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往日種種

清晨的光紛紛揚揚。山塢缭繞的薄霧還未散去，恰好可以看到光的來路。

寧致晏睡得不□□穩，醒來的時候陸昱正躺在他的懷裏。

手臂被壓得有些麻了，昨天非得泾渭分明的人不知怎的就枕着他的手臂，還睡得香甜。

寧致晏淺笑着在他的眉心落下一吻，小心地抽出他的手臂，替陸昱捏好被角，下了床。

沒有來得及帶衣服的人已經把襯衣睡得皺巴巴了，寧致晏扣上袖口的紐扣，拿起椅子上的外套穿上。

陸佳正準備敲門，結果門自己開了。

“早啊。我給你們拿了新牙刷和毛巾。”陸佳一大早就看到個賞心悅目的帥哥，說話都帶着笑。

昨天實在太晚了也沒顧得上這些。今天想起來就跑小賣部幫他們買了新的。

“洗手間在樓梯口。陸昱還沒起啊？”陸佳又說。

寧致晏接過陸佳手中的東西說了聲謝謝，回答她的問題，“沒起。讓他再睡會吧。”

等寧致晏洗漱完，陸佳叫他吃早飯。正好被從房間出來的陸昱聽到。

“你們怎麽都不叫我。”陸昱抓着自己的頭發，抱怨似的看着寧致晏。

等陸昱收拾好自己，寧致晏和他一起下了樓。

小米粥的香味四溢，陸昱給寧致晏盛了滿滿的一碗才給自己盛。

陸佳已經吃過了，就坐在飯桌上和兩個人聊天。

“真香。”陸昱喝了口，誇獎道。

“也就家裏喝的到這麽香的粥，要不是這次我非拉着你回來，你想等到什麽時候回來啊？”陸佳的語氣裏有些不滿，算來陸昱已經接近五年沒有回來過了。

“這不是創業難，公司事情多嘛。”陸昱随意地接話。

雖然他就是不想回來而已。

“都是借口。”陸佳嫌棄地白了他一眼。

“叔叔阿姨呢？”陸昱換了個話題。

陸佳自然清楚陸昱的心思，不過還是回答他：“他們去茶園了。要不要去玩一下？”

陸昱側頭，征詢寧致晏的意見。

寧致晏點頭，卻問：“你不用先回家一趟嗎？”

陸昱懷疑寧致晏是故意的，咬着牙：“又沒說吃完就去茶園。再話多不帶你回家了。”

寧致晏被他逗的輕笑。

“夠了啊。屠狗呢？”陸佳一拍桌子，“快吃，吃完自己洗碗。”

陸昱聳肩，嘲了陸佳一句：“哪只狗在叫呢。”

幾個人起得早，吃完了飯也才七點多一點。陸昱最後還是沒有洗碗，哪有客人自己的洗碗的道理是吧。

陸昱帶着寧致晏回自己家。

較之夜晚，那棟房子白天看上去更加的破漏。破碎的瓦片三三兩兩地擋着，寧致晏甚至懷疑下雨天是不是會屋裏漏水。

陸佳說陸昱很久沒有回來過，他們聊天之間提到過陸昱的母親。

看陸昱對領居家的妹妹都可以照顧到這種地步，為什麽對自己家裏人卻毫不關心……

陸昱轉動鑰匙往裏一推，門就開了。

室內看上去還算整潔，起碼比外面更讓人接受。

大堂裏的擺設很簡單，沙發茶幾電視，再進去是飯桌，左右兩邊還有一些矮櫃。

陸昱又挑揀了個小一些的鑰匙開了左手邊的房門，請寧致晏進來。

房間裏的大部門家具都蒙着白布，白布之上積灰已經很重。看上去就是多年沒有人居住和打掃過的。

陸昱扯開床上的布，把自己的一袋衣服扔在了上面，又坐下。

“太簡陋了。”陸昱輕聲說，有些自嘲。

寧致晏只覺自己的一顆心都要揪緊了，他上前把陸昱抱住，一遍又一遍的撫摸着他的頭發，沒有說話。

“我……我媽可能出去工作了。”陸昱将臉貼在他的小腹處，唇瓣微動，讓人辨不清情緒。

寧致晏松開他，蹲下來，握住他的雙手，認真地描摹着他的模樣，提議道：“我們出去走走？”

陸昱點頭，帶着人出門又鎖上了門。

寧致晏對于這裏一無所知。陸昱帶着他到了路口的小賣部，買了一瓶白酒。

小賣部的老板上了年紀，都記不太清陸昱不誰了，陸昱帶了現金，也沒有要老人家找零錢就拉着寧致晏走了。

從路口往村外走，遠遠就能看到梯田。四月的油菜花已經開滿，沿路都是金燦燦的花朵。

“你想帶我去哪？”

