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死鬥
飯後,我和薇麗踏進了強盜藏匿的樹林中。不知走了多久,薇麗指着前方說道:“喏,穿過那片樹林就到了,到時候我們千萬不要被發現了,本來爸爸說不讓我們來的,否則我們回去就得挨罵了。”
“唔。”我答應着,和薇麗趴在草叢裏慢慢爬過那排樹,看見達克和琳達騎着馬,與一個騎士團團長模樣的人站在強盜營寨門口,後面跟了二百多個騎士,每人手裏拿着一根長矛,身上穿着閃閃發光的銀制铠甲,就連馬的身上也罩着銀铠,左胸則鑲着代表皇家騎士團的獅鹫勳章。團長卻不同,從人到馬穿的是金制铠甲,手持長劍,看起來十分威嚴。
“那些強盜還真能逃,一會兒工夫就失去了蹤影。達克老弟,是這裏沒錯吧?”團長對達克說道。
“是這裏沒錯,不知他們有什麽詭計,暫時不要輕舉妄動為好。”達克警惕地瞧了瞧營寨裏,想看看有什麽異樣。
團長笑着說:“不用擔心,剛才的戰鬥已經讓他們損傷大半。剩下幾十個人也難成什麽氣候。”不過團長為什麽稱達克為老弟,好像很熟似的。
突然幾十根箭從營寨裏射出,騎士們從容不迫地用矛一挑,箭全被打落在地。但我發現有些透明液體從綁在箭上的小袋中流了出來并迅速消失。難道?我忽然想到了一樣東西,立即屏息并伸手捂住薇麗的口鼻。不出所料,其餘的人全都打眼瞪小眼地癱倒在地上。
怎麽會?我驚訝起來,剛才那些液體應該是魔界才有的毒藥,因為必須要靠在魔界生長的一棵叫做“帕蒂克”的草才能提煉出來。這種毒藥透明無色,一旦暴露在空氣中就會迅速蒸發,由于氣體也是無色,所以不易被人察覺。吸入後神經就會被麻痹而陷入半小時的癱瘓狀态,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被敵人殺死。不過這種毒藥只要在空氣中散發幾十秒就會失去效用,再加上帕蒂克草十分難找,所以在魔界的戰鬥中基本上沒有多大作用。可是為什麽這些強盜會有這種藥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不一會兒,強盜頭目帶了幾十個人走了出來,果然。那個頭目就是以前襲擊希爾的那人。我松開了捂住薇麗的手。
強盜頭目一臉燦爛:“哈哈,這毒藥果然沒錯,是件好東西,嘿嘿,只可惜你們快死了也不知道是誰在背後下的黑手。”
幕後?果然有人在他們後面撐腰并給了他們毒藥,否則他們決不敢襲擊國家的商隊。說不定魔族已派人進入了人界,那可真不是個好消息。
薇麗碰了碰我:“希爾,我現在出去拖延時間,你快去村裏叫幫手來。”還沒等我回答,她就縱身跳了出去。真是個急性子,但我也并不打算離去,這裏離村莊還有一段路程,我可不願意帶人來時看見的是一群屍體。
強盜們看見有人跳出驚了一驚,薇麗抽出了劍:“不許你們殺害這些人。”頭目哈哈大笑起來,并沒把薇麗放在眼裏:“原來還有一只漏網的小貓啊。不用怕,我可舍不得殺你。”一雙淫邪的眼珠盯着薇麗上下打量。随後手一揮,數名強盜飛身撲來。薇麗用劍對着地面使勁一敲。幾道氣勁從地下射出打穿了那幾個強盜的身體。
薇麗将劍平舉,一股紅色的剛猛鬥氣緊緊裹住了她的身軀。鬥氣一共分為六層,由下而上分別是白,綠,紅,藍,紫,黑。黑鬥氣只在很久以前出現過,據說是五百年前魔界的一位将領擁有的。現在所能達到的最高頂點也只有紫鬥氣,卡倫國的大劍師便是紫鬥氣。和薇麗待了這麽久,我一直沒見過她的真實實力,沒想到竟已達到紅鬥氣的水平。
頭目擺出一副處變不驚的樣子:“這麽年輕就已是紅鬥氣了嗎?真不簡單。但很可惜,你是打不過我的。”
