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1)
而随後三天, 薛訓庭即使再不願意,還是被駱钊直接砍了,當日對方被斬首時, 萬人空巷, 因為裴晁是苦主,駱钊法外開恩,讓對方前去觀看。
裴晁因着無功名在身,本來應該也判斬立決, 不過因為對方殺人情有可原,加上那七人皆是有罪在身, 以及有萬人為其聯名請命, 是以,十日後駱钊宣判, 對方留下一命,被判了終身苦寒之地流放。
不日即将啓程前往發配之地。昌榮歡因為有官職在身,需要壓往京城重新由上面定奪,暫時還被關押。
這件遲了十五年的裴氏女一案,終于落下帷幕, 陸莫寧與趙天戟等人也即将告辭離開寧州府,陸莫寧在離開之前,與趙天戟一起,去見了裴晁一面。
裴晁被單獨關押在先前昌文柏待的那間地牢裏,昌文柏白日裏一直陪着他,雖然兩人臉色都很不好, 只是精神氣卻不錯,昌文柏正在給裴晁喂藥。
看到陸莫寧與趙天戟,昌文柏放下手裏的藥,起身給陸莫寧磕了一個頭,裴晁也随即跪下:“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本來以為必死無疑,未曾想竟還能保住一命,如此已經是萬幸。
他們知道肯定是陸大人做了什麽。
陸莫寧将他們攙扶了起來,認真看向裴晁與昌文柏:“你好好用藥,你年紀還很輕,以後身體還能養好,只是流放之地苦寒,好好照顧好自己。”
昌文柏攬住了裴晁的肩膀,相視一笑,看向陸莫寧:“大人放心,我已經跟娘說好了,也詢問過駱大人了,他說父親也很可能被發配到阿晁被流放的地方,大概會有二十年。我們打算随着一起舉家搬遷到那裏,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陸莫寧嗯了聲:“你們……好好活着,以後會好的。”
一旁的趙天戟看向相依偎的兩人,輕輕吐出一口氣:“爾且放心,最多再等五載,天下大赦,你們必定能重獲自由。”
陸莫寧愣了下,詫異地扭頭去看趙天戟。
裴晁與昌文柏也愣住了:“大赦?”莫不是當今聖上要大婚?
趙天戟卻是看着他們自負的一笑:“爾且等着……在此之前,保護好你們的性命,會有重歸自由的那一日的。”
裴晁與昌文柏眼底隐隐浮掠出一抹希冀的光,再次給兩人磕了一個頭:“就算沒有那一日……我們也已經很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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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他們還有命活着,不必天人永隔。
陸莫寧随後親自看着裴晁被壓上了囚車,随同先前被判了流放的囚犯一起被押走了。
裴晁被送走時,很多百姓出來一直将他送到了城門外,裴晁瞧着這些熱情的淳樸百姓,在囚車裏跪了下來,給他們認真磕了一個頭,就此拜別,以後恐難再見。
陸莫寧望着裴晁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城門的盡頭,肩頭突然被攬住了,他側過頭去看,發現趙天戟的視線正直勾勾落在他的身上。
陸莫寧:“你這幾日是不是有什麽瞞着我?”
趙天戟挑眉,“能有什麽事?”
陸莫寧上下看了他一眼,難道是自己多心了:“可你……”怎麽突然這麽纏人了?
以前還不覺得,這幾日,他一擡頭,就能看到對方正直勾勾盯着他發呆,這還不纏人?
趙天戟卻是嘴角一揚,給了他一個蠱惑的笑:“看來小陸大人是被爺看得心口小鹿亂跳了對不對?想讓爺多看你就直說嘛,你不說,爺怎麽……唔!”
