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情斷人飄零（2）

那個女子到底是誰？她認識離沐天？！

雲雪晴忽然感覺心髒砰砰地跳了起來，心中有種莫名的惶惑，那密林月影下的男女，讓人覺得是如此詭異，如果這女子真是當初在黑水村交手的黑衣人，那麽離沐天認識她，離沐天一定有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且不管這女子究竟是什麽人，她既然能躲過重重守衛，混入天池派之內，單憑這一點就不可小觑，她決定不論是敵是友，先不動聲色，躲在遠處的樹後靜聽他們的交談。

離沐天斜倚在一棵白桦樹上，傾瀉而下的銀色月光傾灑在他黑色的長袍，有種清冷蕭瑟的蒼涼，他并未攜帶武器，只是雙手抱臂，半晌，一只手從懷裏拿出一件物事，托在掌心，舉在那黑衣女子的面前。

接着月光，她看到那在微風中似羽毛微微擺動的，正是那日他們從黑水村撿到的雪狐毛。當日遇到黑衣人，拾到珠花，衆人一激動之下就忘了先前在地上撿到的雪狐毛，那雪狐毛也就落在離沐天手裏，誰也不曾記起，如今她看到離沐天當着黑衣女子的面拿出來，便知其中定有蹊跷。

原本那麽遠的距離，該是看不清離沐天手上的雪狐毛，只是那不似人間的毛發借着月色清風，發出淡淡銀光，絕美而驚豔。

而離沐天只是将這雪狐毛拿在手裏，不說話，直到黑衣女子微微搖頭。

“小瑤，你告訴我，這是什麽？”半晌，到底還是離沐天開口。

“小瑤？！”她心中一震，一下子想起那一晚，隔着弟子房的窗紙看到屋內離沐天在紙上重複寫下的那個“瑤”字，難道是她的名字？

她默默地站在樹後，那一晚，她也是這樣悄悄站在窗前，看到他墨跡暈染，揮毫寫下那個字時，眼中除了無奈與蒼涼外，還帶着的那一點點柔情。

“我......我不知道。”這叫小瑤的女子已經開口，雖然只說了幾個字，那聲音卻透着來自天外的清幽柔美，在這暗夜月下，飄渺而夢幻，猶如天籁。

雲雪晴屏住呼吸，她從來沒有聽到過這樣好聽的聲音。

遠處，離沐天的聲音透着沒有一絲溫度的清冷，“那你來此又是做什麽？”

小瑤沉默了一會，才道，“自從村子出了事，我到處找不到你，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我那次去村子，也是想追查你的線索，後來才得知你已入了天池派。”

離沐天不再說話，停了片刻，才像下定決心似的問，“你當真不知這雪狐毛的來處？”

對上他如水般清冷的目光，小瑤只是停頓了一下，然後搖頭，“不知。”隔了半晌，又道，“我......想拿回你送我的珠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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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花？雲雪晴聽到此處，不由得暗暗摸到藏在自己身上的珠花，驀然想起掌門師兄的話，這珠花的主人一定會來尋它。

離沐天只是淡淡地道，“珠花在我師傅手裏。”

“你師傅......”小瑤沉吟着，“就是那天與我過招的那位姑娘麽？”

“不錯。”離沐天毫無語氣地回應。

小瑤似乎是幽幽嘆了口氣，“既然你已入了天池派，就好好習武修仙，好好地做一個修仙弟子，要聽師傅的話，知道麽？”

離沐天尚未回話，雲雪晴已聽出此間的異樣，不知為何，她覺得小瑤說這番話就像是把一個極重要的人放下了一般，似乎很放心離沐天在這裏，這一番話，像是叮囑，又像是告別。

只是她還來不及細想，林子的另一端傳來極輕的聲音，那像是緩緩走來時衣袂擦過樹幹留下的輕微聲響，只是這人就這樣悄無聲息地走來，竟然沒有一丁點腳步聲。她不由得擡頭往遠處看去，只見林子的另一端，一個身穿月白色長衫的青年男子蕭蕭然地站立着，猶如月光灑下最美的光華。

