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狹路相逢美者勝

太後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滞，沒有開口。

雲千素眸光微閃，她先是瞪了晴舞一眼，這才抱歉的朝太後說道：“晴舞被我寵壞了，不懂規矩，太後請勿怪罪。”

太後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些，她的目光在雲千素身上停頓了一秒，忽然笑道：“無妨，話是哀家說出來的，怎麽能怪她呢？只不過這絲緞……”

雲千素聞言連忙道：“晴舞只是随口一說，哪裏知道絲緞的珍貴？太後随便賞她一樣東西就好。”

太後搖了搖頭，有些遺憾的說道：“若是以前，即便這絲緞再珍貴，哀家既然開了口，倒也能賞她。只是如今……”

太後臉上的笑容多了幾分苦澀，道：“如今，整個青雲國，恐怕就只有琉璃殿中有絲緞了。哀家就是想給，也給不了了。”

雲千素眨了眨眼，一時有些沒有回過味來。

“琉璃殿，那不是鳳驚瀾的寝殿嗎？”葉芷眯了眯眼，似不經意的脫口而出：“難道，皇上将所有的絲緞都給了鳳驚瀾？”

雲千素放在膝蓋上的手緊了緊。她所掌握的資料裏面，并沒有這一項。

“哎……”太後嘆了口氣，有些無奈的說道：“皇上連火狐的皮毛都給她做了狐裘，不過是幾匹絲緞，又算得了什麽？”

“火狐？”葉芷大吃一驚，道：“太後說的是我青雲開國皇帝親手獵取的那只火狐嗎？”

“除了那個，我青雲國哪裏還有其他火狐？”太後有些意興闌珊的說道。

雲千素心裏有些許刺痛，那件火狐的珍貴又怎能是幾匹絲緞能夠相提并論的？她怎麽也沒想到，鳳炎不但将所有的絲緞都送給了鳳驚瀾，甚至連火狐都送出去了。

這一刻，她忽然有些不确定。鳳炎，當真是在利用鳳驚瀾嗎？

若只是利用，需要付出這麽多嗎？

不，不會的。不要胡思亂想！雲千素深吸了一口氣，端起面前的酒水輕抿了一口，溫熱的酒水讓她有些發冷的身體多了一絲暖意，思緒也更加清晰了起來。

她一點一點的抿着酒水，待到杯子裏的酒水喝完，心中的困擾也整理的差不多了。

是她鑽牛角尖了。

無論是絲緞還是火狐，都不過是身外之物，為了穩定朝綱，達到自己的目的，這些東西又算的了什麽？

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若是連這些身外之物都無法舍棄，鳳炎又如何能夠走到今天，成為青雲的一國之君呢？

自以為想明白了的雲千素心情忽然輕松起來，而鳳炎的影子在她的心中又深刻了一分。

最終，太後賞了晴舞一支金簪，這場才藝比試就這麽落下了帷幕。

晴舞拿着金簪站在雲千素身後，心中卻并不開心。小姐向來待她們很好，衣服首飾晴舞從來不缺，這次也是見雲千素喜歡青雲國的絲緞，便想借着這個機會得了絲緞送給雲千素。

但人算不如天算，她怎麽也沒想到，鳳炎竟然将所有的絲緞都送給了鳳驚瀾。原本就對鳳驚瀾心有不滿的晴舞，這下更讨厭鳳驚瀾了。

葉芷的心情也不算平靜，鳳驚瀾一天不除，就是她心頭的一根刺，讓她如芒在背。但鳳驚瀾身處皇宮，就算她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在皇宮裏殺了鳳驚瀾。最主要的是，她不能親自動手。

鳳驚瀾若是死在了她的手裏，鳳炎絕對不會放過葉家。若是能夠借刀殺人，自然是最好不過的。

她本來以為太後能夠成為這把刀，但如今看來，太後根本就鬥不過鳳驚瀾。看來，她要重新物色人選了呢！

丁雨晴從頭到尾都沒有說話，就像是一個透明人，但她卻默默地将所有人的反應記在了腦海中。

想到剛才一閃而過的畫面，丁雨晴嘴角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她喝了一杯酒，覺得心情格外舒暢。

雲千素感覺到一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待她擡頭看去，卻什麽都沒有看到。不經意的瞥了眼門外，眼中閃過一抹驚喜。

“下雪了！”

太後和葉芷聞言朝門外看去。果然，不知從何時開始，地上已經鋪了一層淺淺的白色，飛舞的雪花如鵝毛一般飄灑下來。

見雲千素看着外面不斷飄灑下來的雪花，太後笑着說道：“哀家倒是忘了，赤月的冬天是不下雪的。這恐怕是聖女第一次看到雪吧？”

“是的。”雲千素點頭。

“既然如此，不如我們去禦花園走走吧？”葉芷提議道：“雪中賞梅，一定別有一番滋味。”

“哀家年紀大了，可比不得你們。”太後想了想，道：“這樣吧，葉姑娘，你替哀家招待聖女去禦花園轉轉。至于其他人，想要去的就去，不願去的，就留在這裏吧。”

“是，葉芷一定好好招待聖女。”葉芷笑着說道。

“那就有勞葉姑娘了。”

這大雪紛飛的，外面異常寒冷，青雲國的世家貴女，又不像雲千素沒有見過雪，哪兒有那個閑情逸致，去雪中賞梅？最後，除了雲千素和葉芷之外，願意去禦花園的，就只有丁雨晴了。