趙天戟這次直接被陸莫寧踢了膝蓋,對方小腿毫不客氣,疼的趙天戟抿緊了薄唇,才把痛呼聲壓下去。
等他單腿跳着轉過身去看,身子挺拔修長的少年郎已經走遠了,他忍不住咧了咧嘴,“真是最毒……少年心啊。”
只是望着陸莫寧的身影,眼底帶着揮之不去的留戀。
此去一別,怕是沒有三年五載根本見不到,這個他從重歸人世間就一直陪伴着的少年郎,他看着他從最落敗的境地,到如今的肆意,不知何時,對方的音容面貌早就悄無聲息的進入了他的心底,留下了再也無法消抹的痕跡。
翌日一早,陸莫寧一行人拜別了駱钊駱大人,對方還要押送昌榮歡進京,倒是沒見到段勁松段老爺,詢問之下是先一步離開了。
陸莫寧倒是也未多想,不過這次裴氏女一案能夠解決的這麽順利,也多虧了段老爺的相助,所以以後有時間,還要親自去謝謝對方。
随後,拜別了駱钊,陸莫寧帶着趙天戟、洪廣平,以及桑培就啓程返回江栖鎮。
只是第一晚歇息的時候,陸莫寧就感覺額頭上隐隐發燙,讓他覺得很不舒服,只是等他再去看時,又并無任何異樣。
是夜,陸莫寧覺得額頭上又是隐隐發燙,他自己并未看到的是,他額頭上一道極淺的紅痕若隐若現,隐隐泛出紅光。
而他身邊的男子則是像是陷入了某種夢魇,渾身也散發着越來越濃烈的紅光,只是最後陡然變回了黑蛇,悄無聲息。
如此往複數次,最終停歇。
陸莫寧起床時,發現不知何時趙天戟再次變回了黑蛇無聲無息地趴在那串木珠上,陸莫寧擡手碰了碰,對方并未變回人形:“你怎麽了?”
陸莫寧拽着他的蛇尾晃了晃。黑蛇似乎這才慢慢仰起頭,極為倦怠,蛇尾勾了勾他的手腕:困。
陸莫寧皺眉,眼底露出擔憂:“你沒事兒吧?”
黑蛇搖頭,尖腦袋略微仰了起來:……能有什麽事?還是阿寧你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想要見見爺那張帥的……
随即,黑蛇就直接被陸莫寧的衣袖給完全遮住了,上方傳來少年頗有幾分咬牙切齒的聲音:“那你還是繼續當蛇好了。”
難得意外的是,黑蛇聽完了低低笑了聲,竟是當真那般卷縮着昏昏沉沉的又睡了過去。
陸莫寧離開客棧上馬的時候,多看了一眼,發現黑蛇還在繼續睡,眉頭皺緊了。
不過他倒是也沒多想,想着大概是這些時日對方累着了,等回到江栖鎮,再仔細詢問一番。
洪廣平看到陸莫寧一人下來了,着實奇怪:“大人,賀涉呢?”
賀涉不是跟大人一個房間麽?怎麽大人下來了,賀涉卻是不見了?
陸莫寧垂着眼上了馬:“他有事先回江栖鎮了,趕路吧。”
陸莫寧都這麽說了,洪廣平也不好多問,桑培更是從來不懷疑任何事情,陸莫寧做的事情,那就是對的。
趙天戟覺得自己自從那日發現自己可以即使脫離了陸莫寧,也能自行變身之後,就覺得渾身不對勁。
這兩日直接達到了極致,不知道是不是他多想,總覺得渾身像是要灼燒了一般。
可想到能完全自行變身,趙天戟覺得應該是快要完全恢複的緣故,倒是也未多想,幹脆就變了身貼身纏在了陸莫寧的手腕上。
再過不久,他就要離開了,能多留在對方身邊一刻是一刻。
如此又走了一兩日,卻是出了意外。
一行三人一蛇行至一處峽谷時,突然從上方開始砸下了無數的石塊。
這發生的太過突然,陸莫寧臉色一變,三人迅速驅馬躲避,只是到底身下的馬有躲避不及,被砸傷了,他們幹脆棄馬往回迅速跑。
“大人,這是怎麽回事?山上怎麽會突然落下這麽多石頭?”這也沒發生什麽山崩一類的?
