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中午陳嘉樹匆匆離開之後,約好了冬青一起吃晚飯。

陳嘉樹約的是在學校附近商業街新開的一家烤肉店,裝潢走的是複古工業風。

桌子和椅子都是簡約粗狂的風格,桌子是黑色抛光的合成樹脂,遠看還有點大理石的感覺,兩邊擺着刷上一種發灰的草綠色油漆的圓形金屬靠背椅,椅子上綁着坐墊,放着軟靠背,看起來坐下去會感覺不錯。

金屬結構的吊頂上懸挂着傘狀的燈盞,燈光泛黃——有那麽一個說法是暖光放在餐廳裏可以使人愉悅,大快朵頤。

“冬青,這兒。”

靠窗邊的位置坐着的人赫然就是陳嘉樹了。

現在時間還不晚,大概五六點鐘,天微微暗下去了,玻璃幕牆在的天空泛着藍色和紫色交融的光芒,而陳嘉樹在暖黃色的吊燈下坐着,一幅補色對比的畫卷就這樣在冬青腦海裏構思出來。

“久等了。”冬青脫下自己背包,還好學校校園夠大,她逛了一下午,不過背着沉重的包,确實走着肩膀酸痛了。

“不好意思來的有點晚。”冬青道。

“沒等太久,”陳嘉樹把點菜的平板給她,“點菜?你先吧,點完我再加一些。”

“哦……”冬青有些禮貌地接過來。

在陳嘉樹面前非常容易陷入被動狀态,他說什麽,冬青就照着做了。

“……土豆片吃嗎?”冬青問。

“可以。”

“藕片?”她繼續往下掃了兩眼。

“行。”

“……海帶結?”

“呃,”陳嘉樹頓了頓,“烤肉,你其實可以點一些葷……”

“哦哦,好的!”冬青點頭如搗蒜。

緊跟着冬青在詢問他的意見之後點了一份牛羊肉雙拼,點了些魚片,還有些加工肉類,便把點餐平板給了他:“你看下還有什麽要補充的?”

其實她覺得她點得都差不多了,兩個人來吃烤肉本來就有些虧,分量如果點得多了,吃不完只能是浪費。

這都是冬青大學時和倪一鴻出去吃飯吃多了的經驗。再加上這裏是北京,雖然就是一個普通的購物商城,但依照她剛剛看到菜單上的價格,還是不敢多點。

況且,這頓飯她沒打算讓陳嘉樹請。

雖然陳嘉樹現在研究生有補貼而且家庭條件比他好,但她也不是窮的兩頓飯都讓人家請,搞得她像來蹭吃蹭喝的。

陳嘉樹這邊呢,他看見點菜板上的菜品有些哭笑不得,素菜不少,看來她挺喜歡吃素,然後肉象征性點了一些。

陳嘉樹一手托腮,一手拿着平板。

“有什麽問題嗎?”

陳嘉樹:“再點些五花肉,出油。”

“好。”也是……冬青把這個忘了。可是早知道又加一個肉,她剛剛就不該去點那個裏脊。

陳嘉樹又道:“不點些海鮮嗎?”

可是海鮮……貴啊。

“再加一個海鮮拼盤吧,裏面有鮑魚鱿魚之類的,你吃嗎?”

冬青尴尬一笑。

“海鮮會不會不新鮮?”

“都挺新鮮的。”陳嘉樹指了指不遠處的水族箱,果然各種海産品正游得很歡呢。

“點得是不是有點多啊?萬一吃不完不就浪費了?”

“沒事,這家單份量少。”

冬青:行吧行吧,你的地盤你做主。

“對了,要不要飲料?藍莓汁吧,解膩。”陳嘉樹補充道。

冬青汗顏……這頓飯還是AA吧。

……

烤肉店火鍋店都一樣,點完菜之後後廚直接準備菜品,保證三分鐘之內上齊,當然,海鮮需要稍作處理,慢一些。

沒一會,桌子上擺滿琳琅滿目的菜品,電爐打開,鍋裏澆上一層淺淺的油,便可以開始了。兩個人來來往往非常禮貌,都是各吃各烤,不存在那些個隔壁桌子上“你烤來親自遞給我吃”的現象。

在旁人看來他倆也夠奇怪的,一對來往禮貌、舉止界限分明的男女,各吃各的,但語言交談上雖然談不上親昵,但也還算融洽和諧。

莫不是相親?

