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四五天過去了,天香樓掌櫃的坐在櫃臺前一臉愁容,雖然樓裏也有食客,但是一只手能數的過來,且大多數都是因為趕時間沒空去對面清江樓等空位的食客。
那次送給東家的信回了過來,說是再等等,食客們只是圖清江樓菜式的新鮮,吃了幾日也會吃膩的,食客還會回來的。
但是掌櫃的可不這麽想,他聽小二說過,清江樓不但菜式可人,那內裏的裝飾也是漂亮新趣,光這冬暖夏涼就已經吸引了不少人了,而且今日他還得到一個消息,清江樓的菜譜會增加新的菜式,總總來說,他覺得天香樓危險了。
掌櫃的左右踱步,忽然想到一個主意,他招來一人,輕聲在他耳邊低語幾句。
半個月過後,清江樓徹底的壓過了天香樓,每日都是人滿為患,賺的盆傾缽滿,可這一天,盧掌櫃從盧府回來後,卻見對面的天香樓裏一改平日的冷清卻是坐滿了人。
自家樓裏食客雖也不少,但較之往日還是差很多,門口一臉焦急的大跑堂見了盧掌櫃,忙跑過去,開口道 :“掌櫃的,出事了。”
盧掌櫃見跑堂緊皺的眉頭,忙問:“怎麽了?”
“對面天香樓出了新菜式,聽食客們說......”跑堂一臉的猶豫,看了掌櫃冷下的臉才小聲補充:“聽食客們說,那新出的兩道菜與我們清江樓的‘醬汁蓮藕’‘辣子雞丁’極為相似。”
盧掌櫃壓下心裏的那個猜想,讓一個新招進的小二去天香樓打包了他們新出的兩道招牌菜,一道叫‘辣炒雞’,一道叫‘招牌蓮藕’。
嘗了一口之後,盧掌櫃胸膛劇烈起伏,沉着臉走向後廚,走了一半停下身子,又轉回了大堂,現在樓裏還有客人,待到打烊時再把這個賊揪出來吧。
叫人送了信給蘇小公子和少爺,這事還是需要他們來給些建議。
夜晚,清江樓三樓的雅間裏。
蘇家寶和盧大有坐着,面前站着三個後廚的大師傅,盧掌櫃雖也想留下來,但夜市繁鬧,樓裏還有着生意,只把人帶到就出去了。
樓下人聲鼎沸熱鬧非凡,雅間裏确寂靜無比,無人敢說話。
蘇家寶坐靠在椅子上,端着茶杯緩緩的喝着,眼神看也不看那三人。
其實這事他早有防備,只是沒想到會來得這般快,想來天香樓給出的價錢不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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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家寶淡定,盧大有可不行,他滿臉怒氣,見蘇家寶只低頭喝茶,便以為蘇家寶是被氣的狠的,當即蹭的站起來,“砰”地拍了下桌子。
“是你們之間的誰?趕快自己站出來,不然我可要動手了。”盧大有按了按拳頭,滿臉威脅。
站着的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臉的冤枉。
蘇家寶則用餘光瞥着站在最右邊的一人,見他也一臉的無辜,蘇家寶的眸色冷了下去。
三人一一把天香樓讓人收買他們的事說了出來,但是他們沒有答應,關于菜式的事,他們是一個字也沒有說。
盧大有冷笑一聲,打算上前把三人揍一番,“都不說實話,好,那就先嘗嘗小爺的拳頭,小爺定要把那賊人揍開口了。”
蘇家寶放下茶杯,叫了一聲:“大有”。
盧大有回頭看見蘇家寶清冷的眼色,又憋着火坐了回去。
“我再給一次機會,”蘇家寶淡淡的開口:“自己站出來,不然就官府見吧。”
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這鬧到官府上,以後誰還敢請他們做菜,三人都是面色發青,最右邊的那人喉嚨上下滑動了幾下,手微微顫抖着,卻還是抱着一絲僥幸。
“清江樓和你們簽訂的契約在這個行當裏是很優越的了,不但如此,還教你們手藝,豈料你們當中竟然還有如此不知足的人。”蘇家寶聲音冷冽,目光牢牢的盯在最右邊那人身上。
這人叫趙大齊,被清江樓找過來之前是一家小客棧的老板,手藝還說的過去。
其餘兩人見狀頓時明白過來,齊齊往旁邊退了一步,蘇家寶讓這兩人今日就先回去休息,明早繼續來工作。
兩人走後,那人開始慌了,蘇家寶問吳言:“官衙的人來了嗎?”