桑培則是直接扛起陸莫寧,徒手用手臂擋住了一塊砸下來的石塊,對方力氣大,臂力十足,竟是直接将石塊給揮開了。
可到底他不過是血肉之軀,這般幾次,他手臂上已經有血滲出來,不過好在他們剛進入峽谷不遠,三人退出去時,雖然受了傷,到底保住了命。
桑培帶着陸莫寧,護着洪廣平往後退,陸莫寧不知想到什麽,卻是突然指着一個小道:“從這裏走,快跑!”
這山上突然砸下石塊,數量還這麽多,并未發生山崩,絕對是人為。
對方的目的很簡單,致他們于死地。
陸莫寧并未與人交惡,唯一的就是先前剛解決的裴氏女一案,而在這個案子中,有這個能力做到這一切的,也就是薛家的人。
陸莫寧心裏隐隐不安,只希望不要是那個人。
他竟然是沒将那人算進去,畢竟時間太短,不過是十多日的功夫,對方想要從軍營趕過來……
可當時駱大人跑廢了六匹馬也從那麽遠的地方趕來了,對方如果在意薛訓庭,那麽勢必也會不惜一切代價趕過來。
是他大意了,竟是忘記了這一茬。
桑培對陸莫寧的命令唯命是從,他直接帶着陸莫寧就往前方崎岖的小道跑,從這個峽谷往那是一片叢林,他雖然不明白大人為何如此,卻還是跑了。
洪廣平跟在身後也狼狽不堪,“大人,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只是他剛問完,不用陸莫寧回答他也知道了。
因為從後方他們先前沖進來的小道盡頭,突然傳來了馬鳴聲,随即,就是淩亂的腳步聲傳來,至少有百餘人,洪廣平臉色變了。
陸莫寧對自己的體力有自知之明,只是時間久了,桑培手臂流着血,到底是難以撐住,身後的人棄了馬越追越逼近。
陸莫寧輕嘆一聲:“桑培,放下我。”
桑培難得梗着脖子沒說話,像是一只蠻牛一樣往前沖,不顧四周的荊棘将他身上的衣服給劃破了。
陸莫寧:“桑培!将我放下來,他們要殺的人是我,你們不是他的對手,這樣下去,我們三個人都會沒命。”
洪廣平跟在身後,邊跑邊往後看,聽到這一句,臉色也變了,“大人,到底是什麽人?”
陸莫寧:“當年雲戟帝的前鋒參領,如今的輔國大将軍……”
洪廣平渾身一顫:“那位骁勇善戰的薛将軍?薛訓崇?薛訓庭的堂弟?”
陸莫寧嗯了聲,是他大意了,沒想到這人身為一個将軍,膽子竟然真的這麽大,真的敢沒有命令就離開軍營,這也就罷了,竟然還敢刺殺朝廷命官。
洪廣平也想到了這一點,咬牙切齒:“他娘的!老子跟他拼了!大人你們先跑……屬下去斷後!”
“不行!”陸莫寧想也沒想就拒絕了:“你不是他的對手,他在軍營這麽多年,以一擋百不在話下,你過去,就是送死!”
這薛訓崇是真的刀尖見血的,洪廣平待在江栖鎮,雖然是裏面一霸,可到底沒真的見過血,連薛訓崇手底下的兵怕是都不可能是對手。
“可大人……難道讓屬下眼睜睜看着大人你去死嗎?大人,江栖鎮還需要你,大趙……也需要你啊!”洪廣平紅着眼圈,死死咬着牙,看向桑培,根本不給陸莫寧機會:“帶大人跑!”
說罷,抽出腰間的大刀就沖了過去!
“洪廣平!”陸莫寧臉色大變,想從桑培身上下來,卻被桑培梗着脖子死死摁住了,直接就抱着往前沖。
趙天戟這兩日因為身體的不适昏昏沉沉的,處于半夢半醒間,壓根不知道外界發生的一切,也不知道陸莫寧等人此刻遇到的危險。
陸莫寧的吼聲沒能制住桑培的動作,陸莫寧扭頭看去,根本無法想象洪廣平這麽一去,怕是根本沒有機會回來了。
陸莫寧狠狠閉了閉眼,既然左右逃不下來,倒不如放手一搏:“桑培,你回去幫他!我自己跑!”
