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蔓菁(四)
霍寧辭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從來沒有人, 會用這樣的口吻,質問他的決定, 眼前這個憤怒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撲過來和他理論一番的女人, 還是他那個乖巧柔順的妻子嗎?
他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我為什麽會沒有資格?你是我的妻子。”
南荇被他的臉色吓了一跳, 忍不住後退了一步,腳下撞到了保安放在地上的那個背包上。
背包倒了, 袋口松了,一堆東西從裏面掉了出來。
一個漂亮的手工越劇盔頭, 一個信封,還有幾樣手工編織的圍巾、手套。
南荇半蹲了下來, 撿起了越劇的盔頭,她的手指從柔軟的絨球上輕撫而過,這一瞬間, 她仿佛看到了王奶奶戴着老花鏡在修剪絨球的模樣。
信封厚厚的,她的指尖微微顫抖, 打開來一看, 整個人都呆住了。
裏面是一沓錢,上面還有銀行的手封印鑒。
一萬塊。
這是什麽意思?
她再也顧不得對霍寧辭潛意識的畏懼,霍地一下站了起來, 迎視着霍寧辭的目光:“就算我是你的妻子,那也不是你的附屬物, 你怎麽能這樣不和我招呼一聲就趕走我的客人?”
她越想越着急,“你到底對阿媽說了什麽?她怎麽會給我留錢?又怎麽會這樣一聲不吭地就走了?”
“我告訴她,你和她已經沒有關系了, 讓她以後不要來騷擾你,”霍寧辭一臉的冷漠,“這樣的人我見得多了,看見你過得好了就像水蛭一樣叮着你吸血。”
“阿媽她不是這種人!”南荇用盡力氣、帶着哭腔地反駁。
霍寧辭的眉頭擰了起來,有點壓不住火氣了:“小荇,她是怎麽樣的人,我不關心,我只知道,她不值得你這樣,眼睜睜地看着你被家暴了這麽多年卻毫無作為,她不配當一個母親。”
南荇懵了一瞬。
被她深埋起來的過往,忽然被赤.裸裸地拿了出來,擺在了兩個人的中間,她忽然有種被扒光了的感覺。
她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有種想把自己埋起來的沖動。
“你……你怎麽知道的……”她喃喃地問。
“查一查就知道了,”霍寧辭看她失魂落魄的樣子,心中不忍,放軟了語氣,“你別怕,一切都過去了,有我在,他們再也不可能傷害你,但你也不能心軟,對壞人心軟,就是對自己最大的傷害,懂嗎?”
南荇連連搖頭,哽咽着道:“你不懂……阿媽和那個人不一樣的……寧辭,你把人心都想得太壞了,阿媽只是來看看我,一定沒有其他的想法,她還給我留了錢,你看……不一樣的……”
她捏着那一沓錢,心都疼的發抖。
這一定是楊念娣一分一分攢下來的,自己都舍不得用,卻省下來要給她。
可她卻連一杯水都沒招待楊念娣喝,把人從家門口趕走了。
“有什麽不一樣?她身為你的監護人之一,有責任要保護你,就算她一個人對抗不了陳建,也應該竭盡所能尋求幫助,可她卻什麽都沒有做,難道她不是陳建傷害你的幫兇?”霍寧辭冷冷地問,“你為什麽要用你的婦人之仁來為她開脫呢?”
南荇抹了一把眼淚,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以前的一切,都過去了。被家暴,并不是她的錯,也不是她的恥辱。
只有将過去坦蕩蕩地擺在自己面前,才算是真正從那些陰影中走出來了。她不能讓別人這樣誤會楊念娣。
“不是的,你說錯了。”南荇迎視着霍寧辭的目光,她的臉色依舊蒼白,眼神卻冷靜了下來,語聲清晰有力,“你天生就是天之驕子,高高在上,可以掌控很多人的命運,也可以決定自己的人生,但是在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你難以置信的苦難,你只知道阿媽沒有阻止陳建對我的暴力,可你卻不知道,在十昭鎮,很多女孩連出生的機會都沒有就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在他們眼裏,生出來以後打一打而已,有什麽好委屈的?打老婆都是理所當然的。你還不知道,那裏要是去報警家暴,只會收到和稀泥的結果,最後還會得到再打一頓就服帖了的報複。在這樣一個地方,你讓阿媽怎麽去求救去保護我?”
