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黎明十分，蕭仲卿叫醒大家，簡單收拾上路。他并沒有提起昨晚的異樣，只是下意識的跟大家都保持距離，顯得心事重重。

一路上，有不少私家車躺在路邊，有些很殘破，有些還很完好。人卻很少見到，相信大多數應該是央了好心人，也或者是許了好處，搭了便車。

喪屍的速度隐約變快了，也更靈活了，這才只是過了幾天而已！

并沒有走很久，便又可以聽到軍隊車隊的動靜了。ZN莊離J市并不算很遠，大概也是為了“收複失地”做準備吧。

軍工廠和駐軍基地，是不可能放棄的地方。

真正到達ZN莊的時候，蕭仲卿很是不安，原因無它，ZN——三面環山！

這在末世初期是絕佳的地理環境，人少，喪屍少，易清理；地形穩固，易守難攻，直接封鎖入口，就可以安全駐紮；待日後返回基地，這裏還可以當作糧倉，首尾呼應。

然而，前提是，植物還沒有變異！

“前面就是ZN了。”看着狹窄的山道，安浩沒有急着進去。這樣的小山村，在這個時候看來是十分完美的，天然的保護屏可以把人的氣味掩藏的很好。可是，他有些擔心，前面進去的那麽多人，一路上肯定有不少受了傷的！“你們怎麽看？”

“進去啊！”周坤顯得很費解。追這麽遠過來了，不進去，難道看一眼就走？

“受傷的人會陸續變成喪屍吧？裏面，可能并不像看起來那樣安全。”安浩有些猶豫，路上實在是太慘烈。

“我們已經一路跟着車隊來到了這裏，後面都是喪屍！沒有退路了。”周坤激動起來，在外面多待一秒鐘都是危險的。現在這是什麽情況，他們是停在這裏開始唠嗑了？

“那如果，我們先找個安全地方守一晚，明天再進去呢？”

“你沒看見喪屍正在圍過來啊！咱們這麽多人，随便往哪兒一蹲，絕B吸引出旋窩窩！”

車上少許靜默。兩人的對話所有人都聽見了。沒有別的辦法，好像只能進去見機而行，才有活路。

“帶的吃的和水都用的差不多了，得想辦法再買點兒。”周小姨抱着背包，心裏算計着食物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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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莊吧！裏面再危險，也不會比外面喪屍多！那麽遠都過來了，不可能守不住這點小騷動的！我們進去馬上找住的地方，仔細躲好就行了！”外面确實更危險，游蕩追尋而來的喪屍越來越密集，蕭父不敢再耽擱，當即做下決定。

衆人至此也都不再說話。安浩掉頭進莊。

軍隊已經開始支起軍用圍欄，一部分人在清理斷後，一部分人在安排住房問題。一切井井有條忙中有序，方方面面都能體現出來，指揮者的果斷周全。

這樣的環境，讓大家都不自覺的松了口氣。躲在家裏的日子，看了不少的喪屍電影，知道了喪屍的弱點，也就不那麽害怕了，至少不會手足無措，不會因為大意無知讓自己受傷。

而這一路上，對付的喪屍雖然不多，卻也足夠他們稍微适應了。

哪怕最開始，蕭仲卿不言不語的就動手殺“人”的一幕，真的很驚栗！

現在他們要做的，只有活下去。

尹可人悄悄擡頭看了眼蕭仲卿的背影，又看看周坤。她知道周坤喜歡她，這一路上也确實很照顧她，可現在到了這樣的地方，她怕。

她畢竟是外人，蕭仲卿一定會趕她走！那樣的男人，平時不言不語，可一旦他決定了什麽，便意味着不會更改。

然而也是這個男人，安安靜靜的守護了他們一路。這讓她無比安心，仿佛只要跟着他，就能夠活下去。

她做了所有能做的，但這顯然是不夠的，那麽，想要留在他身邊，只能依靠周坤的喜歡。

這樣的結論讓她很沮喪。

一行人聽從安排，住進了一處農家院，車子被統一停在院外空地。小小的農家院很簡單，入目沒有過多的陳設，此時裏裏外外到處是人，顯得很擁擠。

可以想象，這麽個偏遠的小村莊，突然接納這麽多避難者，該有多麽混亂。

見此，心下已經明了，想單獨分配個單間怕是不可能了，甚至連院子的各個角落都已經全被人占去。

好在人群都是分堆兒的，想是親朋好友聚成了群。人群與人群之間有較大的空隙，所有人都下意識的防備着其他人。

找到中間的空地，背靠背坐下，蕭仲卿一手摟着貓貓，看似随意的坐下，其實卻很是戒備，微曲的腿能在第一時間做出反映動作。

這地方怎麽看都很像安全基地都有的隔離區。

院外有真槍實彈把守的士兵，時不時的向院內掃視。

軍隊的領導者果然很有遠見。有點意思。

只是不知道，他想關他們多久。八小時？十二小時？或者，保險起見，三五天？抑或者，更久？

懷裏的貓貓動了動，歪着頭蹭着蕭仲卿撒嬌。它最近越來越聰明了，現在到處都很危險，它不敢給爹爹添麻煩。不敢叫，不敢亂動，一直乖乖的吊在爹爹懷裏，它甚至看清了那枯萎的葡萄藤上的綠芽！

那時流動着的氣息，讓它感覺到了力量！渾身舒暢。

蕭仲卿沒有像往常一樣低下頭安撫貓貓，他感覺到，四周看過來的、或直白或壓抑的眼神。很多人已經餓很久了，奔波一路只能忍耐，現在，他知道他無異于抱了塊肉到處走。

“那時候”就是這樣的！

“仲卿哥，瑞哥找你......我幫你看着貓貓。”“......？沒有啊？”......“嘿嘿嘿嘿......狗小，肉挺多......！”“等他回來......他那麽寶貝......”“我靠人都快餓死了，那撒比......肉......到處跑！”“CNM，哥兒幾個......難道......死？！”“仲卿哥，對不起，我真的好餓，嗚。”

