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三人成虎
連喬假裝什麽都沒聽見,仍舊呼吸均勻地躺在徐忍冬身邊。他倒要看看,這位前任當着他這現任的面能整出什麽幺蛾子。
只聽鐘秀輕聲問道:“你最近……過得還好嗎?”
連喬在心裏冷笑:呵,明知故問,有我在能不好嗎?
徐忍冬:“不好。”
連喬:?
鐘秀沒接話,房間裏陷入詭異的沉默。過了一會兒,徐忍冬又道:“不過,跟你比起來還是要好一點的。”
連喬突然又恢複了自信。他覺得忍冬下一句就要說出“知道你過得不好我就放心了”這句打臉名言了!這說明忍冬哥對前任已經沒有任何感情了!
加油!我支持你!狠狠怼她!
徐忍冬:“……我不知道你過得這麽不好。抱歉。”
連喬:???
連喬恨不得跳起來抓着徐忍冬的領子搖晃他:人家是生病啊!得癌症啊!關你什麽事?你是為了什麽在道歉啊?!
當然,連喬并沒有這麽做,為了偷聽到更多對話,更好地氣死自己,他選擇了繼續裝睡。
鐘秀苦笑:“我是故意瞞你的……我本來沒打算再出現在你的生命裏。”
連喬聽了這話卻有些意外。聽這意思,鐘秀病重的消息好像不是她自己主動告訴忍冬的?那會是誰?
……算了,傳聲筒是誰不重要。連喬回想起在醫院聽到護士們的閑聊,說鐘秀沒有家人,确診癌症之後一直都是一個人來看病,所有病痛也都是一個人默默在扛。他忽然覺得這個女人也着實可憐。換位思考,如果他是忍冬的話,他也會來見她最後一面的。
卻聽徐忍冬冷冷道:“我确實沒打算來見你,你死不死跟我有什麽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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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喬:??????
大佬你怎麽不按套路出牌!
鐘秀發出了和連喬同樣的疑問:“那你為什麽還是來了?”
徐忍冬:“……”突然不說話了。
連喬:不要沉默啊大佬!繼續怼她啊!
連喬只覺得心髒被摁在了過山車裏,随着兩人的對話不停地上坡下坡360度回旋,刺激得他快要心梗了。他焦急地等待着徐忍冬的回答,想知道徐忍冬到底是抱着什麽樣的心情去見鐘秀最後一面,內心深處卻又隐隐害怕,怕聽到自己不想要的答案。
一萬年過去了。
徐忍冬:“……”還是沒有說話。
連喬都快憋死了,就在他差點忍不住跳起來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一聲女人的慘叫。
不知是不是錯覺,連喬好像聽到徐忍冬松了一口氣。
徐忍冬随即用力推了他一把:“連喬!醒醒,出事了!”
連喬假裝睡意朦胧地醒來,很入戲地道:“嗯?怎麽了,誰在叫?”
只聽啪嗒一聲,鐘秀開了燈。連喬無法适應這突如其來的光線,還在揉眼睛,鐘秀卻已經打開門,站在走廊上張望。
“是電影社那幾個人的房間。”鐘秀道。
三人來到出事的房間時,房間外已經聚滿了人,但大家都圍在房間門口,沒有進去。
“什麽情況?”徐忍冬和連喬推開人群,擠到前面。眼前突然撲上來一個血淋淋的人,徐忍冬心頭一跳,還沒來得及反應,連喬已經反射性地一腳踢出去,卻聽到一聲熟悉的叫喚。
“別踢!是我!”
徐忍冬和連喬雙雙一愣:這不是那小太陽社長麽?
只見社長捂着被踢中的肚子,再次撲上來,這回卻是跪在了徐忍冬二人面前,涕泗橫流地抱住徐忍冬的大腿。
“求求你們救救她!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會這樣!”
