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二次馬甲危機

“你還沒睡?”布魯斯問了個蠢問題。

顯然迪克也是這麽想的,他揉眼睛地動作一頓,不滿地說:“我是被吵醒的,爸爸。”

爸爸?

布魯斯咀嚼着這個新單詞,臉色逐漸變得有些奇怪。若要形容的話,那大概就是介于羞赧與暗爽之間,再加上一點點不适應的尴尬,總之組合在一起,絕對是一個接納的态度。

但這是一個十二歲的少年無法合理解讀的情緒,所以在這段沉默的時間裏,他只是覺得這位養父是在無聲的拒絕,并暗暗懊惱,自己為什麽不能再克制一點,竟讓那句壓在心底的稱呼,這麽輕易地叫了出來。

阿福将一切都看在眼裏。

他是最了解布魯斯的人,自然也明白,自家老爺很有些別扭,有的時候雖然看起來有點像,但并不是在拒絕。

他也對迪克有了些了解,那個少年簡直是某個時期老爺的翻版,也許是相似的童年經歷,使他很沒有安全感,像剛剛那樣小心地伸出試探的觸角試探,有意無意地換了個稱呼,已經是在他們這幾天的頻頻示好後,做出的大膽嘗試了。

只可惜老爺的不配合,讓迪克再次喪失了信心,眼看就要縮回觸角。

阿福可不能讓這對父子好不容易緩和的關系再次跌回谷底,他走近迪克,攬住了少年想要後縮的肩膀,笑着揭布魯斯的短:“老爺在害羞呢,您應該多叫幾聲爸爸,好讓他适應。”

迪克松了口氣,他抿唇笑了一下,也有了說笑的心情:“這還要适應嗎?”

“當然了,就像您不也适應了好幾天,才能叫出口嗎?老爺也是一樣,這種父子間的關系,對他來說也是一個新奇的體驗,當然也需要适應啦。”

阿福瞥了眼布魯斯,示意他也說些什麽。

布魯斯看懂了暗示,硬着頭皮上了:“咳。阿福說的沒錯。”

阿福欣慰地點了點頭,然後就聽見那個男人,畫蛇添足地繼續說:“我是得提前适應一下,不然等達米安也開始叫我父親,我恐怕要吓得把他丢出去?”

他自以為十分幽默的調侃,卻像是捅了馬蜂窩一般,引爆了迪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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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達米安?”少年退出阿福的懷抱,警惕地問,“也開始叫你父親,是什麽意思?”

布魯斯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解釋道:“字面上的意思,我是說,你可能就要有個弟弟了,在明天我們做完親子鑒定之後。”

迪克的臉驀地冷了下來。

他朝阿福的房間揚了揚下巴,酸溜溜地問:“裏面那只醜猴子?”

布魯斯不贊同地說:“你不該說髒話。”

“這就是髒話了?”迪克氣笑了,“那我的确沒什麽素質,不配當大名鼎鼎的韋恩先生的兒子,也許我明天就該被趕回福利院了,畢竟您的親生兒子,不太會願意看到有人占了他的位子。”

他在說“親生”的時候,加重了語氣,聽起來怨念又叛逆,但阿福卻從中聽出了委屈和恐懼。

對自己突然從唯一變為其一的委屈,和對方也許流淌着布魯斯血液,比自己更靠近這個家的懼怕。

這是一個需要安撫的男孩,但布魯斯對此毫不知情。

他不明白小男孩別扭的內心,只感覺好意被辜負,權威被挑釁,養子失去了控制。這對一個控制欲很強的人來說,有些不能接受。

他還想再說什麽,迪克卻已經臭着臉,頭也不回地跑走了。

門裏的達米安還聽不太懂英語,但他對人類釋放的情緒卻十分敏感,他幾乎立刻就意識到,門外發生了一場沖突,而他最讨厭的那個黑漆漆的老男人,現在很不高興。

只布魯斯不高興這一點,就足夠讓達米安停止破壞,拍着手哈哈大笑了起來。

他拍了一會,手掌有些疼,索性就放下雙手,抱起自己白嫩嫩的腳掌繼續笑,笑的布魯斯青筋連着崩出來兩根,都沒有收斂。

阿福長長地嘆了口氣:“您搞砸了這一切。”

布魯斯不是很能理解:“難道不是迪克需要教育?也許是我這幾天的确做錯了,我不該放任他将貧民區的那一套,用到現在。”

阿福搖了搖頭:“您還不明白嗎,迪克少爺不是叛逆,也沒有故意挑戰你,他只是有些害怕。”

布魯斯更不明白了:“他怕什麽?”