天池派掌門——蘇逸風。

她看到蘇逸風悄無聲息地來到林子裏，在距離離沐天和小瑤不近不遠的位置停步，她一動也不敢動，只知道蘇逸風是沖着離沐天和小瑤而來，不确定他有沒有看見自己。

下一刻，她驚訝地發現，蘇逸風的左掌在垂下的長袖中微微擡起，此時四周寂闌無聲，可他的袍袖卻微微擺動，雖然她站在遠處感受不到，可唯一确定的是，他的四周一定有風，那陣風是——

掌風！

掌風該是淩厲的、迅捷的，她從未見過這般舒緩溫和的掌風，不，其實一點也不溫和，那是在悄無聲息中襲向敵人，讓人防不勝防，待到察覺時已毫無反擊之力的掌風。

她幾乎可以确定，這陣掌風是襲向小瑤，因為她看到小瑤和離沐天周身的枯枝已開始随風晃動，并且小瑤的裙擺也在風中輕輕擺動。

這不是尋常的風，小瑤也不是尋常的人。

因為就在下一刻，小瑤像是覺察到什麽似的，極快地向離沐天說了一句，“你自己保重，我走了。”言罷便飛身向林子盡頭掠去。

蘇逸風身形不動，卻左掌揚起，那綿柔的掌風立刻化為利刃，剎那間林中飛沙走石，勁風之中只聽得“啊！”的一身女子驚叫，那小瑤似乎受了傷，身形緩了一緩，卻仍是逃了開去。蘇逸風也不追趕，只是緩緩走上前。

離沐天尚在驚詫中，小瑤的突然逃走、在掌風中受傷、蘇逸風的現身，這一切都來的太快，當他反應過來時，立刻一個箭步沖到蘇逸風面前，擋住小瑤逃開的位置。盡管他知道倘若這位掌門要追趕小瑤，他是半點也阻止不了的。

那一刻，雲雪晴在他那雙清澈明亮的雙眸中，看到的是纏綿無盡的擔憂。原來，他是那麽在意那個叫做小瑤的女子。

“掌門師伯。”不過在下一刻，離沐天就已恢複了如常的神情，抱拳施禮。

蘇逸風微微點頭，連望也沒望小瑤離開的方向，只是淡淡地問，“她是誰？”

“她......”離沐天知道也隐瞞不了什麽了，于是道，“她叫安瑤，是弟子在黑水村時認識的鄰村好友，她會些武功，這次也是村子出了事，她擔心弟子，才貿然上山，請掌門師伯要罰就罰弟子吧。”

“先回去休息吧。”蘇逸風只是點點頭，不動聲色。

“是。”離沐天抱拳行禮，不再久留，即便離去。

樹後的雲雪晴看着離沐天從另一方向走遠了，又望着依然站在原地的蘇逸風。她心中不由得默念那兩個字：安瑤。很美的名字，想必她該是十分在意離沐天，才會不顧一切闖入天池派。只是天池派向來守衛森嚴，能夠這般不驚動一兵一卒就來到山頂的，武功定然不凡。只是轉念想來，關外人本就尚武，尋常村落的百姓男男女女會些功夫是再尋常不過了，只是這為姑娘的武功着實令人刮目相看。

她還在望着離沐天離去的方向出神，只聽得前方傳來蘇逸風的聲音，“丫頭，出來吧。”

她大驚，果然掌門師兄早已發現自己了麽？

硬着頭皮從樹後走出，緩緩來到蘇逸風面前，她覺得自己此時就像是個做錯事的小孩子，雖然只是偷窺了一下他們而已。

“掌門師兄......”她微微垂下頭，等着蘇逸風說話。

蘇逸風只是淡淡問道，“平日裏可有聽他提起過那個女子？”

雲雪晴想了想，搖搖頭，唯一的一次是她在窗外無意中看到離沐天在寫安瑤的名字，那不是對她提起，應該不算吧。

蘇逸風并未多言，只是停了停，“傳令下去近日嚴加守衛。”

“是。”她領命，知道門中被不明身份的人闖入，畢竟是件不光彩的事。

言罷，蘇逸風轉身向林子外緩緩走去，她望着他的背影，聽到他輕輕的嘆息，“那個女子，非善類。”

她想要追上去問為什麽，卻終究停住，單憑那一次交手，蘇逸風竟然就能察覺出那個女子非善類，那麽為何離沐天又與她如此親近呢，這其中到底隐藏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