晴舞和紫雲倒是很高興，不過顧忌着有葉芷等人在場，倒也知道克制自己的情緒。

出了慈安宮，寒風夾雜着雪花撲面而來，清新冷冽的空氣令衆人精神一振，晴舞連忙将手中的狐裘為雲千素系上。

雲千素走在長廊上，葉芷和丁雨晴一左一右的站在她身邊，晴舞和紫雲則跟在她身後。白色的雪花被風吹過來，冰冰涼涼的觸感落在肌膚上，雲千素饒有興致的伸手接住。

葉芷和丁雨晴見狀只是笑着。青雲國的雪她們看了這麽多年，早已不覺得有什麽新鮮的了。可對于雲千素來說，卻是稀奇而美麗的。這一點，她們倒也能理解。

“前面就是禦花園，雪天路滑，聖女請當心腳下。”丁雨晴柔聲提醒道。

從某一方面來說，其實比葉芷更有資格招待雲千素。奈何，她只是個秀女，身份地位無法與葉芷相提并論。

“多謝。”雲千素客氣的道謝。丁雨晴的身份她也有所了解，在她看來，丁雨晴也只是一個有些心機的普通女人罷了。愛上鳳炎，就注定了她永無出頭之日。鳳炎那樣的男人，不是丁雨晴這樣的女子可以掌控的。

雖然還沒有走進禦花園，但禦花園中的寒梅香味兒，卻已經被寒風吹了過來。雲千素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那股淡淡的冷香。清淡、冷冽，卻不落俗套，別有一番滋味。

赤月的天氣不适合梅花，雖有梅樹，卻從不開花。雲千素心中歡喜，不禁加快了腳步。

一踏進禦花園中，雲千素就被滿園綻放的紅梅所震撼了。雪下的很大，只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就将整個禦花園中鋪上了一層薄薄的積雪。放眼望去，那一片雪白之中，紅梅點點，竟美的有些不真實。

“好美！”雲千素快步上前，走到一棵梅樹下，伸手勾住一支盛開的紅梅，踮起腳尖，輕嗅着那冷冽清淡的幽香。

葉芷等人落後雲千素一步，此刻一踏入禦花園，便看到那飛揚的白雪中，一清麗脫俗的女子輕嗅着面前紅梅，她臉上帶着一抹溫柔欣喜的笑容，格外美麗。

葉芷腳步微頓，随即若無其事的走了過去，她笑着說道：“看來聖女很喜歡梅花呢，不如讓人剪些梅花回去，插在花瓶裏。”

“小姐，奴婢這就去。”晴舞不等雲千素吩咐，立刻去找剪刀來剪梅花了。

丁雨晴也走了過來，她剛要說話，眼角餘光卻瞥到遠處的一抹身影，心中一喜，竟忘了開口。

葉芷和雲千素察覺到她的異樣，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便看到遠處的梅林中，迎風站着一男子。

那男子背對着她們。他身着一襲黑色長袍，衣擺和袖口在寒風中擺動。僅僅只是一個背影，卻給人一種難以企及的距離感，但又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挺拔的背影，寬闊的肩膀，像是能夠撐起一片藍天。似乎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難，只要站在那人身後，就可以安然無恙。

能夠堂而皇之的出現在禦花園中，又有着如此懾人的氣勢，整個皇宮之中，唯有一人。

鳳炎！

葉芷眼中閃過一抹驚嘆，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鳳炎，雖然只是一個背影，卻給人一種難以忽視的壓力。直到此刻，她才明白，鳳易輸的不冤。

雲千素看着鳳炎的背影有些失神，等她回過神來，剛想朝那個男人走過去的時候，一道火紅的身影躍入眼簾。

鳳驚瀾最喜歡下雪天，一聽冰心說外面下雪了，就迫不及待的跑出來賞雪了。要說整個皇宮，什麽地方的雪景最美，那自然是禦花園中的梅林了。

鳳驚瀾還沒進禦花園就感覺到了鳳炎的氣息，本來想直接沖過去的，但見鳳炎背對着她，鳳驚瀾眼珠子一轉，看着空中飛揚的雪花，計上心頭。

她從梅樹上搜集了一些積雪，捏成了一小團，小心翼翼的朝鳳炎靠近。鳳炎自然感覺到了鳳驚瀾的氣息，但他也沒有戳穿她。既然她想玩，那他就陪她玩兒玩兒。

眼看着距離鳳炎只有一步之遙，鳳驚瀾忽然縱身一躍，整個人撲了過去。鳳炎眼中閃過一抹笑意，他一轉身，一伸手，準确無誤的摟住了自己送上門的溫香軟玉，嘴角的笑容還沒有揚起，便僵硬在臉上。

“哈哈哈哈……”鳳驚瀾從他懷裏掙脫出來，拍了拍殘留着一些雪水的掌心，看着鳳炎僵硬的俊臉，得逞而放肆大笑着。

“鳳！驚！瀾！”鳳炎眯了眯眼，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來。“你！死！定！了！”

“啊！救命啊！”鳳驚瀾感覺到危險的氣息，轉身欲跑，卻還是慢了一步，柔軟的腰身被鳳炎的大手扣住，後背直直的撞進了鳳炎結實的懷抱中。

鳳驚瀾轉身的那一瞬間，雲千素只覺得腦中“轟”的一聲，有什麽東西随之崩塌了。她死死的盯着那張精致絕美的臉蛋，面色發白，手中的梅花早已被她掐斷，她卻尤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