桑培的腳步一頓,他似乎是背着陸莫寧回頭看了眼,他長得高,棕色的眼珠剛好就透過樹枝的縫隙,看到為首的将士一刀就砍在了洪廣平的肩胛骨上,被洪廣平躲了一下,血濺了出來。
桑培瞳仁一縮,将陸莫寧放了下來,陸莫寧被放下來之後,為了讓桑培相信,迅速自己往前跑:“快去救他!”
桑培終于相信了,扭頭就去救洪廣平。
陸莫寧松了一口氣,到了前面一個拐角,又從另外一條布滿荊棘的小道上拐了回來。
如果注定有這麽一劫,注定躲不過去,他為何還要連累兩個無辜的人。
陸莫寧到近前的時候,就看到洪廣平與桑培滿身是血,背抵着背,正在與将他們團團圍住的人厮殺。
陸莫寧繞道外面,突然站在了拐角的一處,朝着為首的一身盔甲卻一看就是身居高位的中年男子喊過去:“薛訓崇,你要找的是我……放過他們!”
“大人!”洪廣平與桑培臉色大變,想要沖出去,卻被四周的士兵圍堵的嚴嚴實實的。
薛訓崇一雙冷目帶着兇殘的狠意,慢慢轉過身,長靴踩在雜亂的荊棘上,朝着陸莫寧一步步走了過來:“你就是那七品小縣令?”
陸莫寧沒吭聲,只是負在身後的手攥緊了。
薛訓崇卻是越走越慢,一雙兇狠的目光,帶着悲天憫人的嘲弄:“不過是一個小東西,竟然能将他給弄死了,你可問過本将軍?我們薛家的人,就算是死,也輪不到你插手!”
“你想如何?給薛訓庭報仇嗎?血債血償?”陸莫寧開始往後退,目光緊緊鎖着薛訓崇。
後者大概是壓根沒把陸莫寧看在眼裏,畢竟在他看來,對方不過是一個徒手就能碾死的螞蟻。
“你覺得呢?你的命,本将軍要了,送你歸西,也好随了去給他下去陪葬!”薛訓崇一手就開始去抓陸莫寧,雖知道,對方仗着身材瘦弱,極為靈便的一閃,随即,手裏的一把幹裂的泥土就灑了過去,準确地灑進了薛訓崇的眼睛裏。
“該死!”薛訓崇大概沒想到一個堂堂的縣令竟然會用這般卑劣的手段,被灑個正着,薛訓崇咬牙切齒,臉色狠戾,“給老子追!抓到立刻砍死不論!本将軍給他論功行賞!”
幾乎是一道令下,以薛訓崇為首的将士開始朝着陸莫寧追過去。
桑培與洪廣平臉色大變:“大人——”
只是兩人傷得太重,根本就無法再追上去,只是依然攙扶着,踉跄着想追過去救陸莫寧,即使只是強弩之末,卻也不肯放棄。
陸莫寧邊跑,感覺着四周的荊棘在臉上身上劃過,疼的他渾身都麻木了,身後傳來的腳步聲,讓他腦子亂糟糟的,只是腦袋裏卻只有一個念頭,跑得至少遠一些,至少能少死一個算一個了。
只是,不知為何,腦海裏這時竟是閃過趙天戟的臉,嬉笑的,冷漠的,狡黠的,痞笑的……
陸莫寧搖了搖頭,忍不住攥緊了手裏的木珠,幸虧他不在,否則,他這是剛活下來死裏逃生得以重生,就又要被他連累了。
身後緊追不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陸莫寧沒發現他手臂上被荊棘劃破的血順着手臂往下流淌,最終血珠子流入了手腕上的木珠上。
而與此同時,有紅光在他指縫間隐隐泛光,只是被他手臂上的血痕給遮擋,并不明顯,與此同時,他眉心的一道紅痕越來越明顯。
終于,陸莫寧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後背上被重重踹了一腳,陸莫寧一個踉跄,撲到了前方,雙手按在了荊棘上,血頓時流得愈發的兇,身後追逐的腳步聲停了下來,随即傳來薛訓崇嘲弄的冷笑:“跑啊,還繼續跑啊,沒想到你這小子還挺能跑,放心,等老子先弄斷你的雙腿,看你還怎麽跑!”
