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遲大帥見他頂嘴,拍桌子站起身:“你就算懷孕......你懷孕了?你懷哪門子孕。”
飯桌上另外兩個男人不約而同低下頭。
遲楠飛快地解釋了特殊的體質,刻意省略交代孩子父親是誰的環節。
遲三少也不知道,究竟是哪個哥哥的。
遲大帥顫巍巍坐下,沉默片刻。
“誰的孩子?”他似有所感,看向正襟危坐的方肆懿。
“我的。”
“我的。”
兩個人的聲音撞到一起,一個理直氣壯,一個虛弱但堅定。
遲大帥回過味來,轉向正視他的遲杄,巴掌卡在空中,白眼一翻抽了過去。
“叫随軍醫生!快點!”遲杄知道他身體不好,随身帶着醫生。
遲楠蹿到他身邊掐人中。
醫生拎着藥箱進來,和水服了藥,遲大帥緩過來勁兒,戳到遲杄的鼻子尖下。
“你你你你你......就這麽照顧你弟弟?”遲杄跟遲楠兩只霜打的茄子,不敢看他。
“家門不幸啊!”方肆懿旁觀他抽過去又勉強活過來,有點憐憫了。
“你保重,我們會照顧好遲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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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大帥穿透他窺探當年倩影,紅了眼角。
自覺有損威嚴,偷抹掉眼淚。
“唉,一個也指望不上。”
他仍然無法理解今天,今天所有的事,留待來日慢慢接受為佳。
年紀大了,再抽過去幾次可要命。
宏圖霸業蹄踏成黃土,天倫之樂總不能落空。
瞄一眼襯衫下擺的肚子,他重重嘆口氣。
自己受到不小的傷害,怎麽還覺得虧欠了小兒子。
“對了,上次三兒被綁架那個事......”“爹,你剛說自己病了,什麽病啊。”
遲楠見勢不妙,及時轉移了話題。
方肆懿朝他眨眼,得他回敬一個呸的口型。
遲大帥擡起頭,不自然地東瞅西瞅。
不算外人了,男兒媳也是兒媳。
“斷子絕孫不幹淨的病。”
稀裏糊塗說完,他唉聲嘆氣,不好意思跟兩個兒子對視。
方肆懿懂了,花柳病呗。
英明一世,老來遭此橫禍體面盡失,大快人心。
這樣想,便又能對遲大帥寬容些。
“您別這麽說,小病。”
遲大帥離開時猶疑地回頭。
方肆懿發現他掐了肥厚的掌心肉,似核查眼下一切是夢非夢。
遲杄鼓起勇氣:“爹,今年過年......我們不回去過了。”
遲大帥如夢初醒,視線飄忽兩個兒子間,忽然覺出一片重影。
扒了兩下,扶住車門。
“到哪兒過?”遲楠于心不忍,上前攙他一把。
“去上海。
二哥那邊有房子。”
乖張跋扈許多年,最終穩沉體貼下來,竟是為了踏入見不得光的後半生。
遲鳴握住他的胳膊,寄托厚望般拍了拍。
他不懂自己寄托了什麽,遲楠也沒懂自己值得托付什麽。
遲大帥上車,收起作為父親的部分,像軍人那樣正了軍帽,眼神銳利明亮。
“二十六軍八團臨時團長遲楠!”“到!”遲楠敬個歪歪扭扭的軍禮,屏息斂神。
軍姿還過得去。
遲大帥搖搖頭,吩咐司機發動汽車。
“往後的日子,你們悠着過吧。”
之後幾天,遲大帥沒露面,紀律森嚴的二十六軍不斷有人來送些有的沒的,放下就跑。
人往往憐惜美人遲暮,而英雄遲暮、美人末路,另有一番唏噓傷懷。
末路的美人推着兩位原地感傷的孩子,轉身走進紅磚樓,背對殘陽,以為躲得開收拾不起的遍地血。
末路多的是柳暗花明。
死去的虞美人連根拔起,大地的窟窿填上沉默、耐得住冷風的矮樹。
