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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元俨起身,輕輕拉動房間內從左面數第三根用來裝飾的水晶珠簾。之前放着琴桌的華麗地板便悄無聲息的向左右兩側移開,露出一個一尺見方的入口,內嵌有鐵質樓梯。“這條密道能一直通往府外,姑娘下去大概走一百五十步,便可見到那人,元俨就不跟姑娘一起了。待你回來時,只需輕敲門板三下,我就會把機關打開。”

林花開心想,趙元俨不是心無城府之人,可如此隐秘機關,趙元俨當着她的面居然毫不遮掩開啓方式,此人當真如此信任她?

還是說這只是騙她相信的伎倆,此密道裏根本無任何人在等她,剛剛他說的那一切,都是假的。只要她還是不願意幫他,就會落得身首異處的下場,根本不能活着走出密道。

即想到了這種可能,林花開還是無懼無畏地邁入了密道,就算是龍潭虎穴,她此刻也只能闖上一闖。幸好,她也不是全無防備……

林花開走下樓梯,再回頭看時,斜後方的入口已經閉合。無論是開啓還是閉合都無聲無息,足以見其制作精良。這密道比她想象中的要大,初時尚窄,漸漸便寬敞了。四周圍的牆壁用鐵皮所包,相當堅固,牆上每隔幾米便懸挂有銅質油燈,用以點亮道路。密道內設有通風口,道路兩側甚至還有淙淙細流的水。

林花開暗暗心驚,此處如此隐秘,還有空氣和水,若是備足糧食,便能輕易藏下一支軍隊。莫非趙元俨有什麽狼子野心?

不遠處有一人身着黑衣,聽見林花開的腳步聲轉過身來。若不是他轉身,林花開還真沒發現那兒站着個大活人,更讓她驚訝的是,此人她并非不認識,可這人認不認識她就不一定了。

“原來你真的沒死。”善绫沫說道,面前妖嬈妩媚的女子,正是芙蓉無疑。

血紅绫輕聲嗔笑,“你看見我倒是不怎麽驚訝,蠻出人意料的。芙蓉麽,的确是死了,現在在你面前的,是血紅绫。”

“姐姐,”善绫沫急切地拉住她的手,真摯地看着她,懇切道:“我不僅知道你沒死,還知道你現在跟噬血盟的人攪合在一起。若是你肯信我一句,那就離開噬血盟吧,孟芝潛絕對不是什麽好人,他是在利用你啊。”

血紅绫漠然地推開她,冷笑道:“離開噬血盟?莫非你要我回那陰冷潮濕的牢房等着砍頭!我也知道盟主不是什麽好人,可我走到如今這地步,全都是拜林花開所賜,她便是好人了?”

善绫沫用力搖頭,“不是這樣的,花開沒有害你的意思,是你自己殺了人,做錯了,才導致了今天這個局面。”

血紅绫不屑地看着她,“這仇恨又不是如夢魇般日夜施加在你的身上,你沒有切身體會,自然不會體會到我的苦痛。毀全族的深仇大恨,換做任何一個有血性的人都會去報仇,我至今也不後悔殺了付昕,只後悔沒讓他死的更痛苦!” 她的美麗面孔因為仇恨而顯得格外扭曲。

善绫沫想起了百裏叢,他也是為了滅門之仇,不惜要刺殺當今聖上。而自己進宮就是為了替他報仇雪恨,行刺皇帝,她又有什麽立場指責血紅绫殺人不對。可為了報仇罔顧他人性命,到底對不對,善绫沫喃喃自語,“果真仇恨只能靠殺戮解決嗎?”

“你為什麽要進宮?”血紅绫想起自己剛剛看見她時,她失魂落魄的樣子,在她身上應該發生了什麽事情,不知道花開從善的其他幾個人在哪兒。

善绫沫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身體,卻強忍着害怕,告訴了她實情,“我……我來殺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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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紅绫妖嬈地笑了,這個丫頭還是跟過去一樣毫無心眼,這麽大的事兒,她也敢毫不避諱地說出來。不過這樣更好,工具嘛,總是要不長腦子的才更加得心應手。

下個月十五便是聖上誕辰,噬血盟此次特派她帶着幾個女殺手,假扮歌舞班子進宮,除了刺探消息,更是做好了等待時機送皇帝一份‘大禮’的準備。有善绫沫這樣标致的美人誤打誤撞地送上門來,還難得的目的相同,看來連上天都在幫他們,血紅绫怎會不高興得意?

“妹妹可會跳舞?”

“莫大人?”林花開沒想到趙元俨所說之人竟然是莫偐,一想到他當年是有目的的收養莫钰良,便氣不打一處來,嘴上也不客氣地諷刺道:“身為揚州知州兼殿中丞,竟然會抛下公職,鬼鬼祟祟地出現在這兒。”

面前的莫偐很驚訝林花開識得他,“良兒和姑娘提過我?”