其實下午那會兒兩人有些聊開了,晚上吃飯談得話題也不怎麽避諱,不知不覺從讀書考研就聊到了工作就業,繞着繞着又回到了出發的時候,就是老家了。

“你去過民發廣場那家烤肉嗎?去年暑假剛開業,我們家還有我二姨一家去吃了,味道也很好,是自助烤肉,還算蠻幹淨的,還有水果之類,那家的西瓜真是,甜絕了,瓜瓤又沙又脆。”冬青說。

“民發廣場?聽我媽說過,下次去回家去嘗嘗。”陳嘉樹已經好幾個暑假在外,要麽是實習,要麽是實驗,“不過,說起來烤肉,我覺得咱們廠裏面大下坡拐彎那兒,那家東北夫妻開的烤肉店才一絕。”

“對呀,”冬青輕輕地附和一聲,“只可惜,以後再也吃不到了……”

陳嘉樹去翻了一片五花肉,卻沒有做聲。

過了一會,他道:“我只聽說是他們家出了什麽事,阖家搬走了。”

“人生無常,”冬青嘆了口氣,“記得咱們小學的時候經常跟着大人去他家吃飯,大人喝酒,聊天,小孩子就吃着烤肉喝汽水,吃飽喝足了再去隔壁的小賣部買一根小布丁,晚上散散步,就懶懶散散地回家了,別提多舒服。”

“長大了,好多事情都變了……”她又感嘆一句。

不光光是那家兒時回憶裏的烤肉店,很多曾經深深聯系的東西都在離散。

分子在不斷運動的,事物在不斷變化。

兒時的美好破碎時,其最殘忍之處就在于,小孩子剛剛長大時所認知的、約定俗成的東西一一被拆解、打破,作為一個大人他們必須去重組重塑,甚至迷迷茫茫,去尋找新的認知與價值觀。這大概就是成長的一部分吧。

冬青暗忖,啧,她當個什麽建築師啊,幹脆寫花火那種疼痛青春純愛小說得了。

這時陳嘉樹用筷子攪了攪味碟。

“很多事情也不能那樣蓋棺定論,”他道,“也挺多事變得挺好的。民生民計,星辰大海,跟十多年前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雖然說是應該保持謙虛,繼續奮鬥,但很多成就和收獲都是值得肯定的啊。”

冬青尴尬地笑了笑。

在這個時候她突然感覺到一種在價值觀上的落差感。

她看到的兒時回憶不再,童年的家園一步一步走向沒落。

他看到的是祖國就像絲綢之路上的駝鈴陣陣,像鄭和遠航時的巨船揚帆,是正蓄勢待發的火箭,祖國正在成長,祖國正在強大。

他們不一樣啊。冬青暗暗嘆息。

她是一個普普通通家庭裏長出來的孩子,父母都只不過是沒什麽知識文化的工人出身。現在媽媽已經退休,在家裏還坐着小生意賺錢,爸爸早年辭了職,一大把年紀還在外面跑運輸。她父母給她的教育是吃好穿暖,支持她的學習學業,就已經是盡了很大的努力。

而陳嘉樹不一樣。他爸爸是大學生畢業分配到廠裏的幹部,媽媽好歹也是大專會計畢業的工廠出納。後來廠裏效益逐漸不好,他爸爸直接辭了職,在北京另外找謀生路,媽媽全心全意地照顧他讀書。據她所知,陳嘉樹在小學就學了吉他、小提琴還有書法。聽說他們也在北京買了房子,再過兩年就直接全家搬到北京了。

“也是,現在社會也确實進步了。”冬青沒話說了,只是淡淡地笑,去鍋裏把烤得焦黃的裏脊肉加起來塞到嘴裏,低頭吃着。

陳嘉樹就自己看到的感受到的說了想法,自己覺得說的沒什麽問題。

但他也明白人的感情并不想通,說出去的話往往也只能被理解個六七分,如果是□□分,就是在太了不起了。

陳嘉樹:“你看,不變怎麽能行呢?爸媽老了,咱們不也長大成人了,進入社會,實現自己的價值,還有,對那些之前對你好的人回報,以一顆愛心去回饋。覺得變了,大概也是因為現在身上壓力變得大了,但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責任的倒置,責任的延續,你覺得呢?”

“嗯,也有道理。”冬青承認,他的話說的滴水不漏了,但是為了場面不那麽尴尬,還是轉移話題為妙,“對了,聽說今年過年,薛阿姨給易振寧介紹一女朋友?”

說到這,陳嘉樹笑了笑:“他啊,他個臭小子,其實是有女朋友的,人家家在山東,離家太遠了,易振寧他媽早先就說不讓他找太遠的,他就沒跟他媽說,我媽才喜歡攬事,說給他撮合姻緣。”

“還有這回事?那撮合的姑娘條件是什麽樣的呀?”

“這我不清楚,後來我跟我媽說了這事,她知道自己這事做的不地道,也沒再提了。”

“哈哈,”冬青笑,“那薛阿姨不會轉頭就告訴易振寧媽媽了吧?”

“沒呢。”

“我媽啊,也生怕我嫁遠了,不許我找外地男朋友,恨不得畢業找一個本地人結婚。”

陳嘉樹:“那你呢?”

他倆果然是聊開了,結婚談戀愛這種閨蜜話題都能聊得上來。

“我?我跟我媽說不着急這個吧……”但這時候冬青臉卻有些不好意思地發燙起來,“況且,自己工作還沒有着落好,不考慮這些。”

“其實像你這個專業,在北上廣找工作機會都很廣,發展挺不錯,在老家埋汰了……北京事務所就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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