陸莫寧手臂撐着身體剛起身,就聽到這麽一句,上一世不良于行的恍惚襲來,陸莫寧猛地轉過身,一雙清冷的鳳目沉沉盯着薛訓崇。
薛訓崇被對方狼崽子一般的眼神給驚了下,随即慢慢抽出自己腰間的劍,抵着陸莫寧:“行啊,不服?陪他玩玩,別讓他死的這麽痛快,記得先砍了雙腿,看他還怎麽跑!”
只是,就在衆将士圍上來的同時,陸莫寧突然扯過用早就抓在手裏的荊棘纏住了就近的一個士兵,猛地一轉,在對方吃痛的同時,将他手裏的劍給搶了過來。
直接對着對方劈了下去。
那士兵一個不慎,還真的被陸莫寧給砍到了,随即,就怒了,直接朝着陸莫寧一圈砸了下來。
只是這一圈并未砸到陸莫寧的身上,對方的拳頭愣是被一雙有力的鐵掌給死死攥住了,随着“咔嚓”一聲,愣是将對方的一條手臂給扭了下來。
那士兵愣是對上了一雙血目,伴随着身後昏暗的夕陽,駭人得緊。
趙天戟沒想到自己不過是昏睡了幾日,一睜開眼就嗅到了血腥味,當陰測測的視線對上不遠處坐上觀的将軍,一雙冷目像是染上了冰渣:“薛訓崇,多年不見,你倒是出息了,我的人……你都敢動了。”
随着這慢悠悠像是來自地獄的聲音,原來還不以為意的薛訓崇皺着眉頭站直了身體,對方周身的煞氣愣是讓他攥緊了手裏把玩的劍柄,皺眉,這人……好生熟悉的一雙眼。
只是下一瞬,對着對方站起身,擡頭,露出的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讓薛訓崇大驚失色,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你……你……你……”
趙天戟将陸莫寧扶起來,整個擋在了身後,一雙厲眸惡狠狠地盯着薛訓崇,像是一只發怒的狂獸:“這些年當趙雲霁的走狗當的不錯,怎麽,連你主子都忘了嗎?”
趙天戟将陸莫寧一攬,直接護在了胸前,讓他的整張臉都抵在了他的胸膛上,在陸莫寧想要動作的時候,低沉的嗓音緩緩道:“別亂動,當心被血濺到了。”
對方這一聲太過溫柔,與先前的狠戾截然不同,陸莫寧果真是沒有在動,只是眉頭卻是越皺越緊。
可他知道自己如今是累贅,只能盡量減少對方的負擔。
趙天戟卻是已經奪過一把劍,看也未看四周的将士,一雙鳳目盯着變了臉色的薛訓崇,一手抱着陸莫寧,一手手腕一翻,手起刀落,動作極為淩厲的将擋路的士兵給砍了,一刀斃命,正中命門。
随着倒下的将士越來越多,還恍惚震驚中的薛訓崇拼命搖着頭:“不、不可能……你明明死了,我是當年看着下葬的……不可能……”
可瞧着那雙熟悉的厲眸,那種周身都像是煞神一般的兇獸,除了那人,還有哪個能擁有這麽兇殘的手段。
他培養的這些心腹,對方這麽輕而易舉的給解決了,除了那人……除了那人……
可怎麽可能,他明明親眼看着對方下葬的。
皇上親自将對方的屍身送去皇陵的,還追封為雲戟帝……可對方是怎麽回來的?
