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柳依依坐在寬大柔軟的沙發上。

難得地，她保持着一個端坐正經的姿勢，沒有立刻癱在這張軟的比她家床都舒服的沙發上。

耳邊是一個腆着啤酒肚的禿頭老板鬼哭狼嚎的歌唱聲，那首二戰時的蘇聯名曲喀秋莎被他嚎得柳依依想當場去世。

這首蘇聯名曲可以悲壯，可以輕柔，可以鼓舞人心，偏偏被禿頭老板嚎得頗有魯智深打倒鎮關西後現場發瘋的野獸般豪邁勁。

頭頂燈光璀璨，周圍都是用着大理石石柱以及燦黃色瓷磚鋪砌，整個KTV都顯得紙醉金迷，金碧輝煌。

柳依依她靠着沙發最邊緣坐着，旁邊是王青雨，隔了好幾個油膩中年老板。

她後悔了，從未如此這般的後悔，為自己的貪吃感到後悔。

剛開始時，羅心悅說今晚作為一個團體得出去吃個飯。

作為沒有經歷過社會毒打的柳依依俨然把羅心悅的話理解為要舉行宿舍團體聚餐，吃完再去逛商場的姐妹的轟趴。

萬萬沒想到，羅心悅帶着她們到了一家高檔飯店，柳依依還踟蹰着錢可能不太夠要不要建議讓羅心悅換個地。

不一會，幾個中年油膩男子魚貫而入進入包間內。柳依依才理解這個世界裏的女團平時說的出去吃個飯不單單是吃飯，其中的含義一層又一層啊。

怪不得陳寧不來呢，人家妥妥的一個富二代怎麽會來吃這種飯。

慶幸地是，不知是不是這幾位油膩男人也沒有把她們當回事，那些香|豔奢靡的場景也沒有上演，他們只是在談着他們的事，把羅心悅幾人當成了倒酒布菜小妹。

現在，顯然有些不太對勁了啊。

剛剛，柳依依是想跑的，可王青雨猶豫着不太敢走，時間一拖沓，她們又被拉來了KTV。

吃完飯後，打開一個門，隔壁就是KTV，還真是相當的方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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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子上擺滿了酒，啤酒、紅酒、洋酒還有白酒應有盡有。那些老板們顯然在興頭上，飽暖思淫|欲，他們終于開始露出了獠牙。

剛剛嚎完喀秋莎的禿頭老板往王青雨這邊坐過來，滿臉的橫肉擠出一個可怕的笑容，說：“妹妹，怎麽不唱唱歌啊，啊，害羞啦？”

說完，那只爪子還想摸向王青雨的臉。

柳依依越過王青雨，将裝着白酒的酒杯往禿頭老板的爪子一塞，妍麗的臉龐從王青雨身後露出來。

她溫聲細語地說着：“哥，你剛剛唱的真好呀，那首歌叫什麽名字呀？”

柳依依笑着，姣好的臉龐笑意盈盈，澄燦的燈光照得她臉龐更顯柔和朦胧，美得不可勝收。

禿頭老板瞧見，心神一蕩，他的注意力果然轉移到了柳依依身上，撲哧着粗氣道：“喀秋莎，妹妹還想聽嗎？”

“想。”柳依依眨巴眨巴着大眼睛，“想讓哥哥教我唱。”

“好好好，來來來，哥保準教會你啊。”

柳依依笑嘻嘻地小腰一扭從沙發上站起，她姿态婀娜，讓一些酒氣沖上頭的油膩男人看直了眼。

“幾位大哥，這位哥哥說要教會我唱喀秋莎，你們可得見證啊。”柳依依手指輕點着唇妩媚地笑着。

“行行行，那沒問題。”

“讓李老師好好地教你唱。”

“對啊對啊，你得好好學。”

李維維看呆了，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站在前面如楊柳柔軟地站着的柳依依，此刻真的如同小妖精般勾魂奪魄。

只是在觑到柳依依眼底的寒冰之色時，李維維又遠遠地覺得事情不太簡單。

禿頭老板正處于亢奮的階段，他好幾次試圖将爪子搭在柳依依的肩上，都被柳依依扭着腰如水蛇般溜開，又不曾走遠。

李禿頭老板心裏更癢了，柳依依這般欲絕還迎的态度讓他覺得更帶勁了。

李老師高歌嚎完一曲，柳依依立馬鼓掌叫好。

“啊啊啊，好好聽，這種聲音讓我想起了柳宗元一首詩啊，江雪。”

李老師聽得樂呵呵，他自然不會背柳宗元的詩，不過既然是詩歌，肯定是往歌頌那方面去了。

“來來來，你唱你唱。”

柳依依面容帶笑，也不虛，拿着麥克風清了清嗓子，就準備唱。

一開口，那尖細的聲音，接近喘不上氣的氣息，以及不知跑哪裏去的調調，當場把所有的人都震住。

李禿頭老板默默地收回了要伸向柳依依的爪子。

這個妞好看是好看，怎麽就是一個破鑼嗓子，講話聲音明明也還行啊。

王青雨楞楞地聽着柳依依毫無做作痕跡地唱完一首，走調走的讓包間的人聽得直皺眉。

未了，柳依依唱完後睜着大眼睛問：“李老師，我唱的好不好啊。”

李老師：……

李禿頭老板毫無靈魂地拍了拍手掌，敷衍道：“挺好的，哈哈，還行。”

屏幕上的打分出來了，38分。

柳依依霎時臉色沉下，她可憐兮兮地問：“這麽難聽嗎，60分都沒有，好差勁，真是的，這完全愧對于哥哥的教誨。”

李禿頭老板趕緊道：“不怪你不怪你，第一次學都是這樣，你再唱一遍肯定你這好。”

“好的，我會加油的。”