徐忍冬和連喬的注意力卻已經被床上那個女人的慘叫聲吸引。只見嬌弱女社員A一個人躺在雪白大床上,渾身是血,瘋狂扭動。她全身上下布滿了傷口,像是被什麽銳利的東西一刀刀地劃開。傷口最深的地方甚至能看到骨頭,鮮血像小型噴泉一樣從血管裏汩汩湧出。
更為駭人的是,她身上的傷口竟然正在一道道變多!就在衆目睽睽之下,原本完好的皮膚竟然又自動裂開,湧出了更多鮮血!
社員A雙目緊閉,表情凄慘,口中凄厲之聲不絕,聽得人心膽俱裂。難怪大家都站在外面不肯進來,這麽血腥的場面誰能扛得住。
徐忍冬在房間裏掃了一眼。除了緊抱自己大腿的社長,另外兩個社員都縮在牆角裏瑟瑟發抖。這三人身上都被濺上了血,尤以社長身上最多,簡直被浸成了個血人。看來他曾經試圖去救那個社員A,但除了被鮮血噴了個狗血淋頭之外,沒有起到任何效果。
徐忍冬把社長從地上拎起來。此時的社長已經不是那個溫暖如春的小太陽,他整個人抖成了篩子,就連牙齒都在上下打顫。驚恐的表情暴露了他內心的無助,要不是徐忍冬拎着他,他簡直就要兩腿一軟再跪下去。
徐忍冬皺起眉:“說清楚,怎麽回事,快!”
他用力晃了晃社長,好讓社長冷靜一點。社長咽了咽口水,聲音發抖地道:“是弗萊迪……弗萊迪來了……他在夢裏追殺她!”
弗萊迪?
徐忍冬皺了皺眉,他沒聽過這個名字。社員A的慘叫聲還在繼續,徐忍冬扭頭朝床上望去,卻見連喬走到床邊,長腿一跨,直接坐到了社員A的胸脯上。
然後,擡起手來,開始左右開弓地扇社員A的耳光。
衆人:“???”
連喬的動作絲毫沒有拖泥帶水,仿佛每天都要帶着小姐妹上門打小三,其動作之娴熟堪稱行雲流水。啪啪打臉聲不絕于耳,就連徐忍冬都驚呆了。他本能地想上前阻攔,卻忽然意識到,連喬這是想弄醒她!
對了,剛才社長提到了“夢”,這個社員A雖然掙紮扭動,但眼睛也始終沒有睜開。這說明她确實被困在了夢境裏!
“沒用的,沒用的!”小太陽社長再度崩潰,抱着頭癱坐在地上,“我都試過了,醒不過來的……”
連喬的手停在了半空。
果然,即便已經被扇了十幾個巴掌,那個女社員也依舊緊閉雙眼。她哭號的聲音倒是越來越小了,那是因為她已經失血過多,就連掙紮都變成了有一下沒一下的抽搐。
連喬從她身上下來,愧疚地說了句:“對不起啊。”
也不知道他這一聲“對不起”是對誰說的,房間裏沒有人說話,只剩下女社員微弱的悲鳴,還有電影社另外三名成員的抽泣聲。
徐忍冬招招手讓連喬回來。連喬滿是是血,垂頭喪氣,嘴裏還在嘀咕:“怎麽會呢,電影裏能弄醒的啊……”
徐忍冬正想找東西給他擦擦這一身鮮血,聽到這句,猛然擡頭:“電影?”
“嗯,《猛鬼街》。”連喬朝癱坐在地的另外三名電影社成員看了一眼,表情若有所思,“剛才社長講的弗萊迪就是《猛鬼街》裏那個刀疤男,能夠在夢中殺人。被他進入夢境的人沒有辦法自己醒來,會被他用剃刀殺死。但如果有外人幹預,應該是可以醒的……”
就在二人說話的工夫,床上的慘叫聲忽然停止了。衆人齊刷刷地望向床上,只見那女人滿臉血淚,表情驚恐,嘴巴大張着,已經不動了。
鮮血浸透了床單,就連下面的地毯都被弄濕了一大片。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誰能想象一個人的身體裏竟然藏着這麽多血。
就這樣,一個二十幾歲的女大學生,竟然當着他們的面被活活放幹了血。所有人都聽到了她臨死前的凄厲悲鳴,看到了她痛苦絕望的扭動,并且最終見證她的所有掙紮都是白費力氣,沒有人能夠救她。她在自己的夢中死去了。
“不……不是這樣的……不應該是這樣的……”社長滿臉絕望,臉上的血淚混作一團,順着脖子流下來。他的情緒已經崩潰,眼神漸漸渙散,看上去馬上就要暈倒了。
連喬忽然上去踢了他一腳,很不客氣地問:“有這麽多鬼故事好講,你幹嘛非挑這一個?”
