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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莫寧深深看了這薛三爺一眼, 詢問身邊的裴晁:“這薛三爺可像那人?”
裴晁搖頭:“不是他,個頭對不上,我這幾年見過這薛訓燦幾面, 不是他。”
裴晁之所以這般肯定, 是因為這人的身高與記憶裏的并不符合。
他當年雖然年幼,也未看到那人的模樣,但是當時那人在後門出來時,卻是與昌榮歡站在一起的, 當時那人的比昌榮歡高出半個頭,而這薛三爺薛訓燦, 他以前見過幾面, 卻是與昌榮歡個頭差不多,所以, 并不是他。
陸莫寧沉思了下來,随着裴晁将寧州府薛家本家介紹了一番,他終于對這整個薛家有了個了解。
樓下大堂來的這位,是薛家二房的薛二老爺的嫡次子,在薛家排行第三, 人稱薛三爺,他的兄長,也就是二房的二老爺的嫡長子薛訓庭,正是如今薛家本家的當家。
這薛家在寧州府屹立百餘年了,這薛家當年分出了三支,一支去了京城, 是薛家大房,當家也就是如今的定國公;
一支留在本家,另外一支則是去了邊境,其中一位還入了軍隊,當了不小的武官;
而留在寧州府的這薛家二房,從商,積攢了不少的家底。
如果說段勁松是靠着趙天戟給的銀錢起家的,那麽薛家是靠着數百年的基業起家的。
只是士農工商,商賈的地位低,所以到了定國公之前那一輩,就讓他們去考功名,定國公年輕的時候,還真的考上了,就由他的父親薛二老太爺帶着那一脈去京城發展,後來還真的成了事。
只是相較之下,雖然定國公位份高,但是到底還需要銀錢支撐,這也就少不了留在本家的薛家二房,這三房如今混成一股,筋連着筋,骨連着骨。
陸莫寧眉頭擰了起來,他對定國公的家事并不在意,自然也沒想到竟然還有這麽深的淵源,沒想到,定國公竟然還有另外兩房一個在寧州府,一個還在軍營,這讓陸莫寧心底湧上一股不安。
他突然想到先前裴晁的那句話:先前因為京城那邊出了事,所以這薛三爺如今才出來,怕是事情解決了。
解決了?
定國公那件事,如何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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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不是,已經重新複寵?
那辛大哥豈不是危險了……
陸莫寧攥緊了手,看來,想要徹底解決了定國公,将其徹底繩之于法,首先還需要斷了其本源。
不僅陸莫寧,趙天戟的眉頭也擰了起來:薛家?
他這會兒才想起來,的确有一位将軍是定國公的宗親,前些年跟着他征戰的時候出了不少力,因為當年并未懷疑過定國公,他對這人也極為信任,後來定國公背叛了他,暗地裏勾結了趙雲霁,害他慘死。
如今歸來,他倒是差點忘記了這麽一個人了。
陸莫寧看他臉色不對,問道:“怎麽了?”
趙天戟解釋道:“他說的三房那一脈,的确是出了一位将軍,先前跟着雲戟帝打了不少勝仗,是正三品的前鋒參領,後來,一直留守邊境,如今……”他頓了頓,眼神沉了下來,“是正二品的輔國大将軍。”
陸莫寧明白了趙天戟的意思,如果單單只是定國公,趙帝還不會如何,若是如今邊境有那麽一位,加上先前他猜到的一些信息,定國公怕是與趙帝謀害雲戟帝有關,如果定國公參與了,也就是說趙帝有把柄在定國公手裏,怕是……趙帝根本就不會真的動定國公。
陸莫寧薄唇冷抿,眼神噙着冰。
趙天戟明白他的擔心:“藺戈去了京城,我會讓人遞信過去,至少先保住那位辛大人。”
陸莫寧颌首,暫時只能如此,可只要有趙帝在,就算是如今保住了又如何?
那些忠臣,被冤死的又何止一二……
整個三樓包廂的氣氛頓時凝重下來,裴晁聽不懂他們二人的話,但是也聽出怕是事情有了難處。
“可是有問題?”裴晁的聲音這些時日未再吃藥,已恢複了些沙啞。
陸莫寧搖頭:“我先前來江栖鎮當縣令之前,辦了個案子,牽扯到京城薛家的定國公與那薛世子,怕連累了一位舊識……”
裴晁訝異,随即難以置信的眼睛灼灼發光:“那薛世子害人被撤了封號,貶為庶民,判了鞭屍,是……大人您?”
