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虛與委蛇
已是三月中旬,離江白大婚已有七八日, 江尤這兩天算算時辰, 北國國君應該已經到了。
孟國到天上京的路很是好走, 出了孟國國都, 到了忠州就是一馬平川的大道,按理說,從孟國出發,到天上京最多行三四日便可,但江尤左等右等, 就是沒等到北國國君的消息。
難不成是路上出事了?
“北國國君參加大婚之後, 放下賀禮連夜就走了, 甚至沒在孟國國都住上一晚上, 因為這事兒,孟國國君連着好幾日臉色難看。前兩日他們就入了天上京,後來北國國君與右将軍一起在天上京逛街,一直沒來長公主府。”
江尤問花容北國國君的消息, 花容倒是知道對方早就入了天上京, 只是不知為何還不來長公主府。
“這個北國國君, 行事作風真是奇怪。”按照諸侯們的行事作風, 他們肯定不會沒事兒跑到別人的地盤上玩,而北國國君就這麽做了, 且玩的挺開心。
“長公主,一國之主來天上京,還隐姓埋名, 若是出了事,怕是要引起大亂子,不如找人去将對方的身份捅破,将他們迎進長公主府內?”花容因為北國國君的事,連着好幾日沒休息了,雖然她也不需要休息,但她心焦難耐啊。
萬一北國國君在天上京出了事,沒準兒天上京和北國就要宣戰了。
“不必,既然他想玩,那就讓他玩,天上京那麽好玩,為何不讓他多玩一玩?王兄近幾日心情越來越差,還把自己氣病了,可見這位新夫人手段高明的很啊。”江尤嘿嘿一笑,右相和孟國的氏族從沒讓她失望過。
“也不是因為新夫人,聽說北國國君送給孟國國君幾本書,還送了金丹,說是能補腎固本,順帶着還送去一個美人。那美人姿容出色,最善北國旋舞,勾得孟國國君連新婚之夜都沒在王後處歇息。”
說到這些八卦,花容一套接一套,這世上就沒有人能比她知道的八卦更多了。
江尤想起了上次那位漂亮的北國使臣,啞然失笑,“這個北國國君,可真是善于用美人計啊。”
但不得不說,美人計往往是最好用的計策,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在這方面都會狠狠栽跟頭。
“美人計?還真是美人計。”花容想了想,覺得江尤這個總結非常到位,“長公主,原司長說過,這位北國國君為人十分狡猾,他一直在天上京晃,雖說做不了什麽,卻叫人心中難安,不如叫原司長去看看?”
以前原攸的父親見北國國君時,原攸也見過,如果在大街上看到,原攸肯定能認出來。
如果被認出來了,那北國國君就不能再亂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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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這世上的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還是要盡早解決的好。”江尤說的盡早解決,指的是孟國的事。
江白現在被以右相身後的趙家為主的氏族打趴下了,但有句話說得好,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江尤打算再添點兒火,确保江白翻不了身。
盡早解決這件事,她才能開展下一步計劃。
花容行禮退下,她去找原攸安排任務了。
北國王室姓妫,與韋朝王室是一個姓氏,在諸國之中,北國王室的出身是最高的,冠以韋朝王姓,足以叫北國與他國劃分開來。北國國君名為妫泱,今年二十三歲,非常年輕。
江尤早知道這位北國國君很年輕,也知道他寵信的右将軍北子童是天人之姿,但見到他們二位時,江尤還是稍稍吃了一驚。
江白長得就挺好看,一般這種王室出身的人,長得都不會太差,但不管作為公子時長得多好看,等成了王,都會漸漸油膩。成天享受,吃得多運動少,睡眠時間不足,還有一堆小妖精纏着,底子多好,也會慢慢變為虛胖中年的。
妫泱自十六歲繼位到現在已經有七年了,七年時間沒讓他變成一個小胖子,這說明一件事,他是個十分勤儉且自律的君主。
江尤眼角笑意更濃,心裏卻拉響了警報,她有種預感,這個妫泱,怕是要成為她的大敵。
不光她如此想,被原攸請進長公主府的妫泱,此刻也這樣想。
妫泱早就聽說了天上京的不凡,和其他醉生夢死,沉迷酒色權勢的國主不同,妫泱年紀輕,也有自己的雄心壯志,他對天下發生的事都保有充分的謹慎,在聽到長公主尤獲封三州之地,且創建天上京的消息開始,他就對天上京很警惕。
那些說長公主尤不過一介女子,不必在意的國君,在妫泱看來,全是大傻子。
這世上的女子不知凡幾,有哪個女子能跳脫世俗的?王室女子乃至于曾經無比尊貴的王姬,都沒有一個和長公主尤一般強勢的,而且天上京自建立後,攬盡天下財富人才,如同鯨吞水,這些傻子眼睛被糊了嗎?看不見天上京的威脅?