不對,他剛剛是怎麽出現的?仿佛就是那麽一瞬間……
“你、你不是人?你是鬼?”薛訓崇盯着他那雙仿佛被血浸染的雙目,突然哈哈哈大笑了起來:“你以為我還是以前你的手下嗎?該死,都給本将軍擋住他!殺啊,都傻了是不是?”
随着薛訓崇這麽一聲,衆将士開始動手。
只是他們哪裏是曾經在馬背上厮殺數年的鐵血煞神?
薛訓崇瞧着越來越少的手下,臉色更加慘無人色,握着手裏的劍,視線一轉,當落到趙天戟懷裏的陸莫寧時,抖着嗓子道:“給本将軍殺他懷裏的人……快!”
果然,因為要專門護着擋下那些圍攻,趙天戟的動作慢了很多,薛訓崇臉色搖頭不信對方真的還活着,肯定就是一個長得像的人……肯定就是這樣……
薛訓崇提起劍,趁着趙天戟被衆将士圍攻的時候,待着對方護着陸莫寧的機會,從後背圍攻,朝着他的後背砍去。
趙天戟警覺地一轉身,擡起手臂就要揮開對方劈過來的劍,只是薛訓崇刀鋒一轉,竟是朝着他懷裏的陸莫寧刺去。
趙天戟揮手去擋,不過另外一只拿着劍的手臂愣是被其餘的士兵給纏住了。
眼看着那一劍就要刺到陸莫寧的身上,趙天戟厲眸一沉,猛地轉過身,愣是用血肉之軀擋住了薛訓崇的那一劍。
刀鋒劃破他背後的肌肉,露出了深可見骨的血肉,薛訓崇像是殺紅了眼,興奮的哈哈笑出聲,只是下一瞬,就看到某人像是突然爆發的困獸一般,手臂一擡,竟是直接猛地氣沉丹田,手臂上因為動作用力,肌肉遒勁,直接一刀朝着一排的士兵刺去,刀鋒過處,竟是直接一劍将十餘人給串成一竄定飛向了身後的一株大樹,齊刷刷的腦袋低垂了下來。
衆人被對方這蠻狠血腥的一幕給吓到了,都愣住了,只是随着這一動作,趙天戟後背上的傷口也被帶動了,血噴濺出來,血腥味太過濃郁,陸莫寧看不到,可聞到了:“賀涉,你怎麽樣?”
趙天戟卻将他的頭按得更緊:“別亂動,快好了……等我帶你走!”
趙天戟提着染血的劍,渾身浴血,愈發顯得一雙泛着紅光的雙目鬼魅森然,天色完全黑沉下來,随着對方一步步走過來,劍上的血滴在枯葉上,吓得那些将士一步步往後退。
薛訓崇是見過對方兇殘的一幕的,腦海裏天生的畏懼讓他腿發軟,如果先前只是懷疑,如今幾乎是肯定……他回來了!那個煞神回來了!
可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薛訓崇随着趙天戟提着血劍一步步靠近,他一步步後退,最後眼底随着那仿佛狼一樣在夜裏會發出光的雙眼吓到了,不……他不是人……他根本就是魔鬼!
薛訓崇終于吓到了,率先猛地轉身,就開始以最快的速度開始往前跑!
群龍無首,他跑的瞬間,他帶來的那些人也開始瘋了一般往前跑……
不知過了多久,四周似乎沉寂了下來,只有嘩啦啦的風吹過樹葉的聲響,趙天戟終于确定對方不會再回來了,猛地腳下踉跄了一下,這才單手用劍撐着身體,放開了懷裏一直護着的人。
陸莫寧幾乎是同時擡頭,看到趙天戟還好好的,松了一口氣,擡起手,才發現手指有些發軟:“你……沒事兒吧?”
他出聲,才發現聲音啞的不可思議,雙目泛着擔憂的光,讓趙天戟忍不住帶着滿臉的血笑出聲:“我厲不厲害?”
