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孤村險中行

安排既定，議事散了，洛曉風便當先大步向着離沐天住的弟子房走去，她做事向來都是風風火火，雷厲風行，身後的雲雪晴和陌言幾乎要跟不上她的腳步。

聽到洛曉風說完要下山探查黑水村的事，離沐天本就深邃難測的目光又多了一分難解的深意，不過下一刻便換上了陌言那般陽光的招牌笑容，表示畢竟那是他生活了近二十年的村子，天池派能夠出手調查此事，實在是再好不過。

四人收拾完畢，便即下山，沿路看到這關外的雪山森林，美不勝收，只是大家心中都挂念着村子的事，也無心欣賞這美景。洛曉風倒是頭一次以師伯和師姐的身份帶領大家下山，心中很是興奮。

幾人都是習武之人，腳程也快，走了不到一個時辰，便看到遠遠屹立的石碑，上面赫然三個斑駁的大字：黑水村。

這便是離沐天的家鄉了。其實這村子就在長白山腳下不遠的地方，附近有很多這樣的村落，關外地區本就不及中原富庶，這些鄉間村落也顯得荒涼貧瘠。尤其是此時已毫無生氣的黑水村遠遠看上去，就像有一層昏暗的煙霧籠罩着，有一種難以名狀的凄涼。

一行人走到這裏的時候，連腳步也變得沉重了。深秋時節，沿着并不寬敞的小路走來，地面上鋪滿了厚厚一層落葉，其中還夾雜着些許未曾融化的落雪，洛曉風已穿上暗紅色的棉袍，當先一人大步走在前面，雲雪晴只穿着薄襖襦裙，在迎面吹來的冷硬北風下不免有些發抖，于是腳步緩了緩，故意走在陌言的後面。

“這裏就是村子入口了。”離沐天走上前幾步，為洛曉風引路。

洛曉風點點頭，她并沒來過這裏，當初發現整個村子被屠戮殆盡的是門中長老的弟子，并不是他們幾個。然而，對于首次進入這座死氣沉沉的村落的她，卻并沒有一般女子的膽怯，相反倒是一步當先将師弟師妹和徒弟們掩護在身後。

她本就是個無所畏懼的巾帼英雄。

此前來過的弟子們早已将此處清理完畢，那些殘破的屍體已經下葬，那些搏鬥的痕跡也已被清理幹淨，因而現在呈現在大家面前的，只是一座荒無人煙的孤村，唯有北風之中那支離破碎的窗紙發出的輕響，成為這蒼涼天幕下唯一的聲音。

荒涼得讓人心酸。

離沐天趁着腳步緩緩向村裏，怔怔地望着面前那座倒塌了半邊的房屋，這便是他的家了，就在幾日前，他的義父義母一家人坐在裏面其樂融融，可轉瞬間，便災禍降臨。

那些在狐妖爪下逝去的人們，甚至連墓碑也沒有。

他蹲下身來，在附近的荒草土地仔細查看，他不信平白無故地整個村子就會遭到狐妖襲擊。

“師傅，我去前面看看。”他頓了頓，然後起身，一個人往前走去。

雲雪晴點了點頭，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跟上去，她想，這個時候他心裏應該是很難過的吧，那麽究竟又是否不該打擾？可是不跟上去，似乎又略有些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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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思索着，陌言一句話讓她心中大嘆知我者小師弟也，因為陌言正不知什麽時候從她身後竄了出來小聲扔下句，“師姐，我也去看看。”然後便大步追上離沐天。

雲雪晴放下心來，與洛曉風前往另一處查探，黑水村的謎團也一直萦繞在她心中，她沒有一個人探險的好奇心，卻也不是膽小的人，她只是足夠謹慎。

這村子雖然荒涼，卻着實不小，岔路也多，幸而洛曉風認路的本領不錯，兩人才不至迷路，于是一邊探路，一邊仔細查看是否有妖獸留下的痕跡，這樣前前後後繞了快半個時辰，卻還沒有看到離沐天和陌言的身影。北方秋冬時節天色本就黑得很早，此時正值下午，天色已漸漸昏暗下來。周圍沒有一絲動靜，只有兩人的腳步聲踩在厚厚的落葉見，發出沙沙的聲響。姐妹兩人都屏住呼吸，小心前行，誰都知道這劫後的荒村随時都可能有妖獸埋伏。

