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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花開也微笑道,“還真是差點就把孟大夫給忘了。”可她眼裏卻一絲笑意也無,反倒冷淡如冰霜,讓人根本猜不透其所思所想。“誠然換藥方給闵中信下毒的是闵夫人和管家,可我剛剛可從未說過他們就是兇手。”
倒抽氣聲四下而起,周圍所有人包括闵夫人與管家在內全都吃驚不小,只除了莫钰良一人。“在下不才,研讀醫書僅月餘,但一錢的馬錢子若想頃刻間置人于死地,少說也要服下八分之一。更何況其毒性經過煎藥時的蒸煮,早已去了大半,是以闵中信一次所食根本不足以致命。
也就是說,他當時只是因為胸部脹悶抽搐,而導致的昏厥,直到我們昨天趕到時,闵中信還沒有死。”
這次連抽氣聲也無,衆人屏住呼吸,目瞪口呆地看着莫钰良,仿佛他說的是天書異文。
“沒錯,”林花開接着莫钰良的話說到,“昨天晚上钰良告訴馬錢子不足以致命時,我就知道兇手必定另有其人。
闵中信還未斷氣的事情,或許瞞得過別人,卻獨獨不該瞞過前來查看的醫生,可孟芝潛卻宣布闵中信已死。
所以,恰是他殺了闵中信,給了他最致命的一擊。”
林花開的言外之意是,孟芝潛幾乎是當着衆人的面,謀殺了闵中信。前來治病的醫生居然是最後一道催命符,衆人一時失語,久久回不過神,只因案情太過匪夷所思,實在聞所未聞。
孟芝潛沒有出聲辯解,只是單純冷眼旁觀。
“等我确信了他是兇手,再回想起當天他的一舉一動,一切細節便都吻合了。
那日他剛到便将屋子裏的人全部都趕出去,就是為了方便下手殺人。我猜測他是趁人不注意時,快速将一種無色的劇毒之物倒在了闵中信的脖子上,該毒由皮膚滲入,使闵中信呼吸衰竭而猝死,同馬錢子的毒發症狀類似。
而劉婆的死,是因為她前來哀悼闵中信時,觸碰了死者屍身,不小心手上沾染了毒藥。等毒藥滲入她的身體後,她便開始劇烈的咳嗽,接着喘不上氣。孟芝潛知她是中了毒,怕她當着我們的面便一命嗚呼,殺闵中信之為有所暴露,所以急忙打斷她,假稱送她回房間休息。
劉婆前來探望死者時,我曾瞥見到闵中信的皮膚上有大片綠色的痕跡,當時誤以為那就是屍綠。今日上午才聽百裏叢說起,屍綠是不會在死亡一日之內就出現的,而屍斑則會因死者猝死于半個時辰內立現。”
莫钰良說道:“所以他身上綠褐色的東西應該是屍斑。何種毒藥會導致綠褐色的屍斑我不知道,但絕對不是馬錢子。
孟芝潛知道劉婆早已死亡超過八個時辰,為了隐瞞她的具體死亡時間故而自己主動要求前來驗屍,騙我們說劉婆死于子時左右,死于馬錢子之毒好為自己洗脫嫌疑。”
林花開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孟大夫啊,闵夫人和管家試圖以假方子嫁禍于你,你假稱劉婆死于馬錢子再陷害給他們。不得不說此事之巧,便是之前以方子為由抓了你,亦不算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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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芝潛感嘆道:“我說怎麽林姑娘聽見孟某要求驗屍時,答應的那麽爽快,原來你從那時起便已經懷疑我了,林姑娘當真聰明得緊。”
林花開微微一笑,“孟先生也聰明得很吶,你本來是打算自己一人前來毒殺闵中信的,沒想到我和钰良也跟來了。你怕露出破綻引我們懷疑,便下了一步狠棋,将自己和花開從善綁在一起,主動要求和我們一起破案,最危險的地方也最安全。我得承認你戲做得很真,險些将我也騙過了,還以為你真的只是個無辜受冤的大夫。
現在只許找仵作驗明劉婆的死亡時間和死因,便能證明兇手就是你。我眼下唯一不明白的就是你殺闵中信的理由,為醫者卻對病人痛下殺手,實在讓我不能理解。”
“本也不需要你的理解。”孟芝潛微一用力,‘铮’地一聲,繩索應聲而斷,“殺人和醫人在我看來無甚差別,不過就是将人的性命全都掌握在我的手裏。”
他如此輕而易舉地掙開了繩索,這一下突變連林花開也是始料未及,她不禁變了臉色。衆人見他如此強悍吓得四處奔逃,只片刻間就走得一個不剩,連陸仁甲和陸仁乙兄弟也都不知所蹤。
莫钰良從容不迫地拔出匕首,蓄勢待發,“我早知小小繩索捆不住你,但你今日手上沒有銀鐮鈎和判官筆,料想不會是我的對手。”