陸莫寧看他還能開玩笑,輕吐出一口氣。
只是這口氣吐完,就發現趙天戟就那麽雙眼灼灼盯着他,朝着他壓了過來。
陸莫寧被他帶了一下,哪裏撐得住他的身體,直接被壓在了地上,陸莫寧鼻息間都是血腥味,他推了推趙天戟,發現對方根本沒動靜,像是一塊巨石壓在身上,他推了推,最後不得已,拍了拍他的肩膀:“黑蛇?快起來,你太沉……”
只是聲音在下一瞬戛然而止,當陸莫寧摸到一手的黏膩的血時,霎時間變了臉色。再去摸趙天戟的額頭,發現他渾身滾燙得可怕,雙目緊閉,只是單手還撐在地面上,維持着一個保護的姿勢,陸莫寧瞧着,咬着後槽牙,卻也忍不住紅了眼圈:“你真是……真是……”
等陸莫寧終于從他身下鑽出來,借着微弱的光看到他後背的傷口,徹底變了臉色。
陸莫寧撕開趙天戟後背上的衣服,解下身上的外袍撕成一條條替對方簡單包紮了一下,怕薛訓崇的人去而複返,并不敢在原地多呆,費力一點點撐着趙天戟,愣是将他朝着密林深處走去。
邊走邊掩埋血跡,不知過了多久,陸莫寧終于找到一個野獸的山洞,将他擡了進去。
用去尋了清水替他擦洗血漬,只是這裏沒有傷藥,對方怕是……
可偏偏他又不敢出去,若是薛訓崇在密林外守着……
夜色越來越深,趙天戟在後半夜開始渾身越來越趟,陸莫寧用泉水替他一點點擦拭身體降溫。
到了後來,對方的身體竟是開始在人身與蛇身之間轉換。
不僅如此,對方變成蛇身的時候,随着越來越高的體溫,竟是開始蛻下蛇皮,陸莫寧瞧着這一幕,終于慌了神。
就在陸莫寧決定冒險出去找藥的時候,趙天戟終于恢複了人身,渾身的溫度也開始漸漸褪去,只是神智依然不清,就在陸莫寧松了一口氣的時候,對方全身開始泛紅,紅得詭異,連帶的陸莫寧手腕上的那串木珠,竟是也開始發出了紅光。
随着“嘭”的一聲響,陸莫寧手腕上的木珠竟是就那麽斷了,一粒粒珠子掉下來,在山洞裏四處滾落。
陸莫寧怔了下,反射性地就蹲下身,開始去撿那珠子,只是撿到一半,突然感覺不對勁,他擡起頭,就發現趙天戟不知何時醒了過來,正半垂着眼直勾勾盯着他看,看到陸莫寧看過來,還朝着他彎唇笑了下:“阿寧。”
低沉沙啞的嗓音格外的清晰,只是也帶了些莫名的意味。
陸莫寧顧不上撿珠子,靠過去,半跪在那裏,探手去摸趙天戟的額頭,聲音輕柔的不可思議:“你怎麽樣?”
趙天戟因為傷在了後背,是趴在那裏的,只是側過臉剛好對着陸莫寧。
陸莫寧的手探過去時,他的手指剛碰到對方的額頭,就感覺肌膚燙得驚人,他剛要收回手,突然就被趙天戟給攥住了手。
陸莫寧怔了下,随即開始掙脫:“賀涉,你放手,我去給你找大夫,你這樣不行……你又發熱了……”
再這樣下去,怕是要出事。
陸莫寧不想讓對方死,腦海裏只閃過這一個念頭。
只是趙天戟卻是趴在那裏不動,手下的力道一點都未放松,瞧着陸莫寧嘴角的笑意更深了:“阿寧,你長得……可真好看,比姑娘還好看。阿寧,以後……你給我當娘子好不好?”
