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藺草(七)
南荇的讀書生涯, 過得無比艱辛。
十昭鎮雖然名字上帶了個鎮,實際上就和一個村落差不多, 居住的也大多是陳氏一脈的族人, 重男輕女的封建思想幾乎根深蒂固, 裏面沒有幾個女孩是讀完初中的。
讀完小學後,陳建就不想讓南荇讀書了, 是縣政府的工作人員連哄帶吓,這才讓她完成了九年制義務教育。當時老師鼓勵她, 一定要好好讀書,如果能考上好的高中, 說不定還有繼續深造的機會。
最後南荇的中考成績全縣第三,被南明二中錄取。
陳建當然不會出學費,還去學校鬧了一場, 說南荇是要打工掙錢的,去讀高中的話讓老師把錢補給他。
學校的老師努力做他的工作, 胡亂編了一點理由, 說是現在社會不同了,只有多讀書才能掙大錢,讓他一定目光放長遠點, 放長線才能釣大魚。
陳建這才放棄了胡攪蠻纏。
高中的老師也很好,不僅幫忙申請了暫緩交費, 還四處奔波替她想辦法,最後終于打聽到了一家慈善機構有向貧困高中生的定向捐助。
粥多僧少,南荇遞交了資料, 沒過幾天老師帶着學校裏幾個申請人一起去了那家慈善機構,說是捐助人要看一看這些孩子,以便确定這些申請人是否真的是品學兼優的貧困生。
見面是在一個很大的禮堂,人很多,大概有百來個,負責人和大家了解了一下情況以後,鼓勵他們表演一下才藝,可以讓捐助人加深了解。
一直以來膽子都很小的南荇,主動舉手要求表演。
她太想讀書了,這是她唯一能夠脫離陳建的路。
“小九妹”就是她那時候在臺上表演的節目,出自越劇《梁山伯與祝英臺》的選段。
“你說什麽?怎麽可能是你捐助的?”南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當然就是我,南荇,原來我比霍寧辭更早認識你!”景遲日想起剛才心頭泛上來的遺憾,心情一下子愉悅了起來,“那時候我剛剛大學畢業接手公司,考察亞洲區的時候批準了一個慈善項目,成立了一個助學基金,你們那裏應該就是我首批資助的學生。”
南荇喃喃地道:“不可能……”
景遲日啞然失笑:“騙你幹嗎?SPRING集團的春日助學,後來雖然因為某些原因終止了項目,但你們那一次應該還能在網絡上找到新聞報道。”
南荇定定地看了他半晌,猝然惶急地轉身:“我……我回去了,以後再聯絡。”
車子一路飛馳,霓虹燈從車窗外閃過。
此時此刻,南荇的腦中一片空白,各種信息在她耳邊徘徊,卻進不了腦子,讓她完全理不出一個頭緒來。
她當初會答應嫁給霍寧辭,除了她聽說的禁欲傳言,還有另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她認定了霍寧辭是當初資助她讀完高中的愛心人士。
至今為止,她依然清楚地記得見到霍寧辭的第一面。
那是一個晴好的中午,班主任急匆匆地過來告訴她,她的捐助人要來檢查這些受捐人的生活、學習。
偏偏前一天晚上,陳建發酒瘋時打到了南荇的眼睛,她的右眼一片烏青。
正好是午自習的時間,同學們都在做作業,她則剛好拿了一張試卷在刷,沒過一會兒就有一群人從走廊上經過,在教室窗外停下了腳步。
她沒敢擡頭,只是一副專心學習的模樣。
這群人說了一會兒話,很快就走了。
過了約莫半個小時,她被叫到了教學樓外,一起過去的還有學校裏被資助的十幾個學生,有負責人關切地問了他們幾個問題,他們一一作答。
快結束的時候,她終于還是忍不住擡頭看了一眼。幾米開外有一群人,校長作陪着說着話,中間簇擁着的一個人身材高大,氣質卓然不群,十分醒目。
陽光很猛烈,逆着光看不清楚眉眼,南荇正要避開視線,那人仰起頭來看向天空,不知道說了一句什麽。
光影變幻間,那道下颌弧線猝然映入了南荇的眼眸,成了她心底最深的印記。
高中三年,每當她受到了委屈,她都會在腦海裏慢慢描摹那個下巴,從中汲取溫暖和力量。她刻苦學習、努力生活,讓自己不被那些惡意打倒,為的就是有一天能夠成為像那個人一樣的人,掌握自己的人生并且不遺餘力地幫助他人。
高三那一年,學校裏接受了一筆贊助,配備了電教室,而她也得以正式接觸了電腦,接觸了神奇的網絡世界。
班主任告訴她,這是香悅集團的霍寧辭捐贈的,他主導的慈善項目幫助了很多貧困生繼續了學業,勉勵她不要辜負資助人的期待。
她在網上找到了霍寧辭的照片,一眼就認出了那個下巴。
自此之後,她開始搜集關于霍寧辭的一切,包括他的喜好、他的人生軌跡、他的事業版圖,慢慢地把那個下巴具化成了一個鮮活的形象。
難道,她從一開始就弄錯了,那個溫暖了她三年、給了她脫離黑暗的希望的男人,不是霍寧辭,而是景遲日?