聞言,那人“砰”的一聲雙膝跪地,求饒道:“少爺,公子,求你們饒小的一回,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小的真不能......”
面對這人的求饒,蘇家寶和盧大有絲毫沒有心軟,不一會兒,有兩個官府的人從後門帶走了趙大齊。
聽聞事情解決了,老掌櫃抽空進了雅間,正好聽到自家少爺問怎麽知道是那人出賣酒樓的。
蘇家寶讓吳言打開雅間牆角的一個管道,從冰窖傳上來的冷氣頓時讓雅間裏涼快了不少。又喝口涼茶降了降火,蘇家寶才不疾不徐道:“請三個師傅,本意就是預防這事的發生。”
接着,蘇家寶把緣由大概的說了一番。
當初夏聞做了四道菜讓他們心服口服,但是學菜的時候,夏聞聽了蘇家寶的建議,只讓他們一人選兩道菜來學習,且不能互相詢問其餘兩道菜的做法,後來,夏聞教他們的時候,每個人的菜都有些不同,譬如辣子雞丁裏先放蒜或是後放蒜,青天荷葉煲裏放姜或是不放姜。
先放的蒜會微微發黑或是焦黃,後放的蒜則依舊瓷白,至于青天荷葉煲裏面的姜也是經過處理的,若是不仔細品嘗,是喝不出區別的,但是那是對食客來說,對做菜的大師傅來說,有姜無姜自然是一口就嘗的出來。
蘇家寶來之前,帶着夏聞去了天香樓點了那兩道菜式,夏聞一口便吃出了不同,那內賊自然也就鎖定了。
盧大有和掌櫃的聽言,齊齊張大了嘴巴,一副原來如此的樣子。蘇家寶身後的吳言,眼睛裏也滿是崇拜。
蘇家寶見狀,面上微微一笑,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擺擺手道:“夏叔今晚就先留在樓裏幫忙吧 ,我就先回去了。”
說着走出雅間的門,盧大有和掌櫃的反應過來剛想去送送,就見蘇家寶轉身說了一句:“押進府衙的那人,掌櫃的你去言明情況,記住不可提到我的名字。”
見掌櫃的點頭了,蘇家寶又轉身向前走,盧大有和掌櫃的又齊齊跟上,不想,走了兩步,前面那人又停了下來,滿臉的笑意的問:“我的那三層股份的銀錢什麽時候送來?”
掌櫃以為小公子又要叮囑什麽,卻聽到這番直白透頂的讨錢的話,掌櫃的笑着說,這銀兩盧家打算一年結算一次。
“不成,”蘇家寶搖頭反對,“三個月結一次吧,不過這個月先單月結我。”
蘇家寶倒不是怕盧家賴賬們,只是他如今手裏丁點錢財沒有,做什麽都不行,心裏不爽快。
掌櫃的說要同老爺說一下,旁邊的盧大有聞言不高興了:“結,我兄弟說怎麽結就怎麽結,如今這清江樓是我的,聽我的,結。”
“是,少爺。”老掌櫃說。
蘇家寶聽言給盧大有遞了一個“幹的不錯”的眼色,盧大有頓時又咧開了嘴,笑的一臉傻樣。
蘇家寶轉身繼續走着,忽的想起一件事,又是一個轉身,把老掌櫃逗地險些笑出聲:“小公子,要不咱再回雅間一次性把話說完吧。”
蘇家寶淡定擺手:“最後一件,說完就走。”
“您說。”
“我那夏叔你們可不能讓他白做事啊。”
老掌櫃聽了理所當然道:“這哪裏還需小公子說,我清江樓虧待誰也不能虧待夏大師傅啊。”那可是一尊活的財神爺啊,可不得看緊咯。
自然,後面那句話老掌櫃沒說出口。
蘇家寶回到蘇府時,徐宜寧和蘇尉早已睡下了,趙大齊的事情,應該明天就會有人禀告蘇尉了。
