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隔日一早。

陸西享用了一頓媲美五星級酒店的營養早餐。

離開紀宅前, 他還不忘揣上一把杏仁瓦片酥帶走。

程訣說得對, 陳姨做的杏仁瓦片酥一絕, 讓人無法拒絕。

“有空常來玩。”陳姨站在門廊旁笑意寧靜,對陸西揮了揮手。

面對陳姨的邀請, 陸西神色微窘。

他心裏有數。

他不愛笑, 嘴不甜, 沒禮貌, 從小到大都不招長輩喜歡。

這位大嬸對他熱情得不合常理,到底圖什麽……

圖他能吃會喝?

這麽想着,陸西晃了晃裝了瓦片酥的透明保鮮盒, 朝陳姨示意了一下, 尴尬道:“謝謝……”

陳姨看着陸西走遠, 笑意更深。

看穿了少年的別扭, 心裏覺得可愛。

庭院的大門處, 早已停好一輛銀灰色的商務車。

陸西上車前, 看到了前面副駕駛位上的葉眉。

年輕秘書透過倒車鏡淡淡地回視陸西一眼, 一貫的冷美人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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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紀柏綸的地方,似乎就有這女人……

這兩人關系真鐵。

陸西一邊不着調地想着這事,一邊鑽入車裏後, 坐到紀年身旁。

現在還不到七點半, 清晨空氣薄涼,陽光像煮得半生不熟的流蛋黃。

商務車緩緩駛上了滄水灣安靜的街道。

陸西上車後東張西望,難免要注意到坐在他對面的紀柏綸。

今天的男人一身黑色西裝三件套,設計別致的領帶夾在晨光下折射着微光, 整個人氣質莊嚴冷峻,坐在車裏翻資料的樣子除了霸氣還是霸氣。

這臉,這性格,這身價,要是放在言情小說裏,妥妥的霸道總裁式男主。

但是紀柏綸作為一個英俊多金的霸總,身邊好像還缺了點什麽……

陸西打量紀柏綸的同時,陷入沉思。

紀年晃了下腿,挨到陸西的腿,提醒他回神,道:“看什麽?”

陸西瞥了眼身旁紀年,沒理會,繼續盯着對面紀柏綸看。

紀年輕勾嘴角,風涼道:“老男人有什麽好看的?嗯?”

對面,紀柏綸眼都沒擡,僅聲音沉沉地說:“別沒大沒小。”

不是多嚴厲的一句話,但經由紀柏綸說出來,卻分量十足。

聞言,紀年覺得沒勁地閉了嘴。

這時,陸西靈光一閃。

他想起來了,紀柏綸作為一個深沉冷漠的霸總,還缺少的那點标配到底是什麽。

陸西偏過臉看向紀年,低聲尋問道:“你爹在外面,有沒有一個帶球跑的小嬌妻?”

一語落下——

紀年:“……”

紀柏綸擡起頭看陸西:“???”

葉眉看了眼後視鏡:“……”

就連從不說話的司機,此時都顯得格外沉默。

商務車內的氣氛凝滞三秒。

紀年突然一手指向陸西,看向對面紀柏綸,合理舉報:“他也沒大沒小,你快說他!”

“……”

陸西心想,這人真狗。

***

車開到半路。

陸西因為無聊,打開了陳姨給他準備的餐盒。

裏面放着打包帶走的杏仁瓦片酥。

陸西坐着別人的車,也不會覺得拘謹,從盒子裏撿了一片咬在嘴裏。

“喀嚓!”

清脆的聲音在車廂內響起時,紀柏綸的耳尖敏感地動了下。

“喀嚓!喀嚓!”

紀柏綸頓了頓,目光終于從文件中移開視線,看向對面的陸西。

就見厭世臉少年眼神慵懶地看着窗外,一邊将松脆的瓦片酥咬得咯嘣直響,不時有碎屑落在校服上。

看着那些粉末狀的碎屑,紀柏綸皺了皺眉。

他有潔癖,還有一點強迫症,看到落在衣服上碎屑,渾身不舒服,恨不得把那些渣都掃掉。

或者幹脆點,直接把陸西扔出去。

紀柏綸一向不允許有人在車裏吃東西,更別提這種會把渣掉得到處都是的瓦片酥。

紀柏綸再次看向陸西,表情裏已經透出濃重的不悅。

感受到對面的視線,陸西不确定地看過去,就見紀柏綸正看着自己。

陸西僅是愣了小片刻,想了想,後知後覺一般,将餐盒遞過去:“要嗎?”

“……”

紀柏綸決定不跟自己過不去,幹脆眼不見為淨,低下頭繼續翻閱文件。

紀年在一旁看得明白,料定紀柏綸不會因這事責怪陸西。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父親對陸西能這麽寬容,但就是覺得好笑。

紀年移開視線思量着什麽,突然轉向陸西,淡淡道:“給我一片。”

陸西把盒子給紀年。

“喀嚓!”“喀嚓!”“喀嚓!”

