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絲緞

“快請！”太後精神一振，臉色緩和了些，笑着說道。

柳如月壓下滿心的怨恨，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敞開的殿門。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什麽人，能夠壓過她，坐在那個位置上。

只見，一紫衣女子緩步而來。她身形窈窕，步伐輕盈，淡紫色的衣裙随着她的走動輕輕擺動。烏黑的秀發挽成一個淩雲髻，她沒有戴發簪，卻用無數顆小巧圓潤的珍珠點綴着發髻。烏黑的發絲與瑩白的珍珠形成鮮明的對比，令人眼前一亮。

此人，正是葉芷。

“葉芷見過太後。”葉芷盈盈一禮，卻只是微微欠身，并未像一般世家女子一般行跪拜之禮。

柳如月眉頭緊皺，一時竟猜不出葉芷的身份。倒是坐在她身邊的丁雨晴，看着葉芷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葉姑娘不必多禮。”太後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些，她朝葉芷招了招手，喜愛之情溢于言表。“快過來，坐到哀家身邊來！”

葉家雖然是四大家族中最弱的一家，但畢竟傳承百年，族內高手如雲。葉芷是葉家嫡出的二小姐，若是能夠讓鳳城娶葉芷為妻，便能得到葉家的支持，于鳳城來說，必然是如虎添翼。

當然，四大家族之中不止葉家一家有女兒，聽說林家的女兒林清雪出落得清麗脫俗，而且修為精深。太後不是沒有打過林清雪的主意，奈何四大家族之中，除了葉家之外，其餘三家，根本就沒有涉足朝堂的意思。她也只能作罷。

她暗中觀察了葉芷很長一段時間，發現葉芷不僅善謀略，在葉家似乎也有着一定的話語權。如此一來，她對葉芷的印象就更好了。若非鳳城如今傷勢未愈，恐怕她早已将此事提出來了。

“謝太後。”葉芷面色淡然，并未因太後的看重和喜愛而露出絲毫輕浮之意。

太後見狀心中更滿意了。年輕人嘛，長得美麗，又有那樣的家世，自然是心高氣傲的。

太後的想法，葉芷心知肚明。但她卻沒有表露出分毫。太後想要利用她葉家的勢力，她又何嘗不是在利用太後，轉移鳳炎的注意力呢？

只有讓鳳炎覺得葉家如今的蠢蠢欲動，是與太後有了勾結，鳳易才能更安全的隐在暗中，謀劃未來。

而到目前為止，她的計劃可以說進行的非常順利。

葉芷面帶微笑，一步步走向太後身邊的那個位置。

“赤月聖女到！”随着一聲通傳，所有人都看向了大門的方向。

葉芷腳步微頓，漫不經心的轉身。聽說這赤月聖女容貌傾城，她倒想看看，究竟有多美！

雲千素在衆人的注視之下踏入慈安宮。不知是因為上次鳳謙的那番話，還是因為別的什麽原因，雲千素沒有再以白紗遮面。

她一步步走來，背脊筆直，神色從容。

今天天氣不好，慈安宮中點了蠟燭，此刻燈火通明。如雲的秀發被一根白玉鳳凰簪子輕輕挽起。那簪子流光溢彩，美輪美奂。

白色的衣裙襯得她冰肌玉骨，出塵脫俗。衆人本以為那只是普通的白色衣裙，但随着雲千素的行走，在殿內燭光的映襯下，那衣裙上竟有光芒流動。衆人細細看去，這才發現，那流動的光芒，竟是她衣裙上所繡的圖案。這件衣服，竟是以銀絲為線，繡制而成的。

金銀質地柔軟，要想将之制成絲線，工藝繁瑣，難度極高。而要想以銀絲為線，在衣服上繡成圖案。不但對繡工要求極高，對布料的要求也十分苛刻。

“千素見過太後。”雲千素嘴角含笑，朝太後欠了欠身。

“聖女不必多禮。”太後笑着說道：“聖女請坐。”

雲千素點了點頭，走上臺階。

葉芷自雲千素進門後就一直在觀察她。衣着、容貌、氣質、言談、舉止，無論是哪方面，雲千素都勝過她。

雖然葉芷不想承認，但她卻不得不承認，這一次的較量，她輸了。

雲千素上了臺階，就看到站在一旁的葉芷。她微微一笑，道：“千素眼拙，不知這位是？”

葉芷微微一笑，道：“民女葉芷。”

雲千素恍然。“原來是葉家二小姐，久仰大名！”

“葉芷不過一平民百姓，怎能入得了聖女的眼？早就聽聞聖女乃赤月第一美人，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葉芷笑着說道。

太後笑着打斷兩人的恭維，道：“好了好了，你們都是人中之鳳，就不必自謙了，快坐吧！”

雲千素和葉芷相視一笑，這才坐下。

“好了，既然人到齊了，那就開始吧。”太後看着衆人說道：“今日哀家設宴，大家都無需拘束，盡興才好。”

“謝太後。”

太後滿意一笑，待她動過筷子之後，衆人這才開始動筷。

太後看着雲千素身上的衣服，笑道：“若是哀家沒看錯，聖女這件衣服，是絲緞的吧？”