之後的幾日,大街小巷誰人都知道,天香樓為了搶回生意,暗地裏偷了清江樓的的兩道菜譜,以往是天香樓忠實食客的人一聽,都是斷了與天香樓的來往。平日裏就是一堆事纏身,誰人都不想吃飯的地方也這般的有手段。
天香樓的師傅做菜好吃是好吃,但總是那幾樣,不知變通,漸漸的也有些膩味了。而且那師傅不知是不是因為被掌櫃的和東家訓斥了,這幾日做菜的口味那是一道不如一道了。
清江樓在天香樓老板的神助攻之下,風頭徹底的蓋過了天香樓,原本還擔心,那些食客只是一時圖新鮮的盧掌櫃,這下是真的放下心了,走路都帶着風。
至于那洩密之人,被判關押兩個月,不過,他出來後應該也沒什麽店家找他做菜,蘇家寶隐隐聽說,盧家放下話來,誰若是敢給予趙大齊工作,那麽以後就不要想和盧家一起做生意了。原本還因趙大齊好歹會了那兩道菜式,想要冒點風險的人,這下徹底打消了念頭。
日子一晃而過,月底,盧家老掌櫃的揣着一懷的銀票,敲開了蘇府的大門。
蘇家寶看老掌櫃掏出的三張大額銀票,強壓住內心的激動,三百兩啊,這真不是一筆小數目了,要知道,這個世界,二三十兩就夠一個貧苦人家生活一年的了。
蘇家寶以為這只是清江樓剛開張,自然最吸金,他光占了三層股份,這一個月就能得到三百兩白銀,老掌櫃卻笑着解釋說這還不是盈利最高的時候,蘇家寶徹底震驚了,不過仔細想想也對,畢竟青州不比別處,地理位置好,走南闖北的商旅都要進來落腳的。
正想着,老管家又從懷裏掏出一疊票子,放在桌子上說:“這是老爺讓我帶來給您的,謝謝您拯救了清江樓,老爺說了,有空定要請小公子去盧府一聚。”老掌櫃笑道:“如今提起您啊,老爺那是贊不絕口呢。”
蘇家寶大概看了眼數額,十張百兩銀票,整整一千兩銀子,他淡然一笑,把那十張票子推了回去,正色道:“幫清江樓,我也拿到我應得的東西,這些銀兩實在不能收,您老還是拿回去吧。”
老掌櫃一臉為難。
蘇家寶說:“您回去和盧老爺說一聲,這銀兩我實在不能收,無功不受祿啊。”
無奈,老掌櫃見蘇家寶一副拒收的模樣,只能收回了銀兩,心裏卻對蘇家寶的表現不斷的稱贊,小小少年,不為錢所動,以後定有大出息啊。
盧掌櫃回去說清楚情況時,盧老爺撫掌大笑,心裏對蘇家寶的好感更高了。
盧金全走南闖北多年,自诩眼光毒辣,他一眼就看出,蘇家寶有如此智慧又能堅守本性,不折腰于金銀,日後必有一番成就。
于是,盧老爺當着掌櫃的面親手寫了封信,讓帶給了蘇家寶。
蘇家寶看到信裏盧老爺說的,日後若是有什麽錢財上的困難,盡管去盧府,他盧金全定全力相助時,面上露出了驚喜的笑容。
他不收那一千銀兩确實是因為無功不受祿,沒別的心思,不過陰差陽錯得了盧老爺的眼,得到這番承諾,确實也是他想要的。
因為北方邊境即将逃來的難民。
根據前世的記憶,他記得當年洛青俞被判殺人罪逃離家鄉不久,他的父親也就是青州縣丞洛堂遠,就死在了難民暴動之中,這也成了洛青俞一生的痛,畢竟他父親死時他未能見到最後一面,且身上還背着殺人的罪名,讓他的父親連死都死的不安心。
蘇家寶微皺着眉頭,拼命的想着前世那兩個同事的話,半響喃喃道:“如果沒記錯的話,最遲三個月後,北方就會有一大批難民逃難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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