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簽合同

結束了本該很愉悅卻因為寧致晏變得沒滋沒味的度假，陸昱下了飛機直奔公司。

晨音閣比不起竹木聽風在文化創意園區直接租了三層的獨棟辦公樓，只在創意園邊上的辦公大樓租了一層作為辦公區。

陸昱出了電梯，一衆工作人員和他打招呼。

秦知知看着沒有事先發消息通知自己突然出現的陸昱，連忙迎了上去。

“老大。你怎麽不讓我去接你。”秦知知跟在陸昱身後，瞥到牆上的時鐘，“這都快到下班時間了，明天再來公司也行呀？”

“你把夢破的書拿到我辦公室來。”陸昱吩咐完，擡手看了看表，“再把未來的工作安排給我發一份。”

秦知知慌忙應了聲好，拐進了會議室把之前給連秋準備的《夢破》全套一共五本搬到了陸昱辦公室。

“老大，這裏是夢破全套五本，大概有100萬字。之前竹木的策劃預期是做八季，每季20集，每集25分鐘左右。”

說完，将書放在一旁的茶幾上，秦知知翻出手機裏存過的工作安排，轉發到陸昱微信：“老大，工作安排發給你了。”

“收到了，幫我泡杯茶，謝謝。”陸昱聽着秦知知的介紹，已經打開了電腦，把工作安排看了一遍，配音工作暫時沒有接，有零星的幾個會議，采訪，線下活動和綜藝。

秦知知幫陸昱泡了一杯玫瑰花茶，端進辦公室放在了他的手邊。她暗想着老大要開始為夢破廣播劇預習功課了，糾結要不要把自己手機裏多出好幾萬字的臉紅心跳完整版《夢破》txt發給他，讓他更好地揣摩人物感情，結果還沒說話就被他開口請了出去。

陸昱端着杯子走到了茶幾邊上，拿起了最上面的第一冊 。封面是簡單的山河水墨丹青，夢破兩個毛筆勾勒的大字以豎着的排版落在封面中心偏右上方。書名邊上小小的兩個字是作者名，酒九。

微嘟起的嘴唇吹了吹冒着熱氣的茶，漂浮在開水表面的花苞在滾水的浸泡下盛情開放，陸昱小心地嘬了口茶，放下杯子，翻開了《夢破》。

他之前聽秦知知講過故事梗概，也聽過壓縮版的故事大綱，對這個故事已經有了大致了解。

可真的翻開書看，給他的感覺卻是完全不同。

架空的故事背景下，孟國朝堂內外欣欣向榮，入世之人朝堂之上，出世之人肆意江湖。平靜被一宗大臣滅門案打破，連根拔起的是朝堂底下無盡的黑暗和掙紮。聖上表面體恤大臣、為民着想，暗地殺伐果斷、暴虐狠厲。掙紮在忠君與大義之間，一個是高堂之上高官厚祿的将軍，一個是見不得光皇權飼養的黑暗死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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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陸昱看完第一冊 書，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邊，透過玻璃向外望去。星星點點的燈光四下散落着。延綿的路燈鋪就一條光帶延伸至遠方。

這個角度可以将創意園區的建築盡收眼底，他在心裏仔細地數着位置，看到了“竹木聽風工作室”的牌子。

已經過了下班時間，陸昱走出辦公室還看到零星幾個在加班的員工。他給大家點了晚餐，大家欣喜地“謝謝老大”。

竹木聽風工作室三樓。

“寧總，第一季第一集 劇本。”趙茉把剛打印出來的劇本遞給正在看美術指導修改海報的寧致晏。

寧致晏接過，随手拉了一旁的椅子坐下。

他仔細地看着劇本，時不時用手指滑過紙頁上的某些段落，還沒看完，手機在桌上振動。

他拿過手機，看到來電顯示，面色淡淡，點了接聽。

“下班了？”陸昱的手指在玻璃窗上不停地畫着圈，聲音輕飄飄。

“沒有。”寧致晏合上手中的劇本，給趙茉使了個眼色讓她繼續盯着海報，起身邁開步子往自己辦公室走去，“有事？”

“我已經回來了，和寧總約個時間簽合同。”陸昱轉了個身微靠在窗上，唇角上揚。

“随時。”寧致晏的聲音輕快，卻極為鄭重。

陸昱又因為寧致晏的兩個字感到了微微的煩躁，他抓了抓自己的頭發，嘴巴快過腦子：“現在？”

意識到自己說的話，陸昱恨不得抽自己個嘴巴子，怎麽就這麽上趕着要去見他呢！說好的吊着他呢！艹！

電話傳來寧致晏的輕笑：“沒問題。”

“寧總，我開玩笑呢。”陸昱把自己摔進舒服的座椅中，“您說個時間。”

“現在？”寧致晏把抽屜裏的合同拿出來和劇本放在一起，壓低着聲音，輕輕柔柔，“我等你。”

陸昱在心裏把那個男人罵了百八十遍之後，終于認命了：“你等着。”

