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是大一的上學期,那個冬天,位于北方的S市被霧霾緊緊地包裹住了。話劇也是最後一周的排練,陸遺橋作為旁白也加入了話劇的排練,而最後一次的排練,陸遺橋是最後一個跑到禮堂的,只因為下課太遲,自己還要吃晚飯,結果跑出餐廳的時候才發現口罩不見了,折回去找卻已經找不到了,時間也來不及了,只能大口洗着霧霾跑去禮堂。

他一進禮堂,暖意撲面而來,他就開始不停地咳嗽,又因為突然來到溫度高了十幾度的室內,整個臉也更加紅。站在臺上的白歆看了來到第一排的的他一眼:“你怎麽不帶口罩?”“丢了啊。”陸遺橋回答了一句,便把外套脫下來放到了第一排的桌子上,他又看到走過來的楚蘅,又揚揚手打了個招呼,随後便拿起了放在桌子上臺本就去廣播室裏。

陸遺橋是最後一個到的,他來了,人也就夠了,他打開麥念出臺本上第一句話的時候,整個排練也就開始了。

來來回回排練了五遍才算結束,陸遺橋本來就嗓子有些不舒服,念了那麽多話反而更難受了。他走出廣播室的時候,白歆問了他一句要不要一起吃飯,陸遺橋回絕了後,他們一大群人就圍着白歆走掉了。陸遺橋則把臺本和他們的道具放到一起後,才去觀衆席的第一排拿衣服。

剛穿好外套,就習慣性地把手插入口袋,結果卻摸到了一個口袋裏本來沒有的東西,拿出來一看居然是一個口罩。陸遺橋拿着口罩下意識地回頭看一下,結果楚蘅卻站在自己身後,他正想拿起口罩問他是不是他給自己的。

對方卻一句話不說,直接過來一只手攬住他的腰,一只手捏起他的下巴,兩個人便吻在了一起,陸遺橋沒有任何反抗,緩緩閉上了眼睛,卻分明能感受到對方的手已經伸入自己衣服裏面,摸過他的腰,從他的背部一直探索到胸前,他冰涼的指尖碰到自己心口時,陸遺橋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這個冷戰一打,陸遺橋睜開眼睛,卻發現眼前是拉着窗簾的窗戶,自己還在農家樂的那個房間裏,周圍還有學生們此起彼伏的呼嚕聲。原來是夢,夢裏居然還是楚蘅,自己是不是吃了太多烤雞翅中毒了。

但是自己現在卻被一個人從身後緊緊抱着,自己也能感受到對方的鼻息輕輕地拍在自己的脖頸後方,而那個人的一只手确實已經摸到了他的心口。陸遺橋只好提手把楚蘅的手向下撥。對方卻突然說話了:“我才剛剛放上去,就把你驚醒了。”他壓低了聲音說,還是湊到了陸遺橋的耳邊說,對方說話時帶出的熱氣也撩着陸遺橋的耳廓。

“放開!”陸遺橋也壓低了聲音,咬牙切齒地回答了一句,畢竟不敢驚醒旁邊睡的四個學生。楚蘅怎麽可能放開,還是抱着他,反而抱得更緊了,還在他的肩頭親吻。

陸遺橋也知道拗不過對方,但也知道現在決不能翻身,一旦翻身将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但其實他腰很疼,翻身也沒那麽容易說到做到。

“不該吵醒你,繼續睡吧,繼續你剛才的夢。”楚蘅倒語氣裏全是困意,大概他一直都沒有睡着吧,但他話一出,陸遺橋想到剛才夢,就不想繼續睡了,于是他問了句:“當年大一排練話劇的最後一段時間,你是不是給我偷偷放過一個口罩。”聽了他突如其來的問題,楚蘅卻小聲地笑了幾下:“是啊,暗戀你的女生可不會像我一樣做一些默默無聞的事情。”“怎麽,你還做過什麽?”“做過許多,不過連送口罩這種小事你都記得,我估計別的事情你也沒忘,只不過是不知道是我。”楚蘅說着話的時候,手又放回到了陸遺橋的心口處。陸遺橋也懶得推,只想着還有什麽事情可能是楚蘅為自己做的。想也沒想多久,陸遺橋就再次睡着了。

這三天的旅程說完就完了,回去的路上大家已經不再按照學院坐車了,基本就是想坐在哪裏就坐在哪裏了。陸遺橋和楚蘅則和一大堆老師坐一輛車返回了,鑒于車上人很多,而且大家都圍坐在一起聊天,說的也是天南地北的話題。

回程便比來的時候要快得多,不需要在中間停,便不需要繞路,基本五個到六個小時就可以回到S市了。但是距離陸、白家兩家的旅行結束還有三天,也就是陸遺橋要自己解決三天的吃飯問題。

等回到S市,天都已經黑了,陸遺橋和幾個老師拉着行李箱就去吃飯了,他也不是沒有找楚蘅,只是一下車後就再也沒見到楚蘅了,別的老師催,他也就沒再等,跟着就去吃飯了。

既然是吃飯就又免不了喝酒,陸遺橋也就推脫了幾下,但還是喝了一兩瓶啤酒,面對稍微年長一點的老師對自己婚姻問題的提問,陸遺橋也只能笑着應付去,他本來的打算是只要遇到合适的女孩,就立馬結婚,不想讓自己媽媽再擔心了,可是楚蘅突然地沖回自己生活裏,已經快三十歲的自己居然還像一個少年一樣的惶恐。

