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重生

年過四十的母親趴在病床上，抱着早已沒有聲息的女兒變哭得死去活來。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成了孤家寡人，在最後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虧欠大女兒太多。周圍站滿了醫生護士，眼神充滿憐憫，更多心疼的目光卻放在病床那個已經沒有生氣的女子身上，沒有人上前安慰痛哭的人。這是她應得的，作為母親，怎能如此偏心，如此粗心。

不管旁人如何心疼，母親如此後悔，舒敏是不知道了。她整個靈魂脫離軀體的束縛，周身少了苦痛，沒了病痛的折磨，更沒了無法抑制的凄涼無奈。舒敏覺得自己很輕松，整個人從未有過的舒暢。身體太輕松，舒敏感覺整個人不受自己的控制，一路飄走，是的，飄走。

舒敏不知道有沒有所謂的地府閻羅，黑白無常和黃泉路，她不知道這樣的路的盡頭是不是就是所謂的地府。沒有地獄使者，沒有小鬼開道，舒敏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死了，還是說這只是自己的一場夢。不過，對于舒敏來說，死，才是最好的歸宿。曾經的身體，睡覺都是奢侈的事，呼吸就是艱難的掙紮，活下去只不過是迫不得已。

輕輕的風帶着舒敏飄走，周圍全是黑暗，漫無邊際的黑，沒有一點光亮。身不由己，漆黑中什麽也感覺不到，舒敏都覺得自己的飄動是自己的幻想。這種沒有時間，沒有目的地的，感覺不到時間流逝，察覺不到環境變化，絕對的黑暗寂靜，在最初的輕松之後，舒敏變得無聊起來。可是這樣的無聊寂寞在舒敏回想自己這一生的時候，變得幸福起來。

舒敏短暫的一生說來也不全算是悲劇，她出生在一個小康之家，，父母是工人，有她和妹妹兩個子女。父母沒有所謂的重男輕女，她和妹妹也算幸福，一家人算不上大富大貴，勤勞的父母卻讓她們衣食無憂，和諧的家庭全是歡歌笑語。轉折點發生在舒敏國中畢業那年，作為家庭頂梁柱的父親因為操作失誤傷了手，下了崗。生活的重擔全都壓在母親單薄的身上，一家人的生活變得拮據艱難，家裏的争吵和矛盾越來越多。

從來禍不單行，舒敏大一時，身體本來就不好的父親更是查出肝癌。巨大的醫療費用和家庭開支擊倒了本就困頓的家庭。母親因為醫院工廠兩邊跑，很快被開除。不得已，舒敏辍學，開始上班養家。

或許是老天看他們不順眼，一年後，妹妹同樣被查出患上了肝癌。巨大的磨難讓常年守在病床的母親變得暴躁刻薄。在舒敏拒絕為妹妹捐獻肝髒後，母親冷嘲熱諷，責罵刁難的話，句句直戳舒敏的心。但是她沒有理會，一天兼做三份工，努力賺取父親和妹妹的醫藥費。那個時候，她困得站着都能睡着，可，病床上的爸爸和妹妹是她必須堅持下去的動力。

不是所有努力都有回報，努力了六年之後，父親和妹妹還是走了，而舒敏也失去動力的倒下了。

原來，父親的肝癌是罕見的遺傳性的癌症。在妹妹查出不久後，舒敏身上同樣發現了這樣的症狀。可是，那個時候的本就風雨飄零的家已經不允許再有人倒下。作為唯一經濟來源的舒敏将自己的病症瞞了下來，只靠吃藥克制自己，無限制的透支自己的生命。

一直只注意丈夫和小女兒的母親，根本沒有在意自己大女兒日漸消瘦的身體和蒼白的臉色。她責怪她狠心的不給妹妹捐獻肝髒，罵她自私，罵她絕情寡義，罵她沒有孝心，罵她眼裏沒有這個家。卻沒有想過，她的大女兒不是不想救自己的妹妹，她救不了妹妹，也救不了自己。

如今在失去了丈夫和小女兒後，看着大女兒倒下，責難人的母親才發現原本清秀的女兒已經面容枯蒿，原本圓潤的臉蛋早已是皮包骨頭，原本神采奕奕的眼睛早已成死灰。家庭的病變拖垮了女兒的身體，病魔彎曲了她的身軀，而自己的冷眼惡語抽取了她的神采，原來自己才是最冷漠的人，自己才是最自私絕情的人。

女兒以弱小的年齡，小小的身軀負擔起家庭的重擔，作為母親的自己不但沒有支持心疼她，還罵她，冷漠她。就連女兒生病這麽大的事情她都不知道，真是太失敗了。如今，家裏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下自己，哪裏還有家的樣子，生活還有什麽意思。