霍寧辭愣住了。
“你們生活在大城市裏,有規則、有法律、有警察,可是那個小地方,只有氏族和父權,阿媽只能用她自己的身體盡可能地保護我,替我挨打,有一次她的胳膊被打斷了,只能咬着牙自己綁了個木板繼續幹活……”眼淚從南荇臉頰流下,她想起了那些暗無天日的日子,想起了自己的努力和掙紮,“是,你可以鄙視阿媽的軟弱和屈從,可是,你不能這樣把幫兇的罪名定給她,你知道嗎?我能順利和陳建劃清關系回到南家,是阿媽在背後出了不少力,她不想讓我離開,卻還是為了我忍痛放了手,你們都只是這樣高高在上地想當然,從來沒有身在她的位置,根本無法理解她的苦難。”
霍寧辭有點狼狽。
仔細一想,他收到的報告裏,的确只寫了陳建的行為,其他并沒有調查,剛才看到楊念娣,他本能地因為陳建而産生了厭惡的心情,只想着把所有從前相關的一切都從南荇的記憶裏抹去。
是他太片面太霸道了嗎?
他沉默了半晌,好半天才道:“好了,算我考慮得欠周到一點,你別哭了。”
“你不是考慮欠周到,你這是根本沒有尊重我,”南荇有些絕望地看着他,“在你眼裏,我的意見都被你忽略了,要不是保安送來了這些東西,你連阿媽來過了都不會讓我知道,寧辭,你……你根本沒有把我當成你的妻子,我只是你的附屬品而已……”
她後退了一步,飛快地轉身往外跑去。
霍寧辭一個箭步抓住了她的胳膊:“小荇,你去哪裏?”
“我去找她,你放手,這麽大冷天的,她坐了幾十個小時的火車到了這裏,卻被你趕走了,她在這個城市裏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南荇強忍着嗚咽,用力地掙脫了霍寧辭的手:“你別攔我,要不然我會更加讨厭你的!”
南荇奮力奔跑,穿過了公園,到了車水馬龍的大街上。
車來車往,馬路盤旋錯綜,延伸向遠方,看不見盡頭。城市那麽大,她如此渺小,不知道該從哪裏開始找起。
她擦了擦眼淚,分別給關系好的親朋好友發了消息,讓他們幫忙想想辦法。
南慕川安慰她,“別擔心了,我找人開車分頭去馬路上找,你趕緊回家去,等着別亂跑。”
“哥,你記得找一找那些天橋、地下通道。”南荇猜測着楊念娣會在哪裏落腳。
“好,我知道,”南慕川叮囑,“你快回家去,外面太冷了。”
南荇胡亂應了一聲,挂了電話。
這邊電話剛挂,賀毓然的電話進來了,劈頭就讓她別着急,“現在是春運高峰,阿姨應該沒法馬上買到回去的車票,可能會找小旅館住下,我找幾個朋友從你家附近的旅館開始找。”
“你找最便宜的那種旅館,”南荇急急地補充,“她沒錢,也舍不得住好的。”
“行,你別太擔心了,盡力找,多花點功夫總能找到,實在不行找警察叔叔。”賀毓然安慰道,“安州市很安全,一個人不可能憑空消失的,放心吧。”
“那旅館這裏就拜托你了,”南荇感激地道,“我去火車站看看。”
“你一個人?”賀毓然擔心地問,“青青馬上會過來找你,你等她一起。”
南荇和郁青青在火車站碰了面。已經快八點了,火車站裏人還很多,售票處排着長隊,兩個人找了一圈一無所獲,候車大廳需要車票才能進去,她們只能在外面幹瞪眼。
南荇靈機一動,去廣播室播了廣播找人。
分別用家鄉話和普通話播了兩遍找人公告,等了半個小時,沒等到人,看來應該也不在候車室,兩個人沮喪地出了廣播室,站在了火車站的大廣場上。
廣場的風呼嘯而過,寒風刺骨,南荇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一杯熱巧克力出現在她眼前,她擡頭一看,是賀毓然。
“你們倆怎麽回事,”賀毓然忍不住責備,“大冷天的,都不知道防寒,出來找人圍巾手套都不戴,還在廣場上吹風。”
郁青青用手捂着熱巧克力,不停地跺腳:“組長,你來得太及時了,我都快凍成冰疙瘩了。”
南荇喝了一大口,帶着熱意的液體從喉嚨滑下,和心底的暖意一起彙聚在胸口,驅散了寒意。她感激地道:“謝謝你,毓然。”
“我朋友都在幫忙找,有消息了會通知我,我不放心你們倆,就過來看看,”賀毓然盯着她看了片刻,關切地問,“和霍寧辭吵架了?”