黑夜包夾，燈火通明的辦公室玻璃上，一個小小的圈不知道藏着誰人的糾結，從圈裏望去，最醒目的是白熾燈光包圍着的“竹木聽風工作室”。

陸昱拿了外套和鑰匙，“嗒”得一聲關掉了辦公室的燈，大步流星地離開。

初春的夜風有些冷，陸昱走在連綿的路燈下，昏黃的燈把他地上的影子拉長再拉長。

開車五分鐘就能解決的事情，不知道什麽倔脾氣上來了非得搞步行。

恍惚之間，陸昱在想這條路自己似乎五年前就走過了一遍。

五年前，剛剛大學畢業的他從學校坐車，從園區入口，也是走這條路去找那個男人借到了晨音閣的啓動資金……等晨音閣真正成形，他把自己第一張名片給了那個人，他說“我給你一個承諾，以後只要你打這個電話，任何事情都可以。”

陸昱舔了舔自己有些幹澀的唇，過往的回憶鋪天蓋地的來。

寧致晏看着電腦鎖屏上跳動的時間，有些煩躁地轉着手中的水筆，他15分鐘前已經和前臺打過招呼，陸昱來了直接帶到他辦公室。

“咚咚咚。”

寧致晏聞聲望去，将手中的筆放回筆筒：“進。”

跟在趙茉身後的男人，一身淺藍色的休閑西裝，随意地将手插在褲袋裏。那張棱角分明的臉漸漸和五年前尚還青澀的模樣重疊。他身上的氣質變了很多，從嚣張跋扈變成了世故妥帖。

寧致晏起身，和趙茉說：“幫陸總泡杯茶。”

趙茉一愣，寧致晏昨天剛吩咐買的茶好像還沒到？那她要泡什麽？

寧致晏看着猶豫的趙茉，冷聲說：“茶水間冰箱第三層。”

“啊？好的。”趙茉聽着Boss的吩咐，一路狐疑地到了茶水間。

卧槽！趙茉看着整整一層的花茶茶包，都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寧致晏和陸昱說了聲“請坐”，把茶幾上的加濕器搬到地上，又走到門邊把一室的百葉窗窗簾放了下來，隔離了零星幾個加班的人的視線。

陸昱慵懶地靠在沙發上，跷着二郎腿，微微吸了吸鼻子，嗅到了一陣陣清香的栀子花香。他小心地觀察着寧致晏的辦公室布置。視線在牆前的書櫃中掃着，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夢破》全冊的書。

他又仔細地看着室內的另外一個男人。三十而立的他和記憶裏沒有什麽區別，可能是因為陸續看過他的報道和節目，可能是太多人和自己提起過他，即使五年雙方避而不見，卻沒有太多的陌生感。

寧致晏返身走到辦公桌前，拿來合同和鋼筆。

他在陸昱右手邊的沙發坐下，将白紙黑字推到了他的眼前：“這份合同和我昨天發給你的電子版一樣。你可以再仔細看看。不着急。”

趙茉已經端着泡好的花茶敲門進來，等放下杯子，她小心地退了出去。Boss竟然把萬年不用的窗簾放了下來了！這劇情怎麽發展的這麽讓人摸不着頭腦呢！

趙茉滿腦子都是兩個人到底是什麽關系，卻毫無頭緒。她入職以來，這明明是兩個人第一次有交集啊！

陸昱拿起茶幾上的合同，修長的手指随意地翻動着，匆匆掃了幾眼，把合同扔回茶幾上，挑眉：“寧總真的想好了？”

他端過手邊的杯子，拿起杯蓋，喝了口茶，眸光閃閃，掠過一絲驚訝，又笑意盈盈，意味不明。

“想什麽？”寧致晏側眸。

兩個人的視線交融，陸昱的腦海裏響起重疊的聲音。

“想什麽？要不要給你這筆錢搭擂臺和我對着幹？要不要給你這個機會去圓自己的夢想？還是……要不要對你這麽好？陸昱，你來找我借錢，我自然二話不說。可是，這也是要打借條，算利息的，我等着你把錢、還給我。”

陸昱搖了搖頭，沒有說話，拿過一旁的鋼筆。他的手指撫摸着定制鋼筆表面微微浮起的花紋，拔下筆帽，将合同翻到了最後一頁，龍飛鳳舞地簽下自己的名字。又拿過第二份，簽完之後按着兩份合同轉了個方向，擺在寧致晏眼底。

寧致晏伸手接過陸昱遞過來的鋼筆，大拇指不經意撫過陸昱的手指。

寧致晏簽完合同，把其中一份遞給陸昱。

陸昱興致缺缺地接過，明明已經定了，心裏卻開心不起來。

從頭到尾，寧致晏的主導性太強了，強到陸昱覺得寧致晏說的每個字都在等自己跳進他的坑裏面。原本兩個公司談的時候，他一退再退，就是等着寧致晏來找自己。

他很期待寧致晏會怎麽說動自己。但是，他沒有，他拿着五年前那個承諾讓他低頭了。

這個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