不一會兒,車子拐過雲湖公園進了小區。眼看着家門口快到了,老周一腳踩在了剎車上,靠着馬路停了下來。
“太太,先生在前面。”
南荇定睛一看,果然,霍寧辭站在路邊的臺階上。
她心亂如麻。此時此刻,她很需要一個獨處的空間來整理思緒,也需要時間去網上查證一下事情的真相。
還沒等她回過神來,老周率先下了車,拉開了她的車門,高興地朝她擠了擠眼:“先生這是在等你呢。”
話音剛落,霍寧辭過來了,神情淡然:“我都散步了兩圈了,正好看到你回來。”
南荇不得不下了車。
霍寧辭自然而然地抓住了她的手,往家裏漫步走去。
往常總愛絮叨個不停的南荇,忽然沒了聲音,默不作聲、心不在焉,下臺階的時候差點一腳踩空,幸好霍寧辭一把拽住了她。
“怎麽,今天去劇團玩得不開心?”霍寧辭心裏納悶,側臉仔細打量着她的表情。
南荇振作了一下精神:“沒有,我還上舞臺演出了呢,有個花旦病了上不了臺我救了場。”
等了一個晚上的霍寧辭原本心裏就有點不太痛快,這下心情更糟糕了,沉着臉道:“你舞臺妝我都沒見過。”
南荇只好拿出手機,把劉團長給她拍的幾張照片點出來放在了霍寧辭的眼前:“你看。”
照片裏的南荇身穿錦衣美服,頭戴冠飾,俨然就是一個古裝絕世美人,其中一張怼着臉拍的半身大頭照更是漂亮,用彩妝勾勒出來的杏眼眼尾上挑,大而有神,顧盼嫣然。霍寧辭越看越喜歡:“都發給我。”
南荇上傳微信,霍寧辭一一保存到了相冊。
前面有個小女孩奔跑了過來,眼看着就要撞到南荇了,霍寧辭眼疾手快,抱着她的腰往裏一帶,把她摟進了自己的懷裏。
小女孩跑開了,南荇不安地掙紮了一下,霍寧辭卻沒有松手,反倒低下頭來,一下一下地親吻着她的眼角眉梢。
南荇的鼻尖猛地酸澀了起來,止不住的難過湧了上來,仿佛海浪一陣陣地拍打着她的胸口。
如果霍寧辭真的不是那個資助她的人,那她應該怎麽辦?
“寧辭,”她仰起臉來看着霍寧辭的下巴,眼底漸漸有濕意泛起,“你以前有沒有去過南明市啊?就是我讀高中的地方。”
霍寧辭怔了怔:“忽然問這個幹嗎?”
南荇努力抑制着洶湧的情緒,軟軟地撒嬌:“就問一下,南明市很美,你去過嗎?”
“沒有,倒是聽說過,”霍寧辭倒是來了興致,“下次有空了我們一起去,去看看你讀書的學校。”
陰差陽錯來得如此突然,讓南荇招架不及。
一連幾天,她都很萎靡,渾渾噩噩的,滿腦子都是霍寧辭和景遲日兩個人在打架。
網上的新聞關于SPRING集團的春日助學,她在一個舊的新聞網站找到了原稿,和程景時說的一樣,SPRING集團在她讀高一的那一年贊助了南明市的一百名貧困生,包括學費和生活費,網站上還有學生的姓名公示,非常正規。
而香悅集團的慈善項目叫做春風助學,曾經資助建立過南明市初中、高中的電教室,也資助過貧困生,兩個項目就差了一個名字,班主任給搞錯了。
周五的時候,南荇終于沒有時間悲春傷秋了,賀毓然那邊傳來喜訊,顧非楠婉拒了BIEBIO,答應了麗睿的邀封,并選擇了南荇那個劍走偏鋒的采訪方案。
整個麗睿娛樂都投入了一級工作狀态,開始全力為閉年刊努力了。
賀毓然的統籌能力很強,時尚、影視、藝術等一共六個組分工合作,內刊策劃很早就已經有了方案,稿件出來後幾經修改,已經面臨定稿。
而S-Primrose在奢牌中的影響力,讓原本焦頭爛額的廣告部信心大增,原本已經要取消合作的幾大廣告商在廣告部的極力溝通下也借坡下驢,重新開始了廣告洽談。
封面拍攝是重中之重,創意很完美,可是如果攝影師不能展現出其中的精髓,那創意就失去了它的價值。
賀毓然利用他以前的人脈,請來了一個知名的時尚攝影師,成片出來的時候,南荇特意去了麗睿娛樂,想第一時間看看封面效果,讓自己心裏有個底。
畢竟,這是兩千萬的投資,她為此成了一個欠了債的“負翁”,能不能把錢還給南慕川,在此一舉了。
賀毓然知道她要來,提前等在了大門口,一臉的嚴肅。
“怎麽了?”南荇心裏直打鼓,“又出了什麽事情了?封面拍得不好?”
