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不用敲門,爺爺留了門,但楚蘅還是很自覺的先敲了下門。“進來。”爺爺開口了,楚蘅便拉開門先進去了,陸遺橋後跟着進去。

楚爺爺手裏還盤着一串佛珠,坐在屋子的一把藤椅上,他看了一眼并肩站在那裏的兩個同高的青年。

“陸遺橋是那吧。”爺爺一開口就是問向陸遺橋的,陸遺橋心裏一跳然後回答道:“是的。”

“昨晚的那桌菜,你最喜歡哪道菜?”爺爺的問題居然是不按套路的,陸遺橋疑惑地看了一眼楚蘅,楚蘅笑笑說:“實話實說。”

“西湖醋魚比我在北方吃到的要好吃的多,八寶豆腐也很好吃,一桌菜若是論最喜歡的說不上來,因為都喜歡。”陸遺橋自然實話實話了,昨天那一桌很豐盛,他都來不及說話,只顧埋頭吃了。

“是嗎?”爺爺挑着眉毛問了句,“嗯。”陸遺橋不敢有半分欺騙。

“那你也不小了吧,和蕪子一樣大吧,二十八歲了,也遇到過不少人了吧,那你怎麽就這麽确定要和楚蘅一起過剩下的五十年呢?”爺爺話一出,陸遺橋和楚蘅一起倒吸一口涼氣,爺爺果然知道了。

爺爺看了兩個人的反應,反而更加嚴肅了:“我也沒有老糊塗!我和你們奶奶相處了半輩子了,她半點心思我能猜不到?再看看你們姑姑的反應,我雖然第一次見到這北方來的小夥子,但是不是第一次聽這個名字。還能猜不到嗎?”

“不愧是爺爺,心細人膽大。”楚蘅這時候,都不忘阿谀奉承幾句。

“我們楚家,從我爺爺那一輩開始就是代代單傳,家裏一個男孩,這可倒好,到了楚蘅這輩兒,就徹底斷了後。”爺爺說話的時候還是看着陸遺橋,楚蘅看了一眼陸遺橋然後立馬給自己爺爺回話:“爺爺,你看久言都是姓楚的,你別不把楚久言當回事。”這時候倒是提起久言了,久言倒是真和姑姑姓,但姑姑肚子裏的另一個孩子就要起一個外文名,随瑞安姓了。

陸遺橋不講話,爺爺又也不理自己孫子,繼續對陸遺橋說話:“你們家只有你一個兒子嗎?”“我還有個哥哥。”陸遺橋老實回答。“結婚了嗎?”“嗯,但離了。”“有孩子嗎?”爺爺繼續問,陸遺橋明顯已經慌了,而且有點想撒謊了,他憋得的耳尖都已經紅了。

“有,一個女兒,叫陸姿梨,比久言還小一點,很懂事。”回答的是楚蘅,他也不嬉皮笑臉,而是很認真的回答,他同時又一次伸手拉住了陸遺橋緊緊攥住的手,陸遺橋被對方的動作吓了一跳,但卻莫名的心安。

“是嗎?小陸的爸媽都知道了嗎?”爺爺挑挑眉毛問道,“我爸很早就過世了,我媽一個人帶大我和我哥,我媽已經知道了。”陸遺橋先一步回答,說話也比剛才中氣十足了一些,至少沒有那麽慌了。

爺爺聽了感嘆了一下陸媽媽的不容易,但絲毫沒有要退讓的意思。

“爺爺,也許你根本就不看好我們。”楚蘅話還沒說完就被爺爺打斷了,“對,是不看好,并且反對。”但楚蘅還是硬着頭皮說下去了:“但我們不會分開的,愛情是兩個人的事,與血脈的延續和世俗的争議沒有關系,我遇見他真的太不容易了,太不容易了,不容易到我如今除了珍惜他,什麽都無力去做。”

