
徐民成說:“我還有事兒,你先走吧。”
程培佳拽住徐民成的手,自顧自地說:“我知道你心裏頭怪我,但我真的想幫你,省城的醫療條件比這裏好很多,你過去——”
徐民成冷硬地打斷她的話:“我說了,不用。你有錢留着給自己養老吧。”
程培佳三十多歲了,沒有自己的孩子。
她之前也懷過,三次,都流掉了。
那會兒她也沒想着會影響身體,後來一檢查,醫生說她很有可能懷不住孩子了。
程培佳覺得她後半生也是瞎活了,就想找個人湊合着過日子。
但是程培佳的名聲在省城已經爛得不能再爛了,沒有男的願意娶她。
所以她才會退而求其次來找徐民成。
徐民成這種狀況,應該也不會有女的願意嫁給他。
他們兩個就搭夥過個日子,她能在精神上有個寄托。
而且,程培佳心裏确實是愛徐民成的。
她也後悔自己當初做的那些糊塗事兒。
但時間回不去了啊。
再給她一次機會的話,她寧願不上大學,也跟徐民成。
程培佳拽着徐民成的手不放:“民成哥,你別走。算我求你了。”
徐民成甩開她:“程培佳,別把自己弄得這麽不值錢。路是你自己選的。”
程培佳的眼眶已經紅了。
這麽多年了,她一直沒哭過。不管別人怎麽說她,她都一笑而過。
但是徐民成就用了這麽簡單的一句話,就讓她潸然淚下。
誰不懷念當年的天真。
程培佳遞給徐民成一張名片:“我的話依然作數……如果你需要看病,随時聯系我就好了。”
徐民成還是給程培佳留了個面子的。
他把程培佳的名片接過來,揣到兜裏。
“我去病房了,你路上慢些。”徐民成轉過身,大步走回了病房。
**
徐民成照顧的這個病房裏,原本有六個人。
現在只剩下三個了。
不到一年的時間,三個大活人說沒就沒了。
防疫站就那麽幾個人,病房裏也沒新患者過來。
那三張床一直是空着的,徐民成在防疫站睡覺的時候,會輪着睡那三張床。
看慣了生死,就沒什麽好怕的了。
徐民成回去的時候,病房裏的三個病人正在唱聖歌。
s縣幾乎每一個人都能哼幾句聖歌,大部分人都不是真正的信徒。
哲學上說:宗教是人在遭受挫折之後找尋心靈寄托的工具。
s縣的人正好應了這句話。
艾滋病疫情爆發之後,s縣新建了好幾處教堂。
教堂的外觀并不像別的地方那麽氣勢恢宏、肅穆,大部分都在簡陋的院子裏。
徐民成常去的那個算好的,是最近幾年才修的。
……
病房裏的人見徐民成回來,好奇地問他:“民成啊,剛才找你的是誰啊?”
徐民成說:“一個朋友。”
“我看人家好像喜歡你,還以為你找着人了呢!”
徐民成笑:“你們幾個老爺們兒,好奇心真夠重的。”
“哎……民成,你是好人啊。好人肯定有好報。老天會給你一段好姻緣的。”
徐民成走到櫃子前,把裏頭放着的藥拿出來吞了幾顆。
這藥是免費發的抗病□□,徐民成這些年就是吃這個過來的。
其實藥不貴,但是靠他自己的能力絕對買不起。
徐民成在防疫站做這個工作,一個月能有八百多的工資。
“民成,你沒想過找個媳婦兒?”
大家似乎問這個問題問上瘾了。
徐民成對他們沒有一點兒不耐煩。
他放下杯子,說:“不找。咱們這情況,找了不是禍害別人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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