“不試試怎麽知道?”薇麗提劍向頭目沖去,剩下的三十多個強盜從頭目背後躍出把薇麗團團圍住。薇麗舉劍對地一刺,泥土被鬥氣的力量震飛起來,遮住了衆強盜的視線。
“她在哪?”強盜們對着面前的泥土一陣亂刺,薇麗早已閃到強盜們的背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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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月斬。”鬥氣在空間中迅速凝結成無數月牙,夾着猛烈的勁風飛向強盜,強盜們連哼也沒哼一聲就慘被斬成兩半。但薇麗也開始大口大口地喘氣,看來剛才那招消耗了相當一部分體力。
頭目拍手大笑:“厲害厲害,小小年紀就有如此修為,以後一定能成為一個優秀的劍士。嘿嘿,我越來越舍不得殺你了。”說着頭目從腰上抽出了他的武器,是一柄巨大的刀,刀身很長,隐隐閃着寒光,就如同那天上的彎月。
薇麗用手指着頭目:“現在只剩你一個人了,你還是放棄吧。”
“放棄?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看看我‘月痕刀’的厲害。”頭目急跨而出,手起刀落。薇麗舉劍一格,“當”的一聲,薇麗被震退了幾步。“再接一刀。”這次刀刃周圍“呼呼”作響,力道驚人。薇麗急忙再擋,手中的劍被打飛出去。頭目鬼魅一般閃至薇麗身後,刀柄對着她的脊椎使勁一撞,薇麗頓時軟倒在地。
“嘿嘿,受到這麽猛烈的撞擊,一時半會兒是不能動了吧。”頭目抓住薇麗的手,“沒事兒,我會好好疼愛你的。”
“你這混蛋,放開我。”薇麗試圖掙紮,無奈全身用不上勁。頭目淫笑着開始去解薇麗衣服上的紐扣。頓時,一股無比的憤怒在我心中油然而生。但是與其說這是我的憤怒倒更像是這個身體的本能反應,畢竟薇麗對希爾來說是一種特殊的存在。
“把你的髒手拿開。”我走了出來,用充滿怒意的眼神盯着頭目。頭目愣了一愣,然後恢複了平靜:“是你,原來上次沒把你殺死。咦?你那麽生氣幹嘛?哦,我明白了,這女孩是你的情人吧,難怪難怪!”薇麗紅着臉對我罵道:“你這笨蛋,我不是叫你去找幫手嗎?你怎麽單獨來了!”我沒有回答,冷冷地把頭目盯住:“我再說一次,把她放開。”
頭目放開薇麗向我走來:“好好,既然這女孩的正主兒來了,我就不橫刀奪愛了。不過……”地面揚起了一片塵土,頭目高高地跳了起來,“要看你還有沒有命活!”
“哼,這種速度太慢了。”月痕刀砍至我的面前,我從容不迫地抽劍一格,突然如山一般重的刀壓立時透過劍傳遍我的全身,使我透不過氣來。糟糕,這個身體的力量還遠遠不能和頭目相比。正想着,第二刀又砍到了我的面前,我向後急速一躍,剛才站的地方泥土飛濺,形成一個幾平方米的大坑。緊接着第三刀,第四刀……頭目的刀法快得出奇,我左晃右閃,勉強躲着這些致命攻擊。
不行,這樣下去遲早會輸。我凝神看着頭目攻擊的軌道,并開始默念火球術的咒語:“偉大火焰之神梵爾啊,将你的力量賜予我,讓那點點的星火,融成我手上灼熱的太陽。”咒語念罷,火焰迅速從身體上集中至右手,形成一個耀眼的球形。
“去吧。”我奮力抛出火球并尾随而上,并再度凝聚火焰使之纏繞于劍身。頭目擡刀橫切,火球被砍成兩半炸裂開來。這時我亦沖到了頭目面前,長劍直指頭目的胸膛,頭目橫刀欲擋,我卻沒有把劍刺出去。
“火球術!”纏繞在劍身的火焰急速流向劍尖再次凝成球形疾射而出。“什麽?”頭目的聲音淹沒在了爆炸聲中。
我長舒了口氣跪在地上,零距離受火球正面攻擊,就算不死也會重傷。我重新站了起來,煙霧散去,卻不見了頭目的蹤影。