爺爺皺起眉頭,開口正要說話,這時候門卻被人推開了,是奶奶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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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端了一碗杏仁茶,看了看自己孫子和陸遺橋,爺爺正想伸手接過那碗溫熱的杏仁茶,卻不想奶奶直接把碗塞到了陸遺橋手裏:“和老頑固争執很費口舌,喝口杏仁茶緩緩嗓子。”

陸遺橋端着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後面伸出手卻什麽都沒拿到的爺爺表情也有點尴尬。但奶奶望着陸遺橋,他也不好意思不喝,就湊到碗口,嘗了一大口,這磨出來的杏仁粉比吃一口杏仁的味道更濃郁,添了冰糖和桂圓,口感也很豐富,還加了牛奶,奶香和杏仁香混在一起,讓人忍不住想喝一大碗。

“我也嘗嘗。”楚蘅聞到了杏仁茶的味道,自己也想喝,直接從陸遺橋手中搶過碗,一口氣就幹了一碗,然後把空碗塞回陸遺橋手中:“奶奶,你手藝越來越好了,真是和人一樣,越來越年輕。”楚蘅拍馬屁的功力可真是一點不減,對自己家人都這麽會誇。

奶奶笑着說他一句‘沒正經’,就從陸遺橋手裏接過了碗,轉身就要下去。

“喬女士?”是爺爺,他不敢相信,自己老伴連個眼神都沒給他,難道就因為孫子的事情,他兩還要鬧什麽老年婚姻危機?

“怎麽了?”奶奶還是理他的。“你沒什麽要對我說的?”爺爺反問了一句,楚蘅連忙拍拍陸遺橋胳膊,拉着他往一邊站一站,把主戰場留給爺爺奶奶。

“說什麽?我能說什麽?我說這就是輪回,是命,是我們家欠的。你又不聽,非要作對。”奶奶看起來是蠻生氣了。

爺爺也有點無奈了,這厮守了半生的人,與她共經浮沉,她三叔的事情,是她們一大家的心病,卻不想居然在他們老楚家重演。

“怎麽就又提到了?”爺爺也無奈,奶奶此時轉身回來了,又把空碗塞給了楚蘅。然後站在孫子身邊,看着自己老伴反問道:“我三叔叫什麽,你還記得嗎?”

“喬青衣。”這名字爺爺都快聽爛了。“小陸呢?”“陸,陸遺橋。”爺爺說出口的時候也覺得也不太對勁,這聽得楚蘅和陸遺橋也是驚愕了,喬青衣,喬衣,陸遺橋,遺橋。

“厲害了。”陸遺橋忍不住感嘆了句,幸虧自己是弟弟,要生在了陸遺杉前面,自己就要叫陸遺杉了,這話就圓不過來了。

“那你又可知道,那為他守了一生靈牌的人是誰?”奶奶又問了,但爺爺并不知道,他從來都對這段故事不屑一顧,認為喬青衣所有的行為就是錯的,自己需要去了解的他的事情,哪怕他是喬家最疼愛自己妻子的長輩。

“恒子初,他姓恒,名子初。你的寶貝孫子名字,連小名都是你起的。”奶奶話一出口,楚蘅和陸遺橋對視了一眼,一起說了句:“這是真厲害。”

恒子初,恒初,楚蘅,又是一樣的名字,縱然是巧合,此時也讓爺爺啞口無言。

“能在遇見本就是緣分了,能夠經歷十年還能相互喜歡,并且鼓起勇氣在一起,這就已經不易了。又如此多巧合,也無非就在證明,你們本就該在一起。”奶奶拍了怕兩個後輩的肩膀。

“謝謝奶奶。”陸遺橋主動地伸出胳膊,擁抱住了楚奶奶。楚奶奶也拍着陸遺橋的背,楚蘅這時候也湊上去,把碗往桌子上一放,非要和陸遺橋還有自己奶奶貼在一起:“寶貝兒奶奶,回頭把陸遺橋哥哥的女兒拐來給你做重孫女,那姑娘可比久言聰明多了,數學學得特別好。”