阿福說:“怕您抛棄他。”

“這太荒謬了。”布魯斯說,“阿福,你知道我不會,就連達米安,即使明天他真的被證明與我無關,我也不會輕易放手不管啊。”

阿福心平氣和地說:“我知道,老爺。但迪克少爺不知道,所以您才更需要告訴他,将您的想法都說給他聽。”

布魯斯欲言又止,這對他來說有點困難。

阿福也知道這一點,他的老爺一向都很別扭,除了在自己面前,偶爾還會展露一些脆弱與孩子氣,對其他人,哪怕是他的初戀女友瑞秋,都是把一切感情憋在心裏,不訴說,不分享。

若不是這樣,他們也不會分手的那麽突然,最後讓他快要到手的退休生涯胎死腹中,遙遙無期。

布魯斯就好像天生有本事把關心和在意,包裝成嚴厲和控制欲,造成誤會。

這是阿福不希望看到的。

“您應該去看看迪克少爺。”他直接給出了建議,“如果不想他一個人在哥譚的夜晚游蕩的話。您該知道,哥譚的夜晚代表了什麽吧?”

布魯斯當然知道,沒有人比他更熟悉哥譚,更明白潛藏在黑夜裏的種種危機與絕望。

而且就如阿福所說,自從迪克跑下樓,已經過了将近十分鐘了,難保不是真的離家出走……

“我去看看迪克,你看住達米安!”布魯斯不敢再耽擱,立刻跑回房間,他扯下睡袍,又快速換了套衣褲,不敢停歇地追下了樓。

而迪克果然不在樓下,準确地說,他将附近的車庫和庭院都找遍了,也沒有那孩子的蹤影。

他給阿福打通了電話,焦急地說:“迪克果然走了,車庫裏少了一輛車。”

阿福說:“那輛您說以後送給他的銀色跑車?”

布魯斯應了一聲,表示了肯定。

阿福将笑累了,撅着屁|股趴在地上睡成小豬的達米安翻了過來,輕輕地抱回床上。聽到布魯斯的話,倒是沒有什麽驚訝的情緒,畢竟這些已經在他的預料中了。

他走出房間,關上門,這才安撫道:“問題還不嚴重,您去蝙蝠洞,換上裝備,我來操控哥譚的監控,我們會找到他的。相信我,這不會比您找到躲藏起來的罪犯更難了。”

布魯斯眉頭卻依舊沒有放松:“但他該死的開走了一輛車,他恐怕都夠不到方向盤!”

“所以我們要快點了。”阿福加快腳步,下到了蝙蝠洞,而他到的時候,布魯斯已經換好了戰甲,發動了蝙蝠車。

被達米安糟蹋了的黑披風被殘忍地丢棄在了一旁,顯然蝙蝠俠并沒有不計前嫌的啓用它。阿福走向操作臺,将巨大的屏幕分割成300塊,切入全市主要公路的監控影像,同時播放起來。

這對人類來說不太容易,但對他來說适應良好。

五分鐘後,他将某個視頻暫停,放大,然後開啓對講系統,快速說道:“找到迪克少爺了,他在約克街,朝西開,如果您能在十分鐘內趕上,就能在他開上第五大道前攔下來。”

蝙蝠俠說:“給我具體位置。”

阿福将位置發了過去:“已為您找出最優路線,但約克街近期不太平,您最好快些。”

“我知道?”蝙蝠俠狠狠地踩下油門,任由戰車快成一道漆黑的閃電,融入了哥譚粘稠的夜色中,不見蹤影。

但阿福卻有些無法放心。

在蝙蝠車開進約克街的一剎那,他心裏突然湧起了濃濃的不安,讓他無法放心。

阿福的第六感一向很靈驗,這種緊迫的不安,他數十年的蝠生裏發生過的次數兩只手都數得過來。

養父母出事時是一次,托馬斯慘死時是一次,再然後便是布魯斯幾次險死還生的危機時刻,這預感來臨的每一次,都伴随着親近之人的死亡與重傷,這實在讓阿福難以冷靜下來。

他深吸一口氣,将耳麥輕輕摘了下來。

他抽取體內蓄存的法力,将蝙蝠洞內部的幾個監控攝像頭全部擊毀,又在原本的操作臺前複制出一具管家的軀體。

他将本體變回蝙蝠,猛地沖出了戰備室。

他口中發出人類無法接收到的音頻,但下一秒,蝙蝠洞深處便響起了陣陣回應。

無數只蝙蝠張開蝠翼,鳴叫着集結,盤旋而上,它們跟随在阿福蝠的身後,朝蝙蝠俠所在的方向飛掠而去。

而與此同時的蝙蝠俠,卻隐隐發現了不對。

阿福已經很久都沒說話了。

沒有提醒,沒有安撫,沒有擔憂,甚至……沒有呼吸?

布魯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一時聽錯了,或者是蝙蝠車的引擎聲音太響,遮住了什麽,但他還是下意識叫了一句:“阿福,你在嗎?”

無人回應。

他不知道他的阿福正率領着成群結隊的“小弟”,快馬加鞭地趕過來護他周全,他只是突然聽不到管家的任何回應,心裏有些發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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