李禿頭老板聞言，面上爬上一層死灰色，禍從口出。

接下來，他們聽着柳依依用着破鑼嗓子唱了喀秋莎一遍又一遍，聽得雞皮疙瘩都要起來。

那種嗓音，簡直就像是手指抓着牆壁發出的摩挲聲，聽得讓人坐立不安。

他們實在是不想再聽喀秋莎了，這嗓音要是放在蘇聯時，還鼓舞個鬼的士兵，簡章就是逼人叛變啊！

柳依依捏着嗓子矯揉造作地又唱完一遍喀秋莎，眼角的餘光觑到了那些男人已處于奔潰即将爆發的邊緣。她尋思着這不能再唱了，再唱估計就玩脫了，還是啓動下一招拖延時間好了。

外面的聲音灌了進來，柳依依下意識地往開門的方向望去，就見到了長相俊美的男人站在門口處，他身形颀長，風度翩翩。

……是甘骐骥。

甘骐骥依舊板着一張臉，他冷然地掃了眼柳依依，往她走過來。

柳依依忍不住往後挪了挪，卻未曾想到甘骐骥從她手中奪過麥克風，冷冷開口：“喀秋莎不是這樣唱的。”

李禿頭老板眼睜睜地瞧着甘骐骥走到點歌臺，猛地連續點了五遍喀秋莎，再退回到柳依依身邊。

他小心翼翼地瞧着甘骐骥的臉色，說：“甘先生今天是來遲了，哈哈，要不要先坐下喝幾杯。”

“不用。”

甘骐骥像是想起什麽，他轉過身來，輕輕地掃了眼沙發上的幾個臉色尴尬的男人，說：“張導演，王先生，陳總，錢先生，抱歉，家中有事處理，遲到了。”

你這招呼打的還真是相當官方客套啊。柳依依心說着。

張導演客套寒暄：“不會不會，甘先生能來就是給我面子了。”

甘骐骥道：“我表妹在這，所以就來了。”

柳依依：……

甘骐骥是不是喝了瓶假酒，居然承認了？

包廂裏的人面色霎時變得有些奇怪，眼神複雜地看着甘骐骥和柳依依。

要知道，甘家的關系可不是那麽好攀的。既然甘骐骥開了這個口，顯然，就是打算護定了柳依依。

李維維嫉妒油然升起。這算什麽，這趟見鬼的酒席她也不想趟，可想要在娛樂圈混，沒有資本捧，遲早就會邊緣化。

她被這些油膩惡心的男人又抱又摸，可柳依依運氣卻這麽好，不但将那個禿頭老板哄騙的團團轉，還搭上了甘骐骥。

她掐着手指，竟生生地折斷了自己指甲，手指的疼痛也不能撫平此刻她內心的怒意。

甘骐骥也沒有看柳依依，他拿着麥克風跟着伴奏唱起了喀秋莎，他聲音低沉堅毅，配合着他本身沉穩的氣質，倒真的有番高冷軍|官哼唱着喀秋莎思念心愛的姑娘的美感。

在場的人也不敢造次，靜靜地聆聽着。

一曲完畢，甘骐骥将麥克風塞回柳依依手中，淡淡道：“好好唱。”

柳依依看着屏幕上的一排下去待唱的喀秋莎，眼前有點黑，确定了，甘骐骥就是在整她。

四遍喀秋莎認真唱完後，再加上剛剛掐着嗓子唱的那好幾遍，柳依依發誓以後都不想聽到這首歌了。

淦，估計今晚做夢腦中裏都是這個旋律了。

在場的人聽得面色也極為難看，一晚上，他們就聽了這個調調，聚會玩樂的心情都沒了差不多，只想安靜一會。

甘骐骥跟着那幾人閑聊一會，不一會，那幾個男人就起身說告辭陸陸續續地離開這。

柳依依見着人走得也差不多，扯着王青雨的手臂起身也想要離開，甘骐骥卻開口道：“小宋，你先送這幾位姑娘離開，柳依依你留下。”

王青雨松開了柳依依的手，她安慰性地拍了拍柳依依的肩膀，跟着李維維她們離開。

偌大的包廂裏僅剩下甘骐骥和柳依依兩人，柳依依坐在離甘骐骥比較遠的沙發上，她也沒有躲閃，直接開口：“甘先生，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甘骐骥拿起一個酒杯，搖晃着杯中的紅酒，他冷聲問道：“不願意來為什麽還要參加這種飯局。”

“一開始也沒想到。”柳依依頓了下，“謝謝你剛才的解圍。”

甘骐骥此次倒是轉過頭來，認真地凝視着柳依依，似是在考量着柳依依話中的真誠。

“你剛剛提起柳宗元的江雪，那是什麽意思？”

柳依依倒是愣了下，這個他怎麽知道的啊？

甘骐骥道：“我剛剛在門外等了一小會。”

就是有些難熬，聽到了柳依依那破鑼嗓子唱了幾遍的喀秋莎。

合着大哥你還有在外聽牆角的興趣啊。

柳依依有些無語，她解釋道：“形容他唱歌難聽呗。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這不就是罵他唱歌難聽嘛。”

甘骐骥簡短道：“太委婉。”

“我要是不委婉，我會被掐死的吧。”

甘骐骥沉默一小會，他說：“你對我很直接。”

柳依依心裏咯噔一下，臉上擠出點微笑，讨好道：“我這不是看你比較有紳士風度，對不起啦，以前是我的錯，你饒了我吧，我發誓，我不會的了。”

“直接點也好。”

柳依依突然覺得這位男主角說話的風格和角度還真的是有些讓人捉摸不透，好像想一出是一出，不過看起來不是個小心眼的。

柳依依站起身來，她朝着甘骐骥鞠躬道：“之前确實是我不對，謝謝你，甘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