孤苦無依的母親不知道該怎麽活下去，舒敏也不知道。她不知道生活是什麽滋味，只知道自己必須多多的掙錢，不然，病魔會加快腳步奪走父親和妹妹的生命。舒敏也從來沒有怪過母親，她知道那種守在病床前，看着自己所愛所親的人一點一點遠離自己，被死神帶走，而自己怎麽也抓不住的無能無力。她每日的勞苦和病痛的折磨也許都比不過母親看着父親看着妹妹被病痛折磨的痛苦。她理解母親，卻不會原諒她，不原諒她對自己的不愛和責怪。

前世所有的溫暖都被她身上負擔的重壓和病痛的折磨消磨掉了，她覺得自己一生蒼白可悲，真是不如不活。太過悲傷的事她不想再想，也不想再去管自己走後母親怎麽生活，她已經無能無力，再也管不了了，不是嗎？

是的，無能為力！在黑暗中混沌暗無天日的舒敏就被一股大力拉扯，然後就什麽想法都沒有了。

等舒敏醒來過的時候，她發現自己一身破爛的倒在一座破廟。全身髒乎乎的，衣服破爛，手腳髒污。細胳膊細腿，纖細稚嫩的手腳讓舒敏很快明白了一個事實，那就是她是乞丐，還是一個年幼的瘦小的乞丐。前世太過繁忙的工作安排讓舒敏沒有看小說的時間，也不知道所謂的穿越。她得出的事實就是，老天看她實在太可憐了，讓代替這個可能是被餓死，可能是病死的乞丐小女孩繼續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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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終于善待了自己一回，總算給了自己再活一次的機會。

撐着小乞丐不知餓了幾天，渾身無力的身體，搖搖晃晃的走向寺廟前的水缸，猛喝了幾口水，終于有點力氣的舒敏有機會在水缸的水面上看清自己的面容。

黑乎乎髒兮兮的一張臉，瘦得可憐的臉上唯一出彩的地方就是那雙黑漆漆的眼睛了。縱使生活再艱難，依然透亮清澈，不若舒敏前世，早已死灰枯寂。舒敏低頭看了看全身，細胳膊細腿細腳丫，真是風一吹就倒的樣子啊！看來真小乞丐混得很差，昏倒了沒有人找尋，周圍也沒有人看顧，如果沒有她，也許就真的死了。

實在沒有力氣再走，舒敏再次喝了一口水，一屁股坐下，将周圍還算嫩綠的草，撿着順眼的往自己嘴裏扔，強忍着惡心咽了下去，如此反複多次後終于恢複了些許力氣。

舒敏開始思考自己的現狀。小乞丐死了，或許，自己也死了，那麽現在這幅軀體就是她和小乞丐共享的身體。小乞丐，不管你聽不聽得到，既然我舒敏來到這裏，那麽這幅身體以後的主控權就是我舒敏了。

老天給了這樣的機會，這一世，她一定要活得輕松自在。一個人，一個人潇灑，一個人自在，一個人暢快。舒敏在心裏暗下決定，這一次，她一定要過自己想過的人生。一個人唱歌，一個人跳舞，一個人旅行，一個人走向人生的終點。再也不要為了割不斷的親情，放不下的責任，強迫自己必須活着，努力艱辛的活着。

為了讓自己有個新的開始，舒敏給自己新的名字都取好了。舒凡，舒服自在，平凡安樂，自在享樂。可是，事情真的會如舒敏，不，舒凡所想嗎？

舒凡抱着窮則獨善其身的想法，一心一意過好自己的小日子。不過，乞丐能做的就是先讨口飯吃，不讓自己餓肚子。

自力更生多年，而且作為家庭頂梁柱的舒敏，哦，不，舒凡，是怎麽也拉不下面子去做乞讨這事，雖然她目前這幅身軀只有六歲。她坐在巷口，看着不少自己的同行，大小老少的乞丐，磕着頭，說着好聽的話，裝可憐，讨好賣乖。舒凡就這樣靜靜的看着，什麽也不做。

“你這小乞丐，怎麽呆呆傻傻的坐在這裏，真是笨死了。喏，給你，這是我的桂花糕和冰糖葫蘆。看你這麽瘦，真是可憐，趕緊吃，不要餓壞了。”突然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蹲下來，大大的眼睛靈巧生動，臉上是滿滿的責備和心疼。

心疼，舒凡為這種眼神自嘲，多少年了，她多少年沒有看到這樣的眼神了。自從父親生病之後，家裏就只有嘆息。妹妹生病後，母親都對自己就只剩刁難和責備了。心疼憐惜這樣的眼神和字眼再沒有出現在舒凡的生命中。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君懶癌症患者，歡迎催更，歡迎捉蟲，你們的收藏和支持是我最大的動力！第一次嘗試古文，文筆有限，請勿考究，請諒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