一聽有人要拐自己侄女,陸遺橋就又暴擊了一次楚蘅。

奶奶也笑着說:“讓老頭自己靜一靜,我們下樓準備年夜飯去。晚上還有蕪子最喜歡的東坡肉,小陸今天還要吃西湖醋魚嗎?我做的一定比璎珞好吃。”“當然吃!”陸遺橋和楚蘅一左一右攙扶着奶奶就下樓去。

倒是楚爺爺坐在那裏,手裏的佛珠還沒停下,目光卻落在楚蘅出去時沒有帶走的空碗。

陸遺橋幫着去洗莼菜,不想幫楚蘅的楚久言就跑過來和陸遺橋一起洗莼菜,還小聲地問陸遺橋應該怎麽背乘法表,陸遺橋也哭笑不得,只好說這東西只能多背一背,慢慢就能脫口而出了。

“爺爺!”楚久言突然站起來,看到了從樓上下來的楚爺爺,楚爺爺手裏拿着剛才盛杏仁茶的碗,然後輕咳了一聲,把素瓷小碗遞到了陸遺橋面前:“剛剛蕪子沒帶走的。”

陸遺橋笑着點了點頭,連忙關了水管,然後把裝着莼菜的盆放到了一邊的青石磚壘成的小座上,然後伸手接過碗,又問了句:“爺爺要喝杏仁茶嗎?要的話,我去和奶奶講。”

楚爺爺大概還是覺得有點尴尬,但是還是說了句:“麻煩你了。”

陸遺橋說了句:“沒事。”然後邁開長腿就奔向廚房,楚蘅從外面買紅糖剛回來,本以為陸遺橋會在這邊洗菜,但不見,卻看見了爺爺。

立馬湊過去,然後拉開楚久言:“爺爺,我剛不小心把奶奶裝杏仁茶的碗落在上面了,你拿下了沒?”

爺爺就知道這是楚蘅故意的,然後嘆了口氣:“看到了,拿下來了,讓小陸拿去廚房了。”

“那感情好,我們去前廳玩花牌吧,楚久言你來不來?”一聽楚蘅要去玩什麽,雖然楚久言沒聽說過,但是還是跟着去了。

忙忙碌碌了一整天,本想着楚蘅和陸遺橋能幫什麽忙,結果到最後都被奶奶趕出來了,兩個人只能拉着楚久言和爺爺在前廳把圍棋、象棋、花牌輪着玩。

但是樂此不疲的原因是可以贏錢,雖然贏得不多,就當是給晚上攢花炮錢了,爺爺再怎麽玩的好,都抵不過陸遺橋和楚蘅串通一氣,還有楚久言通風報信。楚久言本來是拒絕的,但是聽信了楚蘅要給他買變形金剛的讒言就去幫他了。

年夜飯開桌的時候,楚蘅已經贏了爺爺五十多塊了,但爺爺卻一點兒也不生氣,反而開心得樂,奶奶端着幹菜焖肉和拔絲紅薯從爺爺身邊路過的時候還問:“這老頭兒是不是樂傻了?”

“好了,快收拾了,吃飯了。”楚媽媽把一大把的筷子塞到了楚蘅手裏,讓他給每一個座前放一雙筷子,陸遺橋也想幫忙,卻被姑姑拉着早早入了席。

一桌子菜上齊了,只是湯就有兩個,楚蘅和陸遺橋挨着坐,但東坡肉就放在陸遺橋的面前,雖然也離得不遠,但是楚蘅就要用自己面前的龍井蝦仁和陸遺橋換,陸遺橋卻不願意,說換也只和爺爺面前的西湖醋魚換。

爺爺直接就讓楚爸爸把龍井蝦仁換過來,楚久言也愛吃東坡肉,端着碗拿着凳子就坐到了陸遺橋和楚蘅中間,完全不顧自己哥哥想把他筷子掰斷的沖動。

八點了,春晚也準時開始,合了屋門與窗扇,外面的寒風一絲都露不進來,屋裏彌漫着飯香與一整個家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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