陸莫寧也未瞞着他:“嗯,是我與如今刑部的辛大人一起辦的,他為了護我,一人應了下來,但是目前來看……是我低估了定國公的勢力。”
裴晁道:“大人若是擔心,可以先去救辛大人,我這邊,還能撐一段時間。如今兇手還未找到,還不着急。”
陸莫寧心底卻隐隐有種不祥的預感:“……你可見過薛家別的人?”
裴晁心頭一跳:“大人你是懷疑……”
陸莫寧沒吭聲,他只希望不是。
可今日所來的人,排除了一圈之下,也只有這薛三爺薛訓燦最有可能,他個頭對不上,可若是……他來拍下這東西,并不是為自己呢?
幾乎像是證明陸莫寧的想法,樓下大堂的薛訓燦此刻緩緩開了口:“……三萬兩,這皮子,爺要了。”
聽到他這話,衆人先是一愣,之後開始恭維,誰不知道這薛家跟京城的薛家有牽扯,雖然前段時間出了事,如今看這薛三爺有春光滿面,怕是那件事對京城的薛家并無任何影響啊。
于是恭維之聲幾乎将這薛訓燦給淹沒,他愈發的得意:“爺不喜歡這皮子,但是爺兄長喜歡啊,過幾日兄長壽辰,自然是要送份能拿得出手的賀禮。本來這些時日挺忙的,剛好聽說這裏有上好的皮子……諸位應該不會與爺搶吧?”
“自然不會,三爺您出手就是大方,我們可不敢,薛當家這是要過壽辰了?怎麽沒聽說,早說啊,我們也備上壽禮過去祝賀一番。”有人趕緊道。
那薛訓燦遺憾地咂嘴:“也不知道哪個小皮子,竟然敢惹上我們薛家,這不……兄長可是處理了好多時日,都說這次要低調辦一辦,這怎麽行?我們薛家的當家,這壽辰自然要轟轟烈烈的,你們請好了,壽禮都準備着,過兩日,爺給你們發請帖……都來都來啊!”
頓時一番熱熱鬧鬧,那薛訓燦拿着雪白的皮子用貴重的盒子一裝,大搖大擺的走了。
陸莫寧将掀起一角的竹簾慢慢放了下來,心底隐隐沉着,看向不遠處神情恍惚的裴晁,神色凝重道:“這薛當家……你可了解?”
裴晁搖頭:“不了解,這薛當家很少出現,即使是壽辰,一般也不大辦,昌榮歡雖然每次都去,但是都不敢帶家眷,回來也是謹小慎微,不敢多提。不過這薛當家為人極為低調,且很有手段,只要經過他手的生意,都能翻上數倍,他接手薛家十幾年,将整個薛家家業擴大了很多倍。”
他并未見過這薛當家,也從未懷疑過對方,畢竟聽說這人對男女之事并不熱衷,身邊只有一位夫人幾個姨娘,他自然更加從未懷疑過對方可能是那等奸邪之人。
樓下有還未離開的鄉紳商賈的聲音傳來,“……三爺竟然送這等稀罕的皮子給薛當家,沒聽說這薛當家還喜這等物事啊?”
“你這就不知道了吧,別看薛當家如今穩重威嚴,整治薛家極有一套,可當年年輕那會兒,可是極為叛逆,可是有名驅馬遛狗的纨绔,只是後來薛家要選當家,那老太爺被對方氣得不行,都打算換人了,結果這薛當家突然就變好了,把過往的習慣都改了,也不喜歡那些華貴稀罕的物件了,這才逐漸又重新讓薛家重視,這不,順順當當當了薛家當家,如今已經十多年了,眼瞧着,這薛家是越來越好了。”
陸莫寧聽着這話,與趙天戟對視一眼,他心裏莫名咯噔一下:若當年那人真的是這薛當家薛訓庭,怕是……難辦了。
裴晁的臉色也随着這話變了,身體搖搖晃晃,往後退了兩步,蹲坐在椅子上,好久都沒能回過神,垂下眼,眼神裏有猩紅的憤怒與恨意湧現,久久不消。
陸莫寧與趙天戟回昌府的時候,昌榮歡也剛從茶樓拍賣場回來,還處于興奮中,他這次只拍了一件小玩意,卻也足夠了。
看到陸莫寧,忍不住道:“老弟,你這是去哪兒了?本來想帶你去拍賣場瞧一瞧的,結果怎麽都沒找到你。”
陸莫寧道:“去查看了一些那七位死者的現場,怎麽了?”