吃完飯坐出租回家,到了樓底下才想起來給自己老媽說一聲,随後便發了條短信,畢竟已經快十點了,也許他們已經睡了,就不用電話打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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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帶着微醺的醉意拉着自己的行李箱上樓,到了門口還沒從口袋裏找出自己的鑰匙,就先看到了站在自己家門口的楚蘅,他倒是換了一身衣服,看來是回過家了,然後才來找他的。陸遺橋瞥了他一眼,便拉着箱子繞過他去開門:“幹什麽?”“在學校門口沒見到你,等了二十分鐘,我就走了,怕打電話你也不接,就到你家門口來找你。”“找我幹什麽。”陸遺橋覺得喝點酒還是讓自己有點發懵,他轉了兩圈鑰匙推開門進去,還沒來得及關住,楚蘅就拉住了門,跟着陸遺橋進去了,然後才把門關住,陸遺橋一進門就在門口摁亮了玄關的燈和客廳的燈。

“沒什麽,就來看看。”楚蘅看着陸遺橋把行李箱放到一邊彎下腰換鞋,然後還順手從鞋櫃裏拿出一雙拖鞋放到了楚蘅的腳前面。陸遺橋換好了鞋,就拉着行李箱往房間去,也沒理楚蘅,行李箱的輪子滾過木地板,發出的聲音又伴随着腳步聲回響在屋子裏。楚蘅換好了鞋,也跟着進來了,他沒有跟着陸遺橋回房間,而是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

放了行李箱陸遺橋就出來了,也沒和楚蘅說什麽,看了那人一眼就去廚房裏了,好幾天沒人在家,拉開冰箱只有幾瓶酸奶,他也懶得燒熱水,就直接把冰酸奶拿出冰箱然後拿去客廳給了楚蘅,楚蘅只是接過來一下,把酸奶放到桌子上後,整個手心都是冰涼的。

“喝太涼對腸胃不好。”他和老媽子一樣啰嗦了一句,陸遺橋則是聳聳肩膀:“我又不喝,我家也沒有現成的涼白開,你就喝這個吧。”楚蘅又瞥了一眼涼酸奶,看樣子是不打算喝。兩人誰也不說話,就陷入這種迷之沉默裏,陸遺橋低頭看手機,滿臉的困意,靠在沙發上眼睛都快合到一起了。而楚蘅就看着他,陸遺橋困到根本不知道手機裏播放的小視頻裏的臉是自己哥哥還是自己老媽的了,只覺得頭越來越沉,眼皮越來越重,然後就睡着了。‘啪’一聲,手機從手裏滑了下去摔倒了地板上,他也沒有驚醒,而是往後一仰地安詳睡去。

楚蘅倒是有點看驚,幫他把地上的手機撿起來,放到了桌上。看着陸遺橋仰着頭睡覺的姿勢也是無比佩服,楚蘅伸腿踢了踢陸遺橋的小腿,也許是喝了酒的原因,一動也不動,再用力踢踢,還是一動不動。楚蘅拿起了桌上的酸奶,然後靠近陸遺橋,一下把冰涼的酸奶瓶子從他領口塞進去,然後酸奶又從衣服裏滾了出來,要不是楚蘅接住,它也會掉到地上。但陸遺橋依舊沒有反應,要不是他睡着時會發出有些沉重的鼻息,真懷疑他是不是休克了。

楚蘅也沒有辦法,就拖起對方的腿,讓他直直地躺在沙發上,畢竟兩個人差不多高,陸遺橋雖然看起來瘦,但是實際體重并不輕,楚蘅根本沒有辦法用拖地以外的方法把他拉到房間裏,只能讓他睡在沙發上了。

楚蘅又去了陸遺橋的房間,想幫他那條蓋着的毯子,一推門進去,打開燈,明亮的光瞬間填滿房間裏的每一處,剛拉回來的行李箱就放在門口,行李箱的旁邊就是他的桌子,桌上摞着一疊又一疊的書,房間裏的兩個大書架上面也放着滿滿當當的書。雙人的大床上只要一個枕頭,連床頭櫃上都放着兩三本書還有一只與整個房間格調格格不入的粉紅色兔子坐在那裏,垂着一只長耳朵,看起來應該是梨梨送給他的。楚蘅突然心頭跳了一下,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有一種想要撲到床上的沖動,他連忙轉移視線找毯子,床上沒有,他就拉開了陸遺橋的衣櫃。衣櫃裏的衣服倒是挂得很整齊,拉開下面的抽屜,才發現了一條珊瑚絨的毯子。他拿出毯子,然後就關了燈合門出去。

一到客廳就看到陸遺橋的一條腿已經垂下了,腳已經踩在了地上,楚蘅只好把他腿重新搬回到沙發上,然後才把毯子甩開為他蓋上。他在旁邊坐下,就那麽看着沉沉睡去的這個人。他用指尖輕輕拂過對方的額頭,然後低下身子,親吻在他的額頭上。然後楚蘅又把桌子上的酸奶重新放回到了冰箱裏,然後又輕步走到玄關,換了鞋子,關了燈,然後慢慢地推門出去,離開這裏。

他從陸遺橋的家開車回自己家整整需要差不多一個小時,但這一個小時車程的距離那裏比得上這麽多年兩個人之間夾着誤會與隔閡的距離,楚蘅在遇到陸遺橋之前,也沒想到自己會如此喜歡一個人,無論何時何地,他對他的感情都不曾少一分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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