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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墨書寄的東西有些多，老板叼着煙碼出來，高高的一摞。段淩數了一下，至少有八件，他一個人可能拿不了。

“莊恬恬！”段淩回頭叫人，發現他不在門口。

天氣有些熱，老板找了一會快遞，就累的一身汗，他把洗的發白的背心拉到胸口以上，用手拍了下段淩的後背問：“你找什麽呢？”

段淩沒說話。

胖老板站在段淩身邊，搖着蒲扇：“找你弟弟嗎？”

“嗯。”說話間，段淩大步邁出小店籠罩的光亮裏，他走到光照不到的地方，去找人，果然在不遠處的路邊，段淩看到了蹲在地上的莊恬恬。

段淩走到莊恬恬身邊，猶豫地蹲了下來，跟莊恬恬面對面。

莊恬恬不講話，段淩像不敢碰一樣，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他的頭頂。

再張口聲音非常艱澀，他問：“莊恬恬，你到底怎麽了？”

莊恬恬抱着膝蓋，聽到聲音擡起臉來，見到是段淩就小狗一樣，湊過去，他把下巴放到段淩的肩膀上：“我好累，我覺得我走不動了。”

段淩好像在發抖，手放在莊恬恬的後腦勺上：“走不動了，就去醫院吧。”

“別到處跑了。”

他的話說的意味不明，莊恬恬在他的肩膀上搖搖頭，又說，“不去醫院，我歇歇就好。”

胖老板也跟着湊熱鬧，老遠的地搖着蒲扇走過來，看着倆人交頸蹲在地上一時間有些懵逼，不知道這倆人是怎麽了，他拿扇子敲了下段淩的後背，問：“你弟這是咋了？”

段淩說：“太累了說是走不動。”

“都是男娃兒，咋他就那麽嬌氣！”胖老板也去看莊恬恬，還伸手拉了他一下，嘴上道，“趕緊站起來，跟你哥回去，早點回去早點休息，還那麽多快遞要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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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淩莫名得煩躁，他把老板的手甩開：“你沒聽見嗎！他說他身體不舒服，走不動了！”

老板被兇得愣住。

段淩站起來，用手搓了下臉，跟胖老板說了句：“抱歉。”

又問他：“老板，您有小拖車嗎？”

老板說有，但是得要押金才肯借。

段淩把錢付了，老板就從櫃臺後的倉庫裏把車拖出來，又熱心幫段淩碼好快遞，拖到路邊。

小拖車被段淩拉路邊，跟莊恬恬挨着，快遞疊得太高，把拖車全部都占滿了。

段淩蹲在地上把快遞一個個都拆開，拆開的帶着包裝的被子遞給莊恬恬讓他坐好，其餘的剝除幹淨帶着包裝的物品放在小拖車上。

莊恬恬老老實實地坐在塑料被子包上，蔫巴巴地問：“段淩，你幹嘛現在就拆開？”

段淩沒理他，只是叼着煙，把拆好的紙盒送給老板，又回到路邊，對莊恬恬說：“坐上去。”

“啊？”

“不是說走不動了嗎？”

“噢。”莊恬恬抱着夏被芯，一邊往小拖車上挪一邊說，“這樣會不會太麻煩你了？”

“不會。”

月亮很亮，蟋蟀的叫聲比從前更熱烈了，小拖車的輪子和水泥路摩擦發出的聲音，在夜裏那麽響亮。

段淩在前面用手拉着車子往家的方向走，莊恬恬在後面的拖車上抱着被子昏昏欲睡，經過的路上只有他們兩個人。

“莊恬恬。”

“嗯？”

“你糖罐子裏裝的什麽藥？”

莊恬恬忽然把眼睛睜大了，好一會才磕磕絆絆地說：“不是什麽嚴重的藥，就是普通的鈣片。”

“嗯。”莊恬恬得到了段淩一聲意味不明的嗯。

“你知道嗎？”段淩沒有回頭，他跟莊恬恬說，“從小到大，你最不會的就是撒謊，明明沒什麽撒謊的天分，還硬要學別人撒謊，但是你不想說的，別人永遠別想知道。”

“那我說話你信嗎？”

拖車的輪子在地上停了，段淩仰頭看了看滿天的星子，反問他：“你要我信些什麽呢？”

段淩是個顯少說心裏話的人，可能是是小拖車太吵了，可能是帶着熱風的夜太讓人不設防了，也有可能是莊恬恬看起來沒那麽難受，又恢複活力了。

“莊恬恬，你不覺得你很任性嗎？”段淩把這小拖着橫杆的手更緊了，他緩緩道，“以前也不會想我是不是喜歡你，非要用各種能想到的方法走到我的人生裏。張口閉口都是，段淩我想跟你做朋友，做錯了事情也不會解釋或者道歉，只想着用跟拙劣的方法去留人，然後在別人的人生裏橫沖直撞，最後覺得自己得不到，掉頭就跑掉。”

“別人的人生，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段淩說的很平靜，語氣既沒有冷漠也沒有憤怒，他只是樸素地表達事實，“你如果是我，你覺得你會相信莊恬恬嗎？”

“是相信他說的那句：段淩，你是我的；還是相信那句，段淩你就是我能花錢買來的，那我還不要你了；還是相信最後林瀚澤打的電話，說你們正在上床？”

莊恬恬現在已經沒有那麽難受了，力氣也攢了不少，他抱着被子，低頭看小拖車壓過的柏油馬路，段淩拉的不怎麽快，他能看到漆黑得移動的路面，也能伸手拉到路邊的狗尾巴草，然後他伸手折了一株，咬在嘴裏。莊恬恬把下巴放到夏被芯上，眼睫垂下去，悶悶地罵自己：“莊恬恬真是個無恥的混蛋。”

“他真的太壞了。”

“所以，段淩你不可以原諒他。”

院子裏的燈依亮着，就在不遠的前方，像指路的燈塔一樣，莊恬恬已經被段淩幾句話問的徹底蔫了，他聽見段淩把大門推開，把他拉到院子裏。

“下來吧。”段淩說，“我們到家了。”

段淩對他說：我們到家了。莊恬恬忽然感知到段淩對他的一點情誼，或許是小時候積累的友情，也許是看他可憐的憐憫，就是這一點情誼支撐着段淩對自己下不了狠心，亦或者是一些其他的什麽的莊恬恬自己不敢想的情誼。

莊恬恬想到如果找不到配型剩下的屈指可數的生命，心裏瞬間湧上來無盡的恐懼，明明以前從來沒有怕過的。

小院子空曠，薔薇花還在牆角開着，段淩去開拉門。

莊恬恬本能地沖了上去，抱着段淩的腰，他說：“段淩，我害怕。”

怕死，怕找不到配型。

怕有了活下去的念頭，卻眼睜睜地看着希望消失。

莊恬恬知道自己不能說這些，所以他說：“段淩，我好害怕，為什麽夜裏一點光亮都沒有。”

房間裏的光暖融融的照着，段淩把被套套好，莊恬恬負責鋪。

秦墨書買的雙人床大小的被褥，兩個枕頭，一套雙人被褥，紅的。弄好了莊恬恬先去洗澡，睡到被子裏。

段淩沒有睡，莊恬恬不知道他在幹什麽，只隔着拉門聽見他好像在院子裏同陳俞安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