突然間，一座磚牆早已傾倒的破敗房屋後，一陣極輕的沙沙聲一掠而過，洛曉風一下子警覺，随即向雲雪晴使了個嚴肅的眼色，示意她別出聲。

雲雪晴一下子緊張起來，鎮定了片刻，輕輕拔出佩劍，也朝那發出聲音的磚牆之後一步步走去。

她知道洛曉風仗着是師姐，把自己護在身後，可她也知道，畢竟洛曉風也是女孩子，且只比自己長了一歲，無論是怎樣的危險，都不能讓她一人獨闖。

兩人來到斷壁殘垣的一角，那發出聲音的地方就在磚牆之後，洛曉風俯下身拾起一枚石子，定了定神，暗中運起內力，便向那磚牆之後擲去。

原本以為瞬間過後，便會聽到噗的一聲，不論那石子是打在什麽人獸身上還是落在地上。然而，那石子竟然就那麽悄無聲息的消失了。她們大驚之下，卻見牆角處飄然閃過一個身影，赫然正是先前與他們分開走的陌言。

陌言将抓住的石子随手丢在地上，同時壓低聲音道：“師姐，是我。”言罷擡手指了指那磚牆後。

雲雪晴、洛曉風兩人松了口氣，跟着他一同來到那磚牆下，只見離沐天一人正蹲在地上，仔細研究着手裏拿着的一件物事。

“這是什麽？”洛曉風一步上前蹲在他身邊。

離沐天不語，只是将那東西遞給洛曉風，雲雪晴看着她将那東西拿在手裏，只見那是一一小撮白色的毛發，雪白的沒有一絲雜色，說是頭發，卻又沒有那麽長，更不像是剪下來的，而且，這毛發白得讓人驚異，不像凡間之物。

“雪狐毛！”

離沐天腦中靈光一現，說出這三個字來。不知道為什麽，他一下子就想起這應該就是雪狐的毛發，雖然先前屠戮整個村子的只是普通的妖獸，并非雪狐，可不止為何他還是一下子想起雪狐。

洛曉風與雲雪晴相互對望一眼，均默默贊同離沐天的觀點。

然而就在這時，前方幾株高大的白桦樹後一陣輕響，似乎有個人影踩着沙沙的落葉閃過去了，只那麽一瞬，距離既近，速度又快，一剎那幾個人頓時警覺。

“什麽人？！”洛曉風大喝一聲，她話音剛落，雲雪晴一驚之中劍已出鞘，自己覺得像是受了什麽驅使一般，竟然飛身向那樹後掠去。

她也想勇敢一回。

那人影速度極快，不知使用什麽武器，只見白光一閃，似乎格擋了兩下，飛身便走，她疾步便追，人未到，劍先至，電光石火間瞥見那人似乎是穿着一身夜行衣，束發蒙面，身影曼妙，看身材像是個女子。

然而只是極快的幾下交手，那人身法詭異多變，一個旋身已向林子上空略去，她終究慢了半步，待要再追，已來不及，緊要關頭只聽身後一陣破空鳴響，一枚泛着寒光的銀镖嗖地劃破長空，定在前面那樹幹上，上面帶着一片夜行衣的衣角。

緊接着又是啪的一聲，什麽紫色的東西掉落地面，随即那黑衣人閃了幾閃，消失在林子中。

她回頭，看到陌言左手微微擡起，剛才那一枚銀镖正是他所發，随後洛曉風、離沐天等人已快步跟上。

雖然剛才陌言出手所發那枚銀镖只釘住了黑衣人一片衣角，卻令她在逃走時掉落了那件紫色的東西，洛曉風連忙上前，俯下身撿起，那是一枚女子頭上戴的紫色珠花。

“這是什麽？”陌言撓撓頭，表示不解。

雲雪晴看着手裏的珠花微微蹙眉，這就是尋常女子頭上戴的普通珠花，做工不算精良，也不算名貴，就是普通百姓之物而已。

洛曉風、雲雪晴、陌言三人面面相觑，誰也不知道戴這珠花的主人是什麽來頭，怎麽會出現在這荒無人煙的村子裏，然而不論如何，這珠花畢竟算是證物，還是決定收好帶回給掌門師兄看看。

他們三人太過專注于那珠花，以至于沒有注意到看見那黑衣人和珠花時，離沐天臉上那欲言又止的表情以及錯綜複雜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