太後話音剛落，慈安宮中忽然安靜下來。

絲緞？竟然是青雲國每年僅産二十匹的絲緞！

對于女子來說，漂亮的衣服首飾，向來是談論最多的話題。絲緞有多珍貴，在場很多人，都是只聞其名，卻連見都未曾見過。那可是只有帝後才能穿的布料，整個慈安宮中，恐怕只有太後穿過絲緞的衣服。

如今得知雲千素身上的衣服竟然是絲緞所制，衆人怎能不震驚，不意外？就連葉芷都有些詫異的看着雲千素。

“太後好眼力。”雲千素笑着點頭。

太後看着雲千素身上的衣服，眼神有些恍惚，她追憶道：“如果哀家沒有記錯，這是先帝在世時，送給赤月國的吧？”

“是。”雲千素點頭。

見氣氛有些低沉，太後身邊的李嬷嬷連忙提醒道：“太後，今日來了這麽多世家貴女，不妨讓她們比試一番才藝？”

“是啊！”太後如夢初醒，笑道：“李嬷嬷，幸虧你提醒了哀家。這樣吧，你們若是有什麽才藝，都可上前展示，哀家會從中選擇一個最出色，給予獎勵。你們看，如何？”

此言一出，一衆世家女子立刻喜形于色，躍躍欲試。

“既然如此，那就由臣女抛磚引玉吧。”一女子從宴席上走了出來，說道：“太後娘娘，臣女想要表演琴藝。”

“好。”太後笑着吩咐道：“來人，備琴。”

琴很快備好，那女子技法娴熟，一首曲子彈得有聲有色。那也正因那女子只注重技法，而忽視了彈琴之人最本質的感情，使得這首曲子多了幾分匠氣，少了幾分靈動。

有一人出頭，其他人自然不甘落後。即便今日入不了太後的眼，刷一刷存在感也是好的。

大殿中一下子熱鬧了起來。規規矩矩的站在雲千素身後的晴舞和紫雲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輕蔑。

“聖女覺得如何？”葉芷一直注意着雲千素，但雲千素不動聲色，她一時之間也猜不出她的心思，幹脆開口問道。

“不錯。”雲千素笑着說道。

葉芷卻不願意這麽簡單就放過雲千素，她看了眼雲千素身後站着的紫雲和晴舞，意味深長的說道：“早就聽聞聖女才藝冠絕赤月，不知葉芷今日可有幸一見？”

雲千素微微一笑，道：“傳言而已，不可盡信。”

“哦？”葉芷卻不信，她挑眉道：“聖女若是不願，葉芷也不會勉強。我看這位姑娘腳步輕盈，應該是善舞的吧，不如讓這位姑娘表演一番，也好讓我們見識見識赤月國的舞姿？”

“這……”雲千素有些遲疑的搖頭，道：“這，恐怕不妥吧？晴舞只是我的丫鬟而已，如何能與青雲貴女相比？”

“無妨。”太後聞言眼神閃了閃，道：“哀家也沒見過赤月國的舞姿，倒是好奇的很。不過是切磋一番，輸贏并不重要。”

“既然如此，晴舞，你去吧。”雲千素看了晴舞一眼。

“是，小姐。”晴舞眼中閃過一抹狡黠之色，脆生生的應下了。

晴舞去換衣服了，青雲國的衆多貴女卻有些不以為然。不過是個丫鬟，能有什麽才藝？若是赤月國的一個丫鬟，都能夠與她們這些世家貴女相媲美，那她們青雲國的臉還往哪兒放？

晴舞很快就出來了，她換了一身彩色的舞衣。也不在乎衆人輕蔑的目光，紫雲為她伴奏。

琴聲一響，晴舞便翩然起舞。她的舞姿輕盈婀娜，身子柔若無骨，一舉一動皆是風情。

原本還想看笑話的一衆女子臉色變了。太後的臉色也不太好看，這是她舉辦的宴會，若是讓雲千素親自出場，贏了倒還好說，但如今上場的不過是雲千素的一個婢女，若是讓她贏了，丢的就是整個青雲國的臉。

想到這裏，太後對葉芷不由多了幾分埋怨。葉芷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她深深地看了雲千素一眼，道：“不愧是聖女身邊的人，舞姿出衆，聖女可是藏拙了。”

“葉姑娘說笑了。”雲千素像是沒有聽出葉芷話中的諷刺。從頭到尾，她都沒有說過晴舞不善舞，而且事情是葉芷挑起來的，結果，自然由葉芷承擔。赤月與青雲本就是對立的，若是能夠壓下青雲，倒也是她樂見的。只是她沒想到，機會這麽快就送上門來了。

說話間，晴舞已經跳完了舞。“晴舞獻醜了。”

太後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中的不滿，笑着道：“這舞倒是新鮮，你叫晴舞？倒也沒有辜負了這個名字。哀家說話算話，今日是你贏了，你想要什麽，直說吧。”

這場比試的結果顯而易見，太後雖然不想承認，卻沒有那麽厚的臉皮否定晴舞的舞姿。否則，青雲國這臉才是真的丢到家了。

晴舞心中早有打算，聽太後這麽問，連忙道：“太後，晴舞不求其他，只想要一匹白色的絲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