南荇默默地點了點頭。
“他又怎麽了?總不能是他把你的阿媽趕走了,你才要到處找人吧?”郁青青很生氣,自從知道霍寧辭強迫南荇中斷實習并且不讓她接觸時尚圈之後,她對霍寧辭的偶像濾鏡就消失了,從崇拜到反感,幾乎沒有過渡階段。
“有點誤會。”南荇輕聲道。
郁青青氣得不打一處來:“小荇,你就是性子太軟了,不管有什麽誤會,他也不能代替你趕人啊,他把你當什麽了?叫我說啊,他這種脾氣,再有錢沒沒什麽了不起,待在他身邊能喘不上氣來,太壓抑了。這次你一定要好好和他掰扯掰扯,過不下去就別過了。”
“青青,你胡說什麽!”賀毓然斥責了一聲,“勸和不勸分,哪有你這樣瞎出主意的。”
郁青青一臉的忿然:“組長,我看你平時挺開明的,怎麽也忽然有這種封建觀念了?過得不好還要硬湊合在一起,這不是現代的婚姻觀。小荇又不是靠着霍寧辭的窮光蛋,她也是大小姐好不好?用得着受這種委屈?”
賀毓然正色道:“我不是封建,吵架的時候最不能感情用事,你這樣火上澆油會影響小荇的判斷。”
他看向南荇,語聲溫柔,“小荇,好好和他溝通,他如果是真心愛你,應該會考慮你的感受。但是,不管你做出什麽決定,我們都會站在你的這一邊支持你。”
南荇心緒複雜,默默地點了點頭。
“走,我們去找個地方暖和一下,”賀毓然往四下看看,又解下了自己的圍巾遞給南荇,“你捂一下,別凍感冒了。”
“組長,你過分了,”郁青青瞪他,“我也沒圍巾,你怎麽這麽厚此薄彼呢?”
“員工拍老板馬屁,那不是理所應當的嗎?”賀毓然開玩笑道,“再說了,你脂肪厚,沒事,還能撐五分鐘。”
郁青青氣壞了:“喂,你這是在笑話我胖嗎?我才比小荇胖了三斤,就是臉圓了一點好不好?”
看着這兩人你來我往地鬥嘴,南荇的嘴角微微上揚,終于露出了一絲微笑。
手機震動了幾下,南慕川在微信裏問她在哪裏。
南荇回了一個“火車站廣場”,又問他找得怎麽樣了。
南慕川遲遲沒有回複,南荇有點着急,正要打電話過去,郁青青戳了一下她的手臂,努了努嘴。
順着郁青青示意的方向一看,霍寧辭站在底下車庫的出口處,目光定定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南荇鼻子一酸,扭過頭去。
“小荇,”霍寧辭揉了揉太陽穴,有點疲憊地道,“她在我車上。”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也争取雙更,跪求評論打點雞血,給我化身八爪魚敲鍵盤的力氣!幹巴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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