“希爾,在後面。”薇麗躺在地上焦急地對我喊。我正想回頭,幾股勁風已飛至後腦。我急忙向右一撲,終究左臉仍被割了一條口子。
“真不錯,差點兒我就着了你的道了。”頭目持刀站在離我五米遠的地方,“看來不使出真正的力量是不行了。”霎時,頭目四周的氣流開始發生變化,空氣向頭目站着的地方流動過去,并繞着他急速旋轉。
“飓風之牆。”躺在一旁的琳達出聲了,“小心,他會風系魔法。”
“哦,你能說話啦,看來藥效快要消失了。小子,我得盡快解決掉你才行。”頭目裹着風沖了過來,我趕緊念出火牆咒語,一道焰之障壁擋在我的面前。
“沒用的。”頭目身旁的氣流阻斷了火焰對他的灼燒,月痕刀再度砍到我的面前。我用劍對着地面一撐,借着反沖力向後躍去,可很快的,我又被他刀身上盤旋的氣流扯了回來,看來這刀無法再避,無奈之下我舉劍硬擋,剛碰在一起,強烈的氣旋就透過長劍轉移到我的全身,我猛得向前一蹬,順着氣流的推力向後退去,氣流如同無數利刃一般,我的肩膀,四肢被割開數道口子噴出大量的血液。
我倒在地上,疼痛感遍布全身,我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把氣流的傷害降到了最低,若剛才反應稍微慢一點馬上就會命喪當場。
“可惡。”薇麗想爬起來幫我,可費了很大勁也只能勉強坐起。頭目大笑不止:“哈哈哈,‘裂風刃’的滋味如何,反正你就要死了,我會盡快免除你的痛苦的。”氣流再次盤旋在頭目周圍。我用劍撐着勉力站起,血一滴一滴流在腳下。
“哼,傷成這樣了還想打嗎?你連站都站不穩,別做無意義的事了。”頭目一步一步走了過來。躺在一旁的達克大聲說道:“不要慌,用我教你的方法,以靜制動,找出反擊的空隙。”不錯,“裂風刃”的确有個空隙,當他舉刀時胸前的氣流會變得十分薄弱,但以現在這個受傷的身軀不知能否成功,只有搏一搏了。
頭目沖了過來,這次的氣流比上次更甚,不斷有草皮,泥土,石塊被氣流卷起抛向空中,一時間飛沙走石。我站在原地等候出招。“裂風刃”,頭目大吼着,以雷霆萬鈞的力量急速砍下,我周圍的泥土竟受不了壓力而塌陷下去,猛烈的氣旋把我扯向刀刃。
就是現在,我埋身用力一蹬,氣旋的扯力加上我的蹬力讓我的速度比平常足足快了兩倍。趁刀未落,我舉劍沖破他胸前薄弱的氣流刺穿了他的右肩。
“啊!”頭目一聲慘叫,手一松,刀砸向我的腦門,不過這時沖力并未消失,我帶着頭目撞進後面的營寨中,刀掉落在了我的身後。
我把劍從頭目肩上抽離,抵住了他的脖子。
“不,不要殺我,我是受人指使的。”剛才不可一世的頭目現在居然發抖求饒。我也有許多問題要問。“那個毒藥是誰給你的?幕後的指使者是誰?”
頭目驚慌失措:“我,我們只是群小強盜,襲擊商隊是那人指示的,毒藥也是那人的一個仆從給的。我們只不過奉命行事而已。”
我壓低聲音:“他是魔族的嗎?”
頭目緊張地搖了搖頭,我的手加了一分力道:“那他是誰?”
頭目更加驚慌:“我說,我說,千萬不要殺我,他是,他是。啊!”突然,頭目抱着腦袋在地上滾了起來,好像極度痛苦。我從他的脖子上看見了黑魔法中的靈魂契約的印記。不一會兒,頭目痛苦地躺在了地上,再也不能起來了。
被契約人殺掉了嗎?一連串的問號浮現在我腦海裏,那人是誰?既然不是魔族,而且又會黑魔法,只有人界的人了。那人一定和魔界有關。雖然贏了這場戰鬥,我的心裏卻分外沉重。
暈旋的感覺襲來,我向後倒去,一雙手接住了我的身體,幾滴眼淚滴在了我的臉上。
我擡頭一看,薇麗抱住我的身體一邊哭一邊罵道:“你真是個笨蛋,笨蛋!你差點死你知不知道?我叫你回去你為什麽不走!”