被陰暗的情緒席卷，難以壓制。殺了那些人！那些人全都該死！！

“蕭！” 安浩被身側無邊的殺意驚了一跳，蕭仲卿紅着眼，像極了索命的惡鬼，随時都有可能爆發！而四周卻并沒有異樣。“蕭！怎麽了！！蕭！”

遁着叫聲從黑暗中掙脫，蕭仲卿喘着粗氣，仿若溺水的人掙紮上岸。

“蕭......你......還好吧？”那回望過來的眼神空洞，安浩自能覺出不同。

感覺着，那聲音的來源漸漸讓他清醒。

“......嗯。”

“你剛才......”的樣子很可怕。說不出口，很擔心。

“沒事了。”

安浩還是不太放心，正想說什麽，就見周坤已經收集完信息，貓着腰鑽了回來。

“好像所有随行的民衆都在附近，院門口都有當兵的把守，說是保護，我覺得沒那麽簡單。這裏很多人都有傷，軍隊的傷員也都集中在隔壁的院子裏。”周坤回到蕭仲卿旁邊，壓低聲音、小心翼翼的，“他們......真的會跟電影裏一樣，全變成喪屍嗎？”

“......”穩下心神，回憶裏的東西既清楚又模糊，事情人物歷歷在目，可究其細節，反而又模糊不清。

這種“複活醒來”的感覺似是而非，嚴格說起來更像是夢魇，不甚真實。

不過不管怎樣，現在都不是在意這些的時候。

院子裏，隔壁院子裏，都有大批的喪屍即将覺醒。

周坤雖然聲音壓的很低，但足夠圍在一起的幾人都聽見。

尹可人環顧四周，人們或躺或坐卧或半倚，大多數身上都帶着血跡，再不複之前的光鮮。小聲的啜泣四散遍地，大概是失去了重要的人。盡管傷心欲裂膽戰心寒，卻連放聲痛哭一場都做不到。

“我去看看，你們小心點。”蕭仲卿叮囑一句，徑自起身。

背門的一角，年輕的母親摟她幼小脆弱的孩子，啜泣不止。她旁邊坐着個男人，也是悶不吭聲。男人旁邊還站着個八九歲大的孩子，低着頭，扣着手指。

“二哥，孩子已經兩天沒有吃東西了，嗚——”女人使盡全力想控制自己不要哭出來，卻越發不能控制。“剛進來的時候，院子裏明明有那麽多米，憑什麽全被他們拿了去。”抽泣聲甚至讓她無法正常言語。“——哪怕，哪怕是口米湯也行啊！再這麽下去孩子怎麽辦啊！二哥！”

女人的聲音很慌張很無助，男人卻始終沒有吭聲。

鄉下人都有囤糧的習慣，這個院子本來也有。來的時候整個院子已經沒有活人了。軍隊挺進，無暇顧及這無主之物，便被那幾個流氓占了便宜。

大家都很餓，但還沒有餓到為了一口吃的，跟流氓起沖突的地步。

受傷的人已經夠多了。

相信只要等安定住了，上頭一定會有動作的。

他們只要安靜的等着，就一定能吃飽肚子。

至少不會被餓死。

“二哥！你說話啊！玲玲都哭不出聲了！他爸沒了，我就只剩下玲玲了！還有沖兒，”女人很抽一口長泣，才得以順利的說下去，“二哥，我們該怎麽辦啊！”

沖兒，那個六七歲的孩子聽到自己的名字，擡起頭露出紅腫的眼睛和緊抿的嘴唇。他年紀雖然小，但也還是能懂些事了。他們沒有吃的了。這跟平時不一樣，哭鬧，再也換不來想要的了。

尹可人的位置是聽不到那邊的說話聲的，不過，她盯着蕭仲卿的背影看過去，那邊的情形，光用看也能明白。她身上的背包裏還有些面包，有些餅幹和礦泉水，甚至有幾根香腸，足夠兩個孩子飽餐一頓。

可她不敢。她......是外人。她必須保證不惹一點兒麻煩，才能有一點點希望不被趕走。

況且那麽多孩子餓着肚子，如果不是蕭仲卿過去那邊，她根本就注意不到那兩個。

她救不了，更救不完。

包裏的東西吃完後，他們也許一樣要餓肚子。

如果不是被收留......她不敢想！

心裏很難過，有同情，更是因為同病相憐。

“我想，你們需要這個。”蕭仲卿并沒有走太近，他将一大盒鮮奶抛進男人懷裏。

年輕的母親眼睛瞬間發亮，神情也激動起來。

這只是一盒牛奶。

卻可以救懷裏女兒的命。

“我和家人剛來，在那邊空地。”反手指下大概方向，“如果你們願意和我們交換位置，我可以再給你們兩袋面包一盒牛奶。”想了想，比劃着又補充了一句：“這樣的大盒子。”

“好！”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年輕人願意拿食物跟他們換位置，可眼下趕忙連聲答應，就怕對方反悔。

錢在這裏買不到食物。

聽說也有願意餓肚子賺錢的，可那畢竟少之又少，他們是從沒有碰到過的。

有了這兩盒牛奶，玲玲說不定就能撐下去了！

男人也沒有猶豫，他的兒子也有好些天沒有吃飽過了，雖然他總是偷偷藏一些留給他，可那是遠遠不夠的。

面包，只是提起，就已經讓人忍不住吞咽口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