孟芝潛露出一個玩味地笑容,“原來你早知道是我,卻能不動聲色,這份城府倒是沒讓我失望。”
“那日在黑衣人身上,我聞到了一股極淡的藥香味,就懷疑是你。後來剛出林子便遇見了你,我更加篤定你就是那黑衣人。
說來我們還沒有多謝救命之恩。盡管覺得你并無敵意,可你也一直未曾坦誠相待,礙于阿叢傷勢未好全還住在你的醫館裏,我便一直沒有挑破,選擇靜觀其變看你究竟有什麽目的。可即便是救了我們花開從善四人,殺人也是要償命的,我絕不會讓你輕易就此逃脫。”
孟芝潛哈哈大笑,邪魅狂狷的氣質和之前的文弱書生之感大相徑庭,簡直判若兩人。“你信不信,我今日不僅能逃脫還能将你一起帶走。”
莫钰良見他如此信心十足,心下有種不祥的預感,那日的黑衣人,個個訓練有素,弩箭無須發,動作整齊劃一,出手精準又狠辣,絕不會是普通人。
今日自己面前只有一個孟芝潛,那其他幾人在哪兒?若是十個武功高手一起圍攻自己,莫钰良敢保證即便有寒魄護身也無法全身而退。但眼下只得先将孟芝潛擒住送到官府治罪,謀殺朝廷命官的重罪,量他背後的勢力如何都逃不過刑罰。
主意既定,莫钰良便伸手直抓他肩膀,這一招本是虛招,可沒料到孟芝潛閃也不閃,反倒将肩膀主動往他手裏送去,讓他抓個正着。
孟芝潛不見絲毫慌亂,更不掙紮,只微笑道:“時間應該是差不多了,你且看天上。”
林花開不明就裏,仰首望去天空萬裏無雲,“天上?糟了,莫非是……”
話還未說完,西南處空中有一花朵綻放,正是花開從善坊的聯絡信號花千尋,有道是:花千尋一出,萬裏頃刻至,看方向正是結廬醫館那邊。“是善善他們有危險!”
莫钰良臉上神色如入寒冰,再不見絲毫溫潤,“即便你救過我們,但若是你膽敢傷了他們分毫,我莫钰良定要你終生悔之莫及。”
孟芝潛笑道:“若是別人說此話我未必會理,最多付之一笑。但你的分量自然同其他世俗人不同,我保證他們毫發無損,安然無恙便是了。”
莫钰良不再多言,抱起林花開身形一晃,便已躍上了房頂,幾個起落縱躍就消失在闵府。孟芝潛也不甘示弱,提起輕功直追而去。
結廬醫館裏,善绫沫張開雙臂護在百裏叢床前,緊張地盯着面前的黑衣人。衆黑衣人均未拿出武器,只是牢牢地圍住他們二人,這讓善绫沫倒也沒那麽害怕。
“喂,你們,你們要幹什麽,我可叫人了。”
“我們可是花開從善,連知府都要賣幾分面子的大人物。”
“我善家有錢,要多少錢都行,只要你們別傷害我。”
“呃,傷害我也沒事兒,床上這人是個摳得不行的吝啬鬼,你們別碰他啊。”
百裏叢怒道:“吵死了,笨女人,不說話安靜待着會死啊!”立刻又對着各位黑衣人谄媚地笑道:“各位大哥,這個笨女人又吵又鬧,絕對是個掃把星加萬年大累贅啊,多看她幾眼都要倒黴上幾年啊,幾位大哥有什麽事兒還是沖着我來,別找笨女人的麻煩。”
不管兩人如何碎碎念,黑衣人都默不作聲,如石沉大海,無人回應。
“善善,阿叢!”林花開和莫钰良急匆匆地趕到,見房間裏的陣勢不由得心驚肉跳,幸虧他們沒有對二人怎麽樣。
莫钰良面容冷峻,薄唇緊抿,“孟芝潛,你到底要怎樣?”
孟芝潛從容不迫地走進來,說道:“你總擔心我有心接近是為了林花開,可你不知道,我真正的目标是你,一直都是你。
今日我可以答應你絕不動手傷一人,只有一個條件,就是你,乖乖跟我走。”
莫钰良一絲猶豫也無,點頭答應道:“好,我跟你走,記住你的承諾。”
林花開驚恐地拽住莫钰良,卻只拉到了他的一片衣袖,“他們目的不明,你不能跟他走。”
莫钰良回頭看着林花開,皎如玉樹臨風前,“他并沒有惡意,否則就不會在土匪手下救了我們。你莫要憂心,我定會回來尋你們。”溫潤如玉地笑顏重新浮現在他的臉上,“還有,莫須有的事還是作數的。”
林花開聽他迫在眉睫還提什麽莫須有,急的羞紅了臉,何況自己什麽時候有答應他什麽莫須有的事了。
孟芝潛将一粒藥丸遞給莫钰良,“這是軟筋散,你武藝過高,若是不吃此藥,很難保證你不會逃走。”
莫钰良接過藥丸扔在嘴裏咽下。
孟芝潛不發一言,兩指并攏繞了個圈,衆黑衣人便悄聲隐退,如同影子消失在黑暗裏,一絲痕跡也無。
嫣兒從門外笑嘻嘻地地跑進來,“大叔們都來了又走了,爹爹,咱們是要回家了嗎?”
孟芝潛對着嫣兒溫柔地笑道:“今次噬血盟已大功初成,自然是要帶你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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