我擡手擦去薇麗臉上的淚珠:“留你單獨在這裏我不放心。好啦,別哭了。我不是說過嗎?哭多了會變醜喔。”
“噗嗤。”薇麗和上次一樣笑出聲來,“真是的,都傷成這樣了還有心思說笑。不過你還真是傻人有傻福,那麽厲害的強盜頭目都叫你打敗了。”躺在地上的人全都站了起來,看來毒藥已經失效了。
達克跑了過來掰住我的肩膀死命搖晃:“真有你的,這幾個月的修煉看來沒有白費,哈哈哈哈。”“爸,你又來了,希爾現在有傷你還這樣。”薇麗抓住達克手甩了開去。
達克又大笑起來:“哈哈哈,我不是說過嗎,希爾的生命力很頑強,不會那麽容易就挂掉的,我們回去包紮傷口,晚上大吃一頓。”
晚上到了,達克跟團長兩人不停地喝酒談天,我忍不住問了一句:“達克叔叔,你和團長到底是什麽關系啊?”
團長笑着對我說:“你達克叔叔可是出了名啊,他是上一任的皇家騎士團團長。他的哥哥克裏特?艾米爾是卡倫國的大劍師,和大法師一起被稱做卡倫國的守護神呢。”
原來還有這種事,看來我對達克從此要刮目相看了。達克轉過頭來對我說:“希爾,你已經十六歲了,老是呆在我身邊也不是辦法。正巧我哥哥在首都彼克萊斯城辦有一所學院,你和薇麗養幾天傷,然後起程去那裏學習吧,我會讓團長給哥哥帶個口信的。”
“爸爸……”薇麗拉着達克的手,看來有些舍不得。琳達拍着薇麗的肩膀:“沒事的,你們已經長這麽大,也該離開我們了。通過這次的事,我們發現希爾長大了,我們相信希爾能夠保護你的。”
“對呀,希爾,薇麗以後就交給你了,你可得好好保護她,知道嗎?”達克摸了摸我的腦袋,我點了點頭。薇麗則羞澀地靠在琳達肩頭,不發一語。
深夜,我一人走出屋外靠牆而坐。夜晚的風吹拂着我的頭發,我盯着天空的彎月,輕輕嘆了口氣。米麗已經死了好幾個月了,每當想起她的死,心裏就會變得憂傷起來。與神魔聯軍的戰鬥還歷歷在目,也不知道四天王現在怎麽樣。一滴滴冰冷的東西滴在了手背上,是眼淚嗎?是呀,說起來我已經很久沒有流過淚了。我靜靜地坐着,任由眼淚在臉上流淌。
“在外面呆久了會着涼哦。”我擡起頭,薇麗正微笑地看着我。
“咦?你怎麽哭了。”薇麗也靠着牆坐在了我的身旁。我用袖子抹了下臉:“沒什麽,突然想起了些悲傷的事。”
“是你的父母吧。不過那些強盜已死,你也算是報了仇,應該高興才是。你還叫我別哭呢,結果自己還不是一樣。”薇麗笑着說道。沉默了一會兒,她碰了碰我:“希爾,我給你說。有時候你好像變成了另一個人似的,我覺得有些不太認識你了。嘻,我說話有些奇怪吧。”我的心不禁緊了一下,女人的感覺真是敏銳。
“不過呢,”薇麗伸了伸雙手,“這種變化到不是件壞事,你不再向以前那樣懦弱,處處要靠我,反而變得更成熟了呢。有時我覺得好些事還要依靠你才行。”我沒有回答,繼續看着天空。突然,薇麗靠在了我的肩頭。
我轉過頭去,原來是睡着了。我看着她熟睡的臉,心情久久不能平靜,愧疚之情占據了我的內心。如果有一天,她知道希爾早就死了,她還會對我笑嗎?說不定她會恨我吧。但是,我既然選擇了這條路,不管結果如何,我也一定會堅定不移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