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半個月來,白歆每天都是自己一個人吃飯。每次看着楚蘅一臉笑意地去吃午飯的時候,她就面無表情地端着自己的泡面,看着楚蘅步調輕盈地離開辦公室。

這大概就是對單身狗的敵意吧

今天也是一樣的,楚蘅把從信箱裏收上來的作業随手撇到桌子上,就準備哼着小曲去隔壁文學院找人吃飯了。

“你可別盼了,陸遺橋去幫陸阿姨拿自行車了。”白歆捧着盒飯,吃了一口土豆絲說道。

“自行車?又壞了?”楚蘅想着自己不是送了一輛新車過去嗎?

白歆又喝了口果汁然後說:“還是那輛二八,陸媽媽非要那個,新車用來接送梨梨了。”

楚蘅又很置疑地目光看了一眼白歆,白歆聳聳肩膀,表示‘你愛信不信’,就轉身繼續吃飯了。

楚蘅當然會拿出手機打電話以确認白歆講的是不是真的。

“喂。”“你在哪裏?”“啊,忘了和你講,我到外面來幫我媽拿修好的自行車,中午就不一起吃飯了,我要把這自行車騎回家。”陸遺橋和他講完話後,似乎就在和修車師傅說話了。

楚蘅聽了電話那邊的回答,白歆倒是真的沒有騙他。“修車攤在哪裏啊?”“出了小東門往左拐,一直走五百米吧。”“我很快就過來了。”楚蘅挂了電話,就又哼着輕松的調子,步調輕盈地往外走了。

白歆看着對方的背影就白了一眼,繼續扒拉自己盒飯裏的土豆絲,手邊還放着印着‘張默言’三個字的畢業論文。

昨天下了一整天的雪,今天才剛剛放晴,但是還零零星星的飄着一點點的雪花,路上的積雪都被掃到了路邊,融雪日總是比下雪日要冷得多。

楚蘅是一路小跑去小東門的,路上遇到了校車,還順便坐了一程。車上還有兩個他的學生,看他這麽開心便問他要去幹什麽。

他也就笑笑不說話,到了小東門,就又迎着寒風一路小跑出去。小東門門口早都沒有賣紅薯的攤子了,換成了各種小吃推車。

出了小東門,左拐跑了幾百米,真就看到了陸遺橋。他站在修車店前的人行道上,把手插在短外套的口袋裏,裏面套着一件煙灰色的衛衣,看起來就像是剛上大學的學生。他正在和蹲在那裏修車的大爺說着什麽。

楚蘅哈了口氣,然後走到陸遺橋身邊:“還要多久?”陸遺橋回頭看了他一眼笑着說:“很快了。”說完又上下看了他一眼:“你就穿件風衣?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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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熱就好。”楚蘅則回答了一句,那邊修車的大爺也聽到了就順口回了句:“年輕人啊,都心火熱,冬天都不怕冷。”“都奔三了,大跨步邁入中年人隊伍了。”陸遺橋忍不住說了句。

大爺用打氣筒給自行車的胎上好氣後說:“好了!”陸遺橋看到大爺拍了拍座椅,然後就從口袋裏摸出了一百塊遞過去了。

大爺接過來後,又找了二十給陸遺橋,然後陸遺橋也試了試自行車,确認修好了,就要騎着走人。

“那你要不跟着跑吧。”陸遺橋思索了一下,如何讓楚蘅跟着自己,畢竟兩個大男人走在大街上,推着一輛二八有點奇怪。

楚蘅看了一眼自行車的後座,指着:“要不我坐這裏?”陸遺橋思索了一下,然後很勉強地說了句:“嗯,也行,那你去我家吃飯?”“好啊。”說着就一屁股側坐在了自行車的後座上。

“你就不能跨坐着?”陸遺橋用厭惡的眼神看了楚蘅側坐一邊的坐姿。楚蘅則滿不在乎的拍了拍車座:“我腿太長,你快點,趕不上飯點了。”