一時間,車內都是瓦片酥的脆響,此起彼伏。

紀柏綸忍耐着看向添亂的紀年。

紀年裝作看不懂紀柏綸的意思,彎了眼角,沖紀柏綸笑笑。

末了,他還當着紀柏綸的面,态度自然地把衣服上的碎屑撣到沙發椅的夾縫間,地毯上。

紀柏綸後背一毛,這一幕成功觸及到他的神經,當即“啪”得阖上文件夾。

有陸西在,他不好發作。

但對面兩人毫無自覺,還在“喀嚓”“喀嚓”地不停地掉渣,對有潔癖的人十分不友好。

這感覺讓他有些窒息。

紀柏綸挪到靠窗的位置,微微按下一些車窗,看着外面,又透不過氣似的扯了扯領帶。

葉眉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一偏視線,就從車外倒車鏡裏,看到總裁憋到內傷的一張臉。

她咬了咬唇,最後沒忍住,連忙手肘搭上床沿,用手背掩唇。

眼裏都是晶亮的笑意。

***

上午考英語。

距離考試開始還有三分鐘,陸西往樓下考場走。

此時走廊上已經沒什麽人了,大家該進考場的都進了。

只剩陸西優哉游哉的,對考試很不上心的樣子。

到三樓時,他一拐彎,不想跟一個女生撞上。

陸西退了一步,一看,原來是柳思逸。

柳思逸雙手濕漉漉的,應該剛從廁所出來。

陸西看了一眼,就要繞開她。

柳思逸卻停在原地,眼睛轉了轉,突然把人叫住:“陸西!”

陸西停下,懶懶地投去一瞥,用眼神尋問什麽事,接着,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

還剩一分鐘。

“聽說你今天跟紀年一起來上學的?”柳思逸開門見山道,微笑的表情裏帶着點別樣的情緒。

“嗯。”陸西淡淡地點了下頭,不帶惡意,純粹好奇地問,“關你什麽事?”

“……”柳思逸噎了一下。

她習慣性低頭梳了梳劉海,道:“沒什麽……哦,對了,有一件事你肯定不知道吧?”

陸西話一向不多,等着她說下去。

柳思逸再擡頭,俏麗的小臉上顯出些得意之色,道:“今晚不是萬聖夜嘛?那個……紀年同意跟我一起去方舟樂園了。”

特意咬死“跟我一起”四個字。

陸西想都沒想就問:“他什麽時候同意的?”

陸西記得,紀年前天還說不去的。

柳思逸撩了撩長發,巧笑倩兮:“昨晚。”

陸西輕擡了下眉梢,脫口而出:“這事我怎麽不知道?”

柳思逸張了張嘴,最後好笑,道:“為什麽你要知道?這畢竟是紀年自己的事吧?”想了想,把陸西先前的話奉還,“關你什麽事呢?”

陸西倒不在意柳思逸略帶諷刺的語氣,只是奇怪,低聲自語道:“昨晚他就睡我旁邊,我居然不知道……”

“……”柳思逸的笑臉瞬間僵住。

陸西也沒意識到自己說出的話有什麽殺傷力。

他想了想,問柳思逸:“你們幾點去?”

“你幹嘛?”柳思逸皺了下眉,提防道,“你也想去?我前天問你的時候,你不是……”

這時,考試鈴聲響起,陸西懶得跟她廢話,道:“算了,我直接問紀年。”

陸西轉身朝考場走,背對着柳思逸揮了揮手,說:“晚上見。”

柳思逸咬牙,站在原地,臉都憋紅了。

……

上午考試結束前。

紀年睡眼惺忪地自臂彎間擡頭,看了眼牆上的時間。

他見距離收卷只剩三分鐘,便從筆袋裏掏出2b鉛筆,又把淡紅色的答題卡摸過來。

等紀年把五十三道選擇題全部塗成“c”後,鈴聲正好響起。

紀年走出考場,回班級的路上,迎面看到程訣和彭滿滿走來。

不多時,對面兩人也看到了他。

程訣朝紀年使了個眼色。

而彭滿滿則冷着一張臉,看向別處。

一看便知,還在為昨天下午紀年跟他起沖突的事生氣。

走近了,紀年一笑,假裝無事地調轉了方向,一手勾上彭滿滿的肩,跟着他們朝前走。

“中午一起吃飯?”紀年越過彭滿滿對程訣道,“這個月卡裏錢還多,我請客好了。”

程訣尴尬地笑笑,道:“好啊。”

紀年微微彎下脊背看一旁的彭滿滿,笑道:“憨憨,英語考得怎麽樣?等會兒吃飯的時候幫你檢查。”