社長渾身一激靈,靈魂被強行拉回軀體。他神情惶然,嘴唇顫抖着,沒有說話。
連喬眯了眯眼睛,原本彎彎帶笑的眼睛裏忽然閃過森冷的殺意。徐忍冬忽地心裏一緊,他回想起了曾在幻覺中殺死他的那個連喬。此時此刻,連喬臉上的殺氣竟和那時沒什麽兩樣。
只見連喬伸手一撈,輕輕松松就把身高一米九的社長從地上拽起來。緊接着他狠狠地把社長摁在牆上,所有人都聽到社長的後腦勺撞擊牆壁的聲音,沉重的一記悶響,聽得人頭皮發麻。
連喬掐着他的脖子,手指慢慢收緊,眼神冰冷:“三人成虎,是你的經歷嗎?”
當連喬說出“經歷”兩個字,一直沉默不語的鐘秀忽然臉色一變,望着連喬的眼中多了幾分震驚。
社長痛苦地抓着連喬的手臂,拼命求饒。連喬絲毫沒有放過他的意思,反而更加用力地把他的頭往牆上撞。砰砰砰,接連三下,牆上立刻見了紅。
“連喬!”徐忍冬感到連喬情緒不對,連忙上前制止他,“冷靜點!怎麽回事,告訴我!”
連喬聽到他的聲音,像是突然被驚醒一般,露出了一瞬間的茫然表情。他不由自主地松了手,社長便順着牆壁滑到了地上,很快手腳并用地爬到了牆角,和另外兩名社員一起瑟瑟發抖。
徐忍冬問:“你怎麽回事?發什麽瘋?”
連喬低頭看看自己的手,眼裏滿是驚訝與不可置信。半晌,他才悶悶地道:“……對不起。”
徐忍冬沒有怪他的意思,只是連喬剛才的暴力行為讓他看了害怕。連喬根本沒有手下留情,要不是他及時制止,恐怕這會兒社長已經被撞得腦漿迸濺。而當時的連喬渾身上下都是戾氣,他旁若無人地施展暴力,仿佛并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對。
……仿佛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殺人。
徐忍冬明顯地感覺到來自身後的恐懼與敵意。他回過頭,看到了衆人眼中的驚懼。此時大家對連喬的畏懼甚至大過了夢中殺人的弗萊迪。所有人都在悄悄後退,甚至有人不動聲色地把手伸進口袋裏,恐怕已經握住武器。
這樣下去,連喬會成為衆矢之的。
徐忍冬把連喬拽到身邊:“我們先回去。”
連喬被他拽了個踉跄,低着頭,乖乖地“嗯”了一聲。
徐忍冬牽着連喬走向門口,衆人默默地給他倆讓了路。鐘秀一聲不吭地跟在後面,眼神始終釘在連喬後背上,臉上隐隐露出擔憂。
衆人注視着這一行三人走出房間。連喬忽然回過頭,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就連徐忍冬都下意識地抓緊了他的手臂,生怕他又突然發狂,作出什麽暴力行為。
連喬像是被什麽東西刺痛,露出了受傷的眼神。然而他很快說道:“晚上都別睡了,會死。”
衆人面面相觑,雖是聽懂了他的意思,卻都不知道此時該做出什麽表情。連喬沒再說話,只是低着頭,像個囚犯一樣,沉默地跟着徐忍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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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