陸遺橋白了他一眼,就把衛衣的連帽戴到了頭上,然後跨腿上車,差點踹到楚蘅。“好,走吧。”說着就一腳蹬了起來,這前面是一大段下坡,陸遺橋倒是不費什麽力氣,但是風帶着小雪花那真是一陣酸爽。

楚蘅抓着陸遺橋的腰,頭靠在他的背上,用來躲避寒風。陸遺橋則迎着風,額頭都是涼的,風吹的眼睛都有些幹,頭上的帽子也被吹下去了。

好不容易到了平路上,陸遺橋都快吹傻了,身後的楚蘅突然伸手又給他把帽子扣到了頭上。

“要多久啊。”楚蘅問了句,“半個小時吧,這可是二八不是山地!”陸遺橋騎着笨重的自行車,身後還拖着一個一米八幾的大男人,這更費力氣。

騎到了正街上,在自行車道上,卻其實都是小電車,從陸遺橋身邊閃過了一輛又一輛的電車,同時雪也越來越大了。

“明天就是聖誕節了啊。”楚蘅看着街邊商場、商店門口紅紅綠綠的裝飾問了一句。

“是啊,國外很重視這個節日吧。”陸遺橋在紅燈口停了下來,兩條長腿一撐地地問了一句,周圍還有人好奇地看着他們兩個。

“嗯,在德國時,我會去導師家吃飯。”楚蘅就順口提到了以前,也不是以前,就算是去年他還是在導師家吃的飯。

綠燈亮了,陸遺橋深吸一口氣,又拉了拉帽子,然後猛地一踩腳蹬就走了。結果太突然,楚蘅差點掉下去,又連忙抓住陸遺橋的腰。

“你抓緊了!”陸遺橋說着就騎快了,速度是快了,風更大了。

騎到第二個路口的時候,陸遺橋就不行了,停了車,就喘氣,這才走了一半,他都快體力透支了。天氣又冷,車還這麽難騎,楚蘅還這麽煩人。

“我來騎,你坐後面。”楚蘅說這就拍拍陸遺橋肩膀,陸遺橋也真不想騎了,就乖乖坐到後面去了。

楚蘅已經準備好了,陸遺橋才跨坐到後座上,一只手抓着楚蘅的衣服,一只手猛地拍一下他:“楚蘅!我們走!”

坐到了後面,風就沒那麽大,但是還是有點凍手。

楚蘅則在前面快被吹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但他騎得不快,就像老大爺騎車去公園晨練的速度,風刮着樹杈的聲音和周圍車駛過的聲音再夾雜着二八自行車吱吱作響地聲音,真是讓陸遺橋後悔答應給老媽修自行車了。

“哥們!雪越來越大!吃不吃飯先別說,還沒到家就被雪埋死了。”陸遺橋都有點着急了,看着周圍一輛又一輛小電車閃過。

“下面往那邊拐啊!”楚蘅還是沒加速,但前面就是一個路口了,他不知道往哪邊走。“右!右!”陸遺橋就怕風太大,楚蘅聽不到自己說話,大聲地喊了兩遍。

“哦!知道了,然後在順着下去,左拐就到了是不是!”楚蘅倒是很清楚陸遺橋家在哪裏。

“對對對,你能不能快點!”陸遺橋架着腿,放腳的地方太小了,這樣坐久了,只感覺自己腿都快麻了。

就這麽僵硬着騎到小區的自行車棚時,當自行車停下的那一刻,陸遺橋感覺就像是在夢中被喚醒了一樣,他已經快被凍僵硬了。

鎖好了自行車後,楚蘅把鑰匙留給還在瑟瑟發抖的陸遺橋,陸遺橋一只手接住了鑰匙,但是他還是一眼就看到了楚蘅手上的血紅印子。

“你手被凍裂了啊。”陸遺橋一把抓過對方的手,左手上已經有兩道很明顯的口子。“倒是有點癢。”楚蘅看着陸遺橋一臉認真的表情,有點想笑。

“樓上有凍傷膏。”陸遺橋一擡頭就和楚蘅對視了一眼,皺着眉看着對方,一臉疑惑。

楚蘅則笑着說:“好啊。”陸遺橋一甩他的手,就把自己手往口袋裏一揣,大跨步往前走。楚蘅則笑着追上去:“這還不是剛才騎自行車時候,被凍裂的。”