陸莫寧一愣,随即無奈,這真是燒傻了:“你先松手,這事等以後再說,我先出去給你找大夫。”
“阿寧,你覺得我可能當你夫君?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你給我當娘子吧,好不好?”趙天戟依然沒動,只是固執地一遍遍喃喃,手腕突然一用力,陸莫寧本來就半跪在他面前,直接被拉着朝着他身上趴去。
陸莫寧怕按到他的傷口,根本沒敢伸手去擋。等他再回過神時,竟是被人帶着壓在了身下,男子撐在他的身側,一頭墨發披散下來,擋住了山洞裏本來就微弱的光,陸莫寧只看到對方一雙鳳目灼灼發光,泛着盈盈的紅光。
對方低喃的嗓音随即傳來,帶着吃吃的低笑:“阿寧……你看,今晚上是你我大婚之夜,我很高興……朕心悅你……很心悅……”
陸莫寧被對方的話完全給驚住了,并未注意到對方先前說了什麽,大婚之夜?
什麽意思?
随即他終于回過神,對方怕是根本就沒恢複意識,還以為自己這是做夢呢?
陸莫寧隐隐有種不祥的預感,啞着嗓子道:“黑蛇……你先放開我,等你清醒了,我們再好好……唔!”
只是,陸莫寧的話根本沒有說完,已經早就沒有清醒意識的男子,完全将這當成了是夢是幻的美夢,沉浸其中,無法自拔。
……
十指糾纏,男子低沉的嗓音帶着深情的缱绻:“阿寧……阿寧……朕……心悅你……無法自己……你可心悅朕?……哪怕……萬分之一?”
…………
翌日,趙天戟從混沌中醒過來,只覺得渾身頭痛谷欠裂,尤其是後背上的傷口,疼得難以抑制。
只是即使渾身都在痛,他卻覺得身心滿足,他覺得自己昨夜做了一場夢,終于夙願得逞,即使是夢,卻一切像是真的一般……仿佛……
趙天戟上揚的嘴角在感覺到懷裏的感覺時,突然渾身一僵,他慢慢睜開眼,等看到懷裏躺着的近在咫尺,眉頭深鎖的少年時,猛地坐起身。
他動作太大扯動了後背上的傷口,再次裂開血絲滲出來也沒回過神,死死盯着懷裏躺着即使動作這麽大都未醒來的少年。
少年眉頭深鎖,滿臉潮紅,額頭上都是冷汗,像是沉浸在痛苦中。
趙天戟的視線往下,等看清楚兩人的狀況時,昨夜的一切湧入腦海裏,趙天戟像是被雷劈了一樣,恨不得弄死他自己,他低下頭瞧着自己的雙手,難以抑制地顫抖了起來:他……做了什麽?
随即,低吼一聲,一圈砸在了不遠處的石壁上,血濺四溢,卻已然無法挽回。
陸莫寧再醒來時,已經是兩日後,他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一間陌生的客棧裏,渾身清爽舒适,只是軟綿綿使不上力氣。
他長長的睫毛眨了下,日光在他臉上跳躍了幾下,他混沌的腦袋終于慢半拍的回過神,腦海裏閃過昏迷前的一幕,薄唇猛地緊抿了,咬着牙,眼底流轉過一抹惱羞成怒。
随着眼波微轉,他眉心處一道極淺的紅紋清晰像是鮮活了起來,将他原本殊麗的姿容更添幾分絕色。
“吱呀”一聲門響了起來,陸莫寧反射性地轉過頭,就看到一人逆着光走了進來。
陸莫寧清冷的眸底有光微微攢動,只是等對方看到他睜開眼驚喜的喊出聲時,陸莫寧連自己都未發現,眼底的光黯淡了下來,垂下眼,斂了眼底的情緒。
洪廣平已經小跑着跑了過來:“大人,你終于醒了!”
他手臂上還纏着繃帶,難得活蹦亂跳的,不像是平日裏的模樣,“屬下去喊大夫!”
随着洪廣平又重重跑了出去,随後,段勁松帶着一名大夫就進來了,卻是把洪廣平給趕了出去。
陸莫寧被檢查了一番,确認已經退熱無恙了之後,陸莫寧的視線轉了一圈,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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