想到亂成一團的金林,還有韋天子之位上坐着的傻子,再想想天上京的太平盛世之象,妫泱冰冷的臉,更沒了表情。
看着年輕的少女,妫泱微微點頭,坐到了江尤對面。
一個國君,一個長公主,按理說,妫泱應在上位,可江尤卻将妫泱安排在右邊的位置,歷來以左為尊,妫泱算是坐在下首了。
但這個位置,在場所有人都沒有異議。
江尤和妫泱行了一個同輩的禮儀,兩人落座後,又寒暄了幾聲,最後由江尤進入主題,“真是沒想到,北王會親自前來。一路奔波辛苦,北王辛苦了。”
“世間百态,一路看遍,不覺辛苦。且此番出行,正遇上孟王大婚,倒是看了好一番熱鬧。”妫泱在談及孟國國君江白的事時,毫不避諱對江白的看不起,完全沒有顧忌江尤和江白的兄妹關系。
“北王性情直爽,非一般人可比,說起來,北王此番來天上京,應該路過了金林吧?韋天子之事,尤早已聽說,憂心忡忡,卻因天上京離金林遙遠,無法親至,實在遺憾。不知如今天子身體如何?金林可恢複了平靜?”
江尤沒有多談論關于江白的事,名義上來說,她和江白還是一家人,若是她應和妫泱的話,傳出去不免叫一些有心人拿來做文章。
妫泱沒有達到叫江尤失言的目的,也不氣餒,他不過是随口試探一番罷了,“吾并未在金林久留,從表面上看,金林已經恢複了安穩。”
這個“表面上”用詞可以說很有意思。
“那就太好了,金林若是動蕩,于天下而言,不是好事。”江尤貓哭耗子假慈悲的感嘆了一句,妫泱贊同的點點頭,兩個虛僞的家夥又開始對拼演技,“說來也巧,前些日子金林不穩,浔王姬出門散心,正好到了我天上京,後來王姬得了病,便留在長公主府休養,如今王姬還在府上,北王可要見見王姬?”
王姬?
妫泱眉頭微皺,他下意識看向身側,卻發現身邊沒人。
是了,這場密談是他和長公主尤的密談,子童在外面。
“浔王姬,在你這裏?”
妫泱見過浔王姬,在他的印象中,那是個腼腆膽小的女子,身為韋朝唯一的王姬,浔王姬身上看不到一絲屬于王室的矜傲。
金林那樣亂,金林的氏族怎麽可能允許浔王姬到外頭亂跑?還跑到天上京來散心,這話聽起來太假了些。
“是,真是太巧了,正好今日北王前來,浔王姬也許久沒見過北王,說有些想念北王,北王要見一見王姬嗎?”江尤說起謊話來,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妫泱想了想,面無表情的點點頭,“好啊,吾也甚為想念浔王姬。”
“既如此,那北王便移步至花廳吧,今日吾在花廳設宴,北王遠道而來,還望北王不嫌棄長公主府簡陋才是。”
寒暄兩句,兩人轉移了戰場。
江尤懷疑這個北王是個面部神經壞死的家夥,自見到他開始,他就一直冷着臉,如果不是長得好看,身份高,就沖他這副不冷不淡的樣,出去肯定會被人打死。
試問誰跟一個面無表情的家夥能友好相處?反正江尤不行,她總有種對方在跟她生氣的感覺。
妫浔是面無表情走進來的。
江尤看慣了她以淚洗面,凄凄切切的模樣,驟然看到冷的像冰塊似得的妫浔,還有點兒不适應,不光她覺得不适應,妫泱也覺得不适應。
“見過長公主,見過北王。”
妫浔進來後,先是行禮,因為她王姬的身份,江尤和妫浔都不敢直接應下此禮,俱是起身相迎,回了一禮。
在場的北子童與原攸,還有站在江尤身後的花容,也起身行禮。
妫泱行禮後問道:“見過王姬,許久未見,聽聞王姬病了?如今病可好了?”
妫浔站在花廳之中,因她還未入座,其餘人也不敢坐下,這樣的場面,看上去給站在中間的妫浔壓力極大。
“好些了,此事還要多謝長公主。”妫浔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妫泱,她和江尤關系是不好,不代表她和妫泱就是站在一處。
江尤和妫泱,都對她大韋王朝虎視眈眈,誰都不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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