“真是委屈楚少爺了。”陸遺橋沒好氣了回了一句,楚蘅也笑着不回話。

到家的時候,居然一個人都沒有,別說是午飯了,連一口熱水都沒有。陸遺橋這才拿出手機,發現哥哥給自己打了幾個電話,還有一條短信,點開短信,說是他們去白家吃飯了。

“所以呢,你要用西北風請我?”楚蘅跟着換了鞋,随着陸遺橋走到空無一人的家裏。

“閉嘴吧,我去燒水,你坐好,我去拿凍瘡膏。”陸遺橋把外套随手撇在沙發上就去廚房燒水了。

楚蘅坐到沙發上,只覺得陸遺橋家這邊的供暖溫度比他家還高。他把外套脫了疊在陸遺橋的衣服上,就低頭用指腹摸着自己手背上的口血口,有些發癢,他也不敢撓,就用手指輕輕地撫着。

“手伸過來!”陸遺橋拿着一個小藍盒子就盤腿坐到了楚蘅身邊。

楚蘅當然很配合地把手伸了過去,陸遺橋擰開盒子,用手指點了些膏藥就往楚蘅手上塗去。那清涼的膏藥接觸到傷口,有些刺痛感。

楚蘅只看着陸遺橋低着頭,額頭前還有幾縷發垂下來。他便用右手幫他把那幾縷頭發往後撥了撥,陸遺橋則擡頭,然後拍了一下他的左手背:“好了。這藥你拿去吧。您千金貴體,可別讓手再凍着了。”陸遺橋把蓋子擰好後,放到了茶幾上。

楚蘅則順着頭發,摸了摸他的耳朵,還是很涼的。他向他面前湊了湊,然後便親吻在對方的唇邊,手搭上了他的脖頸。他們離的那麽近,近到能看到對方瞳孔裏的光暈。

交換着呼吸,體溫重疊在一起,撩開厚厚的衛衣,手指碰觸到陸遺橋的皮膚還是冰涼的,也許是他手掌太熱。陸遺橋低垂着眼睛,他也伸出手環住了對方。

‘嗚’廚房裏傳來了一聲長鳴,是水燒開了。楚蘅卻并不打算放開手,而是壓着對方就倒在沙發上,他伸手去解身下人腰上的皮帶。

陸遺橋卻用手推了推楚蘅,然後硬生生別開頭:“水開了。”既然對方這麽說了,他也只能松開手。陸遺橋連忙起身,拉了拉衣服就去廚房關爐竈。他把熱水倒在暖瓶裏,然後反手把燒水壺重新放回爐竈上。

楚蘅從身後一把擁住了他,他親吻着他的側邊的脖頸,熾熱的呼氣拍在對方的脖子上。陸遺橋轉了個身,對方正要湊到面前親吻他,他就上手一把捂住了對方半張臉,也不看着對方說道:“跟我來。”

楚蘅則笑着點點頭,把對方的手從自己臉上扯下來,攥在自己的手心裏,他便跟着他進了那間只進去過一次的房間裏。

又是大雪天啊,大街上卻是被紅色和綠色裝點着的,滿滿都是聖誕節氣息。大雪蓋在這座城市上,滿目的潔白,有風卷着雪。

顧城那句話怎麽講來着,嗯,你應該是一場夢,我應該是一陣風。但現在,你永遠的留在我的夢裏,我本以為我是你生命裏的一陣風,即遇即逝,卻不想如今竟卷起你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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