陸昱搖頭不語。

淺山塢前幾日似乎下過雨，踏上真正的山路的時候，陸昱覺得泥土踩上前非常不結實，軟趴趴的。

“寧總将就點。”陸昱看着寧致晏的皮鞋，撇嘴。

寧致晏倒不在乎，跟着就踩了上去。

一路很好地證實了人走的多了變成了路這句話。

野草叢生間開出了一條蜿蜒的小道。偶爾比較抖的地方，陸昱還會回身拉寧致晏一把。

等爬的高了些，再回望，來時的路綿長，村口和屋舍也變成了遠方。

寧致晏還沒爬累，陸昱倒開始大喘氣了。

“要不休息會？”寧致晏拉住他的手，讓他靠在自己的懷裏。

陸昱點頭，把他帶到旁邊突出來的平坡上，白皙的手遙遙一指：“我家以前有片田在那邊。但是太久沒有人去過了，我都不記得具體在哪了。也有可能被人搶去種了。”

“那豈不是很虧。”寧致晏接話。

陸昱抿嘴，搖頭：“反正也沒人種，被搶了就搶了吧。”

“你對自己的東西這麽沒有占有欲？”

陸昱聞言就抱住了他，手中的酒瓶硌在他的腰間：“不是的，我對自己的東西占有欲很強。”

說罷，陸昱就咬上了他的唇。

“我什麽時候成了你的東西了？”

陸昱哼了哼，小孩子脾氣一般：“反正就是我的。”

兩個人休息了好一會才又開始往上爬。

“我都不太記得路了。”陸昱拉着寧致晏，小聲嘀咕着。

現在已經沒有向上，而是到了分叉，往山裏拐了。

“不着急，仔細想想。”寧致晏緩聲說，看着四周，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墓碑。

陸昱終于在穿過各種小道之後在一個墓碑前站定。

較之附近的其他修剪過墳頭草的墓，這個明顯很久沒有人來看望過了。

陸昱嘆了口氣上前扒掉遮擋着墓碑的雜草。

“這是我爸的墓……很多年了，那個時候還不興火葬，就埋在了這裏。”陸昱長長吐了口氣，說得很艱難。

寧致晏握緊他冰涼的手，只默默地給着他力量，一語不發。

陸昱的腦海裏浮現出各式細碎的片段。

“我爸媽并不是自由戀愛。村裏人做的媒，稀裏糊塗就在一起了。但是，我媽有自己喜歡的人。我聽說兩個人之前的關系應該不是很好，後來我出生之後才好了些。小時候的事情記不太清了，我只記得奶奶帶我的時間比較多。後來奶奶去世了。爸媽的關系越來越不好，每次他們吵架，就會把我鎖在房間裏。我只能從屋裏屋外的狼狽程度去判斷他們到底打到了什麽程度。後來我爸就很少在家了，不在家就吵不起來。那段時間，我媽也不管我，我基本上是在陸佳家裏待着的。”

他的聲音很低，低到那盤根錯節的沉悶情緒直接砸在寧致晏心頭。

寧致晏緩緩把人拉近懷裏，安撫似的摸着他的背：“後來呢？”

陸昱把額頭抵在他的肩膀，看着沾滿黃泥的鞋子：“後來我爸意外去世了，我媽瘋掉了。所有的事情發生的措手不及，沒有因果。就那麽莫名其妙的，都來了。因為那個時候陸佳也才丁點大，陸佳她媽媽想着我和小孩子玩在一起會開心點就把我帶到他們家養着了。只是，陸佳也挺可憐的。她媽媽在她讀小學之前就生病去世了。”

“我媽的精神時好時壞的，陸佳爸爸把我送回去過一段時間。可是沒有辦法，我媽連自己都照顧不好，被村裏送去了醫院，我只能跟着陸佳回家。但是陸佳爸爸一個人帶兩個孩子，也很辛苦……”

“如果不是大家都寵着，陸佳心大，她真的很難有這樣的性格。再後來，我長大了，讀書、考出去，很少回來了。我上高中的時候我媽精神好了一些，上大學的時候她才基本恢複。”

陸昱說了那麽多，才擡起眸子，看着寧致晏。眼前的男人在心疼他。

捧住他的臉，拇指撫上臉龐，寧致晏用額頭抵住陸昱的額，喉嚨竟有些哽咽，只能強忍着心中的酸楚：“小昱，都過去了。以後還有我。你不會再一個人。”

你若是悲苦，那我替你化悲渡苦。光進來了，便沒有陰霾。

陸昱微微勾起唇角，有些釋然：“發現講出來會輕松很多。其實想起來，小時候除了孤獨一些，也沒有什麽不好的。沒有人管。”

寧致晏知道他在轉移自己的注意，輕輕地落下一吻，牽着他的手轉過身。

從陸昱手中拿過那瓶酒，寧致晏擰開瓶蓋蹲下來。

真的是什麽都沒有就帶了一瓶酒就來掃墓了，真寒碜。

陸昱也在他旁邊蹲下來。寧致晏将酒倒在地上，又自己對着瓶口喝了一口。

“您放心，以後，我替您照顧小昱。”

陸昱捏着他的手，垂着眸子，瞳仁深深，聲音淡淡：“寧致晏。我們複合吧。”

寧致晏握着酒瓶的手一緊，側頭看向陸昱。

山風涼涼，伴随着一聲“好”刮過陸昱的心扉。

從來都是你，往後都是你。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複合了，好快啊，寧總都沒有怎麽追就到手了。不應該啊。

寧致晏（威脅）：我們借一步說話。

不知道為什麽，兩個人聊天的地方都奇奇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