昌榮歡并未懷疑,激動道:“你不知道,薛家,就是寧州府最厲害的那個薛家薛當家,三日後要過壽了,老哥剛得到的消息,也見到了那薛三爺,對方點名要讓老哥去,你給老哥出出意見,送什麽壽禮好?”
陸莫寧不動聲色地斂下眉眼:“薛當家?以前沒聽說過啊,很厲害嗎?”
昌榮歡拍了拍陸莫寧的肩膀,讓身後的趙天戟差點沒忍住扭斷這厮的手臂,好在知道陸莫寧有打算,強忍了下來。
昌榮歡将薛家好生吹捧一番之後,陸莫寧疑惑道:“昌大人與這薛當家很熟嗎?”
昌榮歡像是想起什麽,遺憾道:“其實也不怎麽熟悉,就見過幾面……不說了不說了,老哥要去準備壽禮了。”
陸莫寧卻是笑着攔了下來:“昌大人這麽一說,倒是讓我也好奇了,大人可方便帶我一起去?畢竟,難得的機會……”
陸莫寧修長的手掌,意味深長地拍了拍昌榮歡的肩胸,“大人你說呢?”
昌榮歡被陸莫寧這一笑給笑得晃了一下眼,随即明白陸莫寧的意思,也忍不住擠眉弄眼:“老弟啊,你這是終于開竅了啊!以前就是太死板了,這人啊還是需要知道變通,老弟放心,一切都包在老哥身上,到時候一定為老弟引薦引薦!保證你以後仕途亨通八達……”
陸莫寧笑而不語,只是轉過身時,眸色沉凝,如今只希望那賊人不是這薛當家了。
只是一回到房間,剛進去,趙天戟突然就講陸莫寧給壓在了門板上,皺着眉,握住了他的手,還十指糾纏。
陸莫寧眉頭一擰:“你發什麽神經?”
趙天戟垂眼:“一炷香了。”
陸莫寧甩了甩,“那摸一下就夠了。”
趙天戟直接開始轉移話題:“……你要去薛家看看那薛當家?”
陸莫寧嗯了聲。
“可要帶着那裴晁一起?”
陸莫寧搖頭:“不能帶他,我怕他到時候萬一激動之下暴露了。”
更何況,這裴晁長得與裴氏女有幾分像,真的讓薛當家瞧見了,若對方正是那賊人,雖然對方想不到對方會是男子,可即使當時不會心生懷疑,萬一……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還是不帶他去的好。
他不能讓裴晁冒這個風險。
不過裴晁顯然想去,他當晚就遞了消息進來,陸莫寧讓洪廣平傳信拒絕了,表明了他見過之後,會将那薛當家的模樣畫下來給裴晁看,以及對方的身高。
三日後,陸莫寧帶着稍作易容的趙天戟,随着昌榮歡一起,去了薛府。
薛當家這次的壽辰果真是辦得極為低調,只請了十多位,地位都不低,還熱熱鬧鬧的請了戲班子以及歌姬舞姬。
陸莫寧也是第一次見到這薛當家,長得極為英武俊朗,眉眼舒展,頗為穩重,大概是習武,瞧着不過是而立之年,實則早已年過不惑之年。
昌榮歡帶着陸莫寧前去引薦,陸莫寧不動聲色的對比了一下昌榮歡與這薛當家的個頭,竟是真的高出半個頭,陸莫寧面上不動聲色,心底卻是克制隐忍。
也當真明白了何為衣冠禽獸,從這薛當家的面容來看,對方完全不像是會做出那種奸污殺人之事。
這薛當家似乎很忙,很快就去招待旁人,八面玲珑,絕對是個難對付的角色。
陸莫寧幾乎能确定,對方是當年那人的可能性有七八成,他面容不動聲色,腦海裏卻已經開始想着應對之策。
壽宴很快開始,戲班子咿咿呀呀的聲音,歌姬舞姬,一幕幕出場,陸莫寧并未上心,只想盡快離開。
只是陸莫寧卻未想到,就在壽辰接近尾聲的時候去,卻是出了意外。
當最後一場壓軸舞開場的時候,陸莫寧并未在意,可等看清楚上面一襲紅裙,扮作舞姬,一曲驚舞的精致美豔少女時,對方回旋轉眸間,少女精絕之容,讓人滿眸驚豔,可那姿容明明是……陸莫寧清冷的瞳仁瞬間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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