林花開搖頭,“去年這個時候,我們去貴府調查過案子。那時府裏正忙三小姐的婚事,我扮成丫鬟混了進去,所以見過莫大人,而您自然不可能注意新來的小丫鬟。”

莫偐捋着胡須,恍然大悟,他一直奇怪為什麽莫钰良會突然把經年累月的案子調查清楚,原來是背後有人幫忙。“我從不讓良兒出門,所以我一直以為他在這個世間不認識什麽人。沒想到便是那時良兒結實了你,後來便順理成章住在了你那兒。”

林花開默不作聲地看着他,此人竟為了一己私欲活活軟禁莫钰良,讓他不得自由,實在是可惡。

莫偐看林花開冷若冰霜的面色,知她對自己抱有敵意,倒也不着惱。“林姑娘,玉黛是我的骨肉,所謂知子女莫若父母,你應該有體會吧?”

“你什麽意思?”林花開不解,他此刻突然提起自己慘死的女兒作何。

“玉黛是我從小養大的,她是什麽樣的品德性情,我最是了解。知書達理的她無論如何是不可能未婚先孕,再做出私奔這種舉動的。所以看見穿着她衣服的嫣紅時,我就知道那具屍首根本不是我女兒,而黛兒肯定已經死于非命。可我當時為了顧全大局,只求盡快結案,只能把嫣紅當做黛兒下葬,而為了掩人耳目,不敢去尋她真正的屍身,甚至昧着良心冤枉了無辜的田圃。”說到此處時,莫偐禁不住老淚縱橫,“我夫人也知道黛兒幹不出這種事來,她一再央求我翻案,抓住真兇為女兒報仇,可我卻堅決回絕她。縱然她的抑郁而終有傷心黛兒之死的成分,但絕大部分的原因是因為對我的失望。

是我害死了我的夫人!是我對不起她和黛兒!”

看着莫偐失聲痛哭的模樣,林花開心裏受了極大震撼,原來當年他知道自己判了冤案,知道兇手根本不是田圃,也知道屍首不是莫玉黛……那他為何不顧妻女,也不顧為官的公正,執意結案?答案呼之欲出,林花開啞然。

“只因為案子拖得越久,越吸引別人的注意,商王的手下從不放棄尋找良兒,我不能冒着任何讓他被發現的危險。”

“這些年我一直心裏有愧,即便林姑娘日後幫忙說清了真相,田圃終究是活不過來,我夫人和女兒在九泉之下也不會原諒我,甚至連累了小女兒玉芙過得也痛苦。

可即便是遭受了這些,我也不覺得後悔。莫某讀書這麽多年,不是為了官位名望,只是想大宋太平,百姓安居,為了大義,哪怕是賠上我全家的命,也值得。”

林花開嘆息地搖頭。

莫偐擦幹了眼淚,“事情還是要從十幾年前說起,莫某年輕時偶然間結識了五王爺趙元傑,他為人高潔,對我又有知遇之恩,是以我一直既感激,又敬仰他。待得恭孝太子一死,時局動蕩不安,商王趙元份意圖不軌,你也知道良兒的身份在這其中能起到什麽作用。五王爺為了維護大宋的安定,決定讓我抱走良兒離開京城,因為甚少有人知道我二人的親厚關系。

如此我便前往倚夢樓,找到了那兒的妓女玖玖,她讓我娶了郁翹,說良兒是我和她的孩子,只不過多年後功成名就才來為郁翹贖身。而她則繼續留在倚夢樓,只為幫我們支開趙元份的注意力,假稱良兒被抱走去了西域。此女雖身在風塵,但是深明大義,為了一個毫無血緣的孩子能做出如此犧牲,讓莫某着實敬佩不已。

後來郁翹便嫁給我成了三夫人,京城之地,天子腳下,稍有差池便性命難保。為了遠走他鄉,我故意進言惹先帝不高興,他一怒之下我調任到揚州任知府。做知府的幾年,我盡量毫無作為,就怕又被調回京城,是以熬了十幾年才是個知州。

我知道良兒為自己的自由受限制而抑郁,可我也沒有別的辦法,把他圈禁在家裏就是對他最好的保護。誰知道這孩子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終于還是想辦法逃了出去。我派人到處找他,可都是有去無回,送進京城的書信也都沒有回音,便幹脆稱病不出家門,偷偷喬裝打扮進京來找八王爺。

五王爺去世的時候,八王爺還年輕,但氣度品格卻不輸給五王爺。我找到他之後,他便秘密地把我留在這裏,說他會請來一人,只要我能說服她相信我們,便能救得良兒,将禍亂消滅于無形。”

莫偐突然雙膝跪下,誠摯地祈求林花開,“姑娘大仁大義,只要不讓他為奸人利用,莫某就算是肝腦塗地,也在所不惜。”

林花開扶他起來,心裏踟蹰不安,他所說的內容雖然情真意切,但和香蘭所寫有出入。自己到底該相信誰?

還有,香蘭死前所寫的八字,難道是指八王爺?

如果八王爺是殺害她的真兇,那麽眼前這一切就都是演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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