北平的冬天來了,他們要快馬加鞭,讓冬天追趕他們鋼筋鐵骨的馬,趕在冬青的前頭,趕在被多災多難的人世抓住前,像南渡中搭夥的雁,幾朵無家可歸的雲,奔赴四季如春的天涯。
中間出了個小插曲。
遲楠提起,長這麽大沒去過塞外。
另兩個人光速退了火車票,開車陪他走這一趟。
其實遲楠沒那麽想往北走,凍人,可這種感覺也挺好,不是嗎。
出關前,孔七的馬追上了他們。
孫防川身後是那支打過交道的小隊,望去宛若草原四海為家的羚羊。
孔七拿下臉上半塊方巾,翻身下馬。
常随他身的文明杖沒有帶,皮毛代替呢大衣罩在肩頭。
那股天然的匪氣去了雕飾,撲面而來。
方肆懿安撫地拍拍遲楠手背,裹緊大衣下了車。
“真要走?”孔令真脫下左手的皮手套。
方肆懿雙手插兜,看着他笑了。
“今天走的要是路青,換我問你,你走嗎?”孔令真哼一聲,把手套甩進他懷中,摘下食指上花紋繁複的金戒指。
“拿着這個。
認識一場,就此兩清。
再見如果是敵人,便永遠是敵人了。”
方肆懿把皮手套還他,戒指收進西裝內兜。
“當真兩清嗎?”孔令真上了馬,握住缰繩一敲腦袋。
“瞧我這記性,你還欠我一個人情。”
那陣子方肆懿天天打聽遲楠,煩得他覺也睡不香。
方肆懿從車裏擡出一壇泥封的酒,單手遞給他。
“提前請你喝喜酒,二十年的女兒紅。”
孔令真不客套,掀開泥封,于凜凜風中長飲一口。
“好酒。”
松開手,酒壇四分五裂,餘下的酒釀成離離北風,滋潤下個季節的高粱。
而那些,與今年的雪無關。
“你跟孔七到底什麽關系?”上了車,遲楠目光如炬。
“那是他的故事了。”
方肆懿故意賣關子,“親我一口,就給你講。”
遲杄受不了,從前座扔過來一條圍巾,正好砸在他臉上。
自草原歸來,遲楠度過了十餘年中最安全的一段日子。
膩人的奶油蛋糕無限量供應,可以在涼爽的白晝敞開腿,騎到欲望上面。
方肆懿被坐過的臉濕漉漉的,使他聯想到每天早餐桌上的羊奶,平靜而腥膻的表面。
舞廳,電影院,馬場,暫時不屬于分外貴重的他。
賴床時,遲楠總被遲杄拖出被窩,按住操幾頓,以至賴床到中午的毛病日趨改好。
偶爾都有空,三個人在閣樓的榻榻米上坦坦蕩蕩做愛。
這時遲杄跟方肆懿從不吵架,遲楠落得耳根清淨,就想這一刻再長。
那也是平平無奇的一天。
窗臺光禿禿水泥闌幹,凹陷處卧的雨水倒映陰天的藍。
電車清脆駛過,報童的叫賣聲聲悠遠,拉長了叮鈴叮鈴的金屬響。
遲楠睜開眼,九個半月胎兒撐大的肚皮首先入眼,一絲不挂下,失衡中透露生命的平衡。
方肆懿睡右邊肩膀,一只手橫在他胸口,虛攏愈發豐滿的胸部。
遲杄睡左邊肩窩,感覺到他的醒來,下意識将嘴唇貼在耳根。
大腿根精液幹涸的痕跡,昭示着濕濘如同日複一日的錯覺。
摸了摸兩個後腦勺,熟悉的呼吸令他心安。
一陣隐痛傳來,不知為何想起那個夢。
方肆懿的紅豆破出自己血肉,纏繞成參天大樹。
痛感愈漸強烈,遲楠抓住兩只胳膊,晃醒他們。
“我感覺要生了。”
END.
到這裏正文就完結了。
第一次寫這麽長的故事,寫同人也沒寫過。
太多瑕疵,太多遺憾,多餘的話微博說吧,好好反省反省。
估計會小修一下再放txt,微博@年度愛神。
感謝諸君的陪伴,非常感謝,經常評論和評票的id我都記得。
有好幾個番外,二哥的春夢,還有哺乳期3那個p,可能也有配角的故事。
不管你們想不想看我都要寫(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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