賀毓然搖了搖頭:“不是,你自己去看吧,我說不出來。”
美設組的辦公區裏,美工和編輯正在電腦前緊張地忙碌中,看到賀毓然來了,也只是陸續有人打招呼叫了“賀主編”、“老大”,和從前吳雲輝在的時候那種拍馬奉承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精選過的全套高清數碼照在組長的電腦裏,第一張就把南荇震撼住了。
簡單的素淨背景中,是一張顧非楠靠在一個雕花楠木箱子上的半身照。
他穿着一件簡單的白色暗紋改良襯衣,小立領,胸前繡着同色的梅花,從前襟到下擺;頭上斜戴着一個點翠絨球冠飾,和魅惑的南瓜色系眼妝一起,成了這張照片上的唯二亮色;深邃立體的五官輪廓中,幾绺淩亂的碎發垂落,一雙桃花眼半眯着,慵懶地朝着屏幕前的南荇看了過來。
那多情性感的眼神簡直直擊心髒。
南荇屏息了兩秒才從這男色的沖擊中清醒過來:“好美,超越性別的美。”
“對,這個創意太完美了,攝影師、模特、品牌也都配合得很完美,串起了古今中外,”賀毓然長籲了一口氣,“小荇,我吊了這麽兩個月的心,終于可以放下一半了。”
沒過幾天,第一本樣刊出來了。帶着紙香的雜志就好像一份藝術品,沉甸甸地擺在了南荇的面前。
翻過封面和幾張廣告跨頁,南荇的目光在整個雜志社的編輯部名冊頁一一掃過,落在了最後兩行小字上。
這裏原本是麗睿集團董事長關钰芬的頭銜和名字,現在添加了一行,“出版人:向南行”。
她來回确認了兩遍,才确信自己沒有眼花。
前陣子賀毓然問她有沒有筆名,沒有的話趕緊起一個,反正以後要從事這個行業,筆名是必須的。
她就起了這個“向南行”的筆名。
現在怎麽成了出版人,還放在了雜志裏,和關钰芬擺在了一起?
她正要打個電話去問問呢,賀毓然倒打過來了:“怎麽樣,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名字出現在雜志上,心情如何?”
“你怎麽把我放上去了?”南荇哭笑不得,“你們這一個個都是資深人士,我在裏面太違和了。”
“一點也不違和,”賀毓然的語聲鄭重,“小荇,這是你第一本為之付出努力的雜志,不管是作為總策劃還是老板,你的名字都應該出現在這裏,和我們一起享受這份成就。至于霍寧辭,只要你不說,他不會知道這個筆名就是你的。”
挂了電話,南荇沉思了片刻,指尖在這三個字上輕輕地撫過,心裏忽然湧動起難以言喻的情感。
十二月十日,麗睿娛樂官博發送了一個顧非楠拍攝雜志的花絮,視頻播放量突破五百萬。
十二月十一日,官博放送了顧非楠封面照九宮格,顧非楠轉發宣傳,當天“絕了”、“顧非楠越劇妝”、“顧非楠四大刊首封”一共三個話題輪番上了熱搜高位。
除了南荇看到的那張封面照外,其餘的八張,每一張都驚豔得令人窒息。
其中一張更是讓粉絲和路人們都瘋狂舔屏。
顧非楠嘴中叼着一支點翠金絲鳳釵,眼神淡漠桀骜,一朵藍色的繡球花在飄逸的長發發梢半隐半現,過膝的白色長襯衫下擺被剪裁成了數片,衣袂飄飄……
網友和粉絲把照片從冠飾到服裝品牌都扒了一遍,當天越劇和S-Primrose的讨論量和搜索量在數個平臺都達到了一個高峰值。
十二月十二日十二點,閉年刊正式限時預售,一秒破二十萬銷量,一個小時破六十萬,最後一天的總銷售額達到了三千萬,達成兩項成就:一秒銷售量破內娛紀錄、總銷售額內娛第二,成了第二個破了三千萬的實體刊。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可是大肥章呢,熊貓滾滾狀求表揚~~
**本章随機紅包50個,20前二十,30随機~~
注意:數據和人物都是瞎編的,沒有原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主要表現這一本雜志的牛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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