彭滿滿喉嚨間瞬間脹了一口熱氣,卻冷着臉色把紀年搭在肩上的手甩開,加快步伐。

紀年走沒兩步,只好漸漸停下,雙手叉腰,站在原地看彭滿滿走遠。

程訣回頭,撇撇嘴,朝紀年做了個攤手的姿勢,表示自己也沒奈何。

紀年勉強笑笑,朝程訣擺擺手。

***

下午的考試涉及到不同的選科,所以考場重新分配。

陸西一邊往新的考場走,一邊感到納悶。

原主成績明明沒比他好多少,居然選了物理、化學、生物這三科。

這種純理科組合難度最大,所以選這類的學生在年級裏占比不高。

陸西下午被分配到了生物實驗室考試。

高一至高三,所有年級在同一天考,因此考場座位緊張,各個實驗室不得不被利用起來。

生物實驗室總給人一種陰冷的感覺,綠油油的寬大桌子更是增加了這種寒意。

陸西在門口看座位分配表,找到自己對應的數字後,直接朝教室最角落的位置走。

走到一半,一擡頭,看到自己的同桌時,愣了一愣。

紀年先來的考場,看到陸西在門口查座位時也有些意外,然後就見人低着頭朝自己的方向走。

兩人對上視線。

紀年笑了笑,沒話找話:“好巧,你也來考試?”

“不來考試,來喝茶嘛……”陸西嘀嘀咕咕,繞過紀年身後,把書包甩到桌上,在裏側的位置落座。

生物實驗室的桌子很長,一般是三人共用一張桌子,但因為今天是考試,所以兩個學生之間需要留一個空位。

陸西靠裏側牆,紀年靠外側過道,中間隔一張圓椅。

紀年面上不顯,心裏卻有些困擾。

他一手撐着臉頰,狀似牙疼。

紀年本來想睡一下午,但既然陸西坐身邊,便不好表現得太明顯。

他可能要裝模作樣地寫幾道題。

雖然他看不清試卷長什麽樣。

陸西坐紀年身旁,心裏其實也不自在。

他本來想考試時趴着睡覺,但一想到昨晚,身邊這人幫他複習到深夜,如果他連筆都不動一下,似乎有些說不過去。

陸西想了想,決定,裝模作樣寫幾題,再睡。

很快,監考老師夾着牛皮袋進考場。

試卷發下來了。

兩個各懷心思的人坐在角落的座位上,以同樣慢吞吞的速度翻開試題本的扉頁。

陸西掠了眼第一道選擇題,眼睛卻是一亮——

磁場題。

昨晚紀年幫他惡補的,正好是磁場這一章。

陸西不浪費時間,用牙齒拔掉筆蓋,叼着筆蓋就開始做題。

另一邊,紀年看到試卷上浮現的一團黑線,心情愈發地焦躁。

他不得不挪開視線,于是就看到了右手邊正奮筆疾書的陸西。

陸西做事有個特點。

要麽不做,要做就特別認真,異常執着。

就見陸西咬着筆蓋,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卷面,微微蹙着眉,十二分專注的樣子。

少年狹長的眼尾輕挑着,側臉線條流暢幹淨,被窗外陽光照拂着,輪廓有種透明質感。

紀年看着看着,一時間有些失神,幾乎忘了自己正在考場上。

他的世界很容易崩潰,很脆弱,可陸西總有辦法拽他一把……

懷着這樣的心思,紀年一個沖動,握住了陸西擱在桌上的手。

陸西怔了一下,做題思路被打斷,偏過臉看向身旁。

紀年恍惚了半刻後,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麽,卻沒有松開手。

他掩飾般地朝陸西一笑,反而握得更緊了。

陸西只覺得莫名其妙,往回抽手。

紀年不放。

兩人争來争去間鬧出了細微的動靜。

“後面兩個在幹嘛?!”講臺上的監考老師指着教室角落,呵斥一聲。

聞聲,紀年和陸西瞬間看向講臺上的老師,很默契地牽着手轉移到桌子下。

監考老師見兩個少年眼神無辜,只當自己是誤會了,但還是語氣嚴厲地警告道:“都別動歪心思!好好考試!”

桌子底下,陸西又抽了抽手。

紀年不為所動。

“……”

還能一直牽着不成?

這人用右手牽着他,除非是不想考試了。

陸西輕“啧”了一聲,懶得理紀年了,繼續做題。

紀年感覺陸西不再掙紮,在桌子底下輕捏了捏陸西的手心,心裏滿意。

他一低頭,卻是愣了愣。

幾秒之後。

紀年看着眼下的試卷,笑了。

……

陸西起初聽到身旁流暢的書寫聲時,沒在意。

他突然之間意識到什麽,頓了頓,偏過臉看向一旁。

就見紀年已經開始答題了,并且速度還特別快,做物理題能做出行雲流水般的效果,似乎不需要思考時間。

陸西又看向紀年活動自如的那只手,驚了。

用左手都能考試?

還是人?

作者有話要說:  紀年:媳婦的小手法力無邊,這場我要拿滿分。

陸西:我是不小心解除了什麽封印嘛……

感謝diri;一葉飄零不知秋; 阿洛洛非; 染柒七;道道;秋桉的地雷~過街的兩顆雷~

感謝各位同學的營養液~發紅包吧,祝三月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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