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真的是單純的洗澡。

可能是怕她着涼,睡衣都脫掉了,沒時間再放水泡澡,男人選擇的還是簡單的淋浴。

遲越洗得很規矩,弄好了沐浴露,拿起柔軟的沐浴球便開始揉搓,搓了會兒便拿起花灑沖掉泡沫。

然而就算只是這樣簡單的清洗,也足以讓尤伶手足無措。

昨天尤伶意識處于迷迷糊糊的狀況仍覺得不妥,頑強地想要自力更生。此刻的她是完全清醒狀态,那股羞赧感更是瞬間被放大了百倍。

“我、我自己來!”

一開始她扭了扭身體表示要拒絕他幫忙,臉紅似滴血。

“還有力氣?”

然而男人只輕飄飄地瞟了她一眼,“那一會我便不客氣了。”

他低聲道,明顯警告。

尤伶:“……”

她有口難辯,只得緊閉上雙眼,破罐子破摔地任由他去。

待他把人從浴室再度抱出來,尤伶臉上的皮膚都變成粉紅色。

也不知道是羞的還是被熱水蒸紅的。

抱出來的時候尤伶埋首在他胸前完全說不出話。等他把她放到床上,尤伶撐着酸痛的身體迅速一轉身,動作極快地卷起被子,把自己徹底包住,整個人縮在被單裏面,裹得嚴嚴密密的,看來連頭也不打算冒出來。

遲越被她這難得孩子氣的舉止弄得先是一怔,很快回過神,他發出低笑。

悅耳的低笑聲透過被子傳進耳朵,尤伶又縮了縮,把自己更緊地卷成一團。

“別悶着了。”

遲越扒開包着頭的被子部分,露出女人柔軟的發絲,他大掌撫摸了一下,又覺得不滿足,便把手指插進發絲之中,很有規律性地輕輕撫揉着。

而後他單手拿過一本放在床頭櫃上的雜志,慢慢地翻閱起來。

顯然他雖然今天不出門了,但也沒打算真的禽獸到底,把她洗幹淨後又欺負一番。

尤伶在心底松了口氣,頭被輕輕撫弄着,耳朵聽見紙張翻頁的細微聲響,漸漸地又開始有了睡意。

直到遲越把手裏的雜志全部翻閱完畢,他垂眸一看,尤伶的半邊小臉埋入枕頭內,臉頰浮起淺粉色的腮暈,平時水潤透亮的大眼睛此刻緊閉着,氣息輕盈而綿長,已經陷入沉睡。

他輕輕地把雜志放下。

頓了會兒,遲越伸出手,拇指在尤伶有些青影的眼下輕輕滑過。

他垂着眸,平時有些陰蟄的眉宇浮起一絲淺淺的溫柔。

可惜唯一可以見到男人此刻這個表情的人,睡着了,看不到。

尤伶做了一個夢。

她夢到了以前。

她在六歲出道成為童星,第一部 戲就是和當時極其有名的影帝顧巽搭檔,演的是影帝在劇中患了白血病的女兒。

尤伶外形可愛甜美,小時候的大眼睛更是大得驚人,配上小小的臉蛋兒簡直能萌出血。單靠外形就能圈一波媽媽爸爸粉。

而且她演戲還很有靈氣,小表情在劇中活靈活現,十分讨喜。

明明患着絕症卻非常開朗活潑,整天變着法子逗父親開心,像個快樂小太陽一樣的鬼靈精角色,更是毫無疑問的圈粉神器。

尤伶因為這個明顯悲情卻又帶給別人歡樂的角色一炮而紅,開始走入觀衆的視線中。

這些年,她一年年的長大,演過很多角色,受到了許多喜歡。她還曾拿過國內最有權威的獎項,至今仍然是那項殊榮的最年輕得主。

可她沒有一直站在金字塔的上面。

她從上面掉下來了,摔得很重。

摔得差點起不來。

一年沒有任何演出機會的時候,尤伶仍然沒有放棄過當演員。

她也不能放棄。

畢竟在她二十八年的人生中,她對演戲獻出了二十二年,她除了演戲之外,再也不會其他,她放棄不了。

家庭的開支,身上越滾越大的負債,公司的違約金……除了最淺薄的夢想,她還有那麽多不能放棄的理由。

可她咬着牙堅持了一年,到了第二年仍然沒有任何演出機會。那個時候,她開始懷疑自己堅持得對不對。

她已經被這個圈子遺忘,她是不是不應該再繼續堅持下去?

現實的一切,心裏的沮喪,壓得尤伶幾乎要放棄。

然而就在她快要絕望的時候,竟然得到了那樣的機會。

因為那個人說了一句“她的外形很适合遲氏這個品牌。”

自此之後,尤伶的工作開始陸續多了起來。

有時候是某個雜志的拍攝。有時候是某個劇組問她要不要試試某個角色。那些角色通常在戲中的戲份頗為重要,但又都不是主角。

随着有了演出的機會,她漸漸還清了身上的債務。她開始有錢可以治療父母的病,也不用再面對前公司揪着那點出道恩情,三番四次威逼她就範。

這都是多虧了那些陸陸續續聯系她的工作。

次數多了,尤伶也開始隐約明白,這些工作機會,是怎麽得來的。

後面不小心遇上了那個威逼她就範的董事,被冷嘲熱諷了一番。說她假清高,說她到底選擇從了別人,聽到了許多亂七八糟的話,她才抽絲剝繭地從那董事的話裏知道這些莫名其妙地砸在她頭上的資源,來自一個叫遲越的人。

她被雪藏了兩年,前公司的勢力頗大,兩年內沒有人敢邀請她,是那個人說了那一句話,給予她第一份工作之後,其他工作才開始多起來。

比如說,遲家投資了一部電影,裏面某個重要配角缺個演員,那就讓之前代言過他家品牌的女演員頂上吧。

比如說,新出的品牌,模特也找之前的女演員繼續代言吧。

……

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巧合。

谷寧姿當時對她說,遲家這新上任的主人,是不是對她有意思?

不然,為什麽那麽剛好,偏偏都是他給的資源呢?

尤伶一開始也有些懷疑。

可她仔細想過,她并無見過這位六年前才被領回遲家的三少。

看他的資料,這位年輕的遲家新主人二十二歲,而她那年二十六歲,也不存在或許是同學的關系。

她想不明白他為何幫她。

如果是真的對她有意,那麽為什麽在她恢複工作一年多的時間了,這個遲家三少,又從未召她去見他呢?

就算是想要放長線釣魚,也沒幾個人有這樣的耐性。

只有谷寧姿一如既往地堅持他對她有興趣的想法。

陸陸續續的資源,讓這個剛成為她經紀人沒兩年的好朋友開始異想天開,或許他們應該開始一下。

她慫恿尤伶去和遲越見一面,讓尤伶盡可能拿下這個還沒得手便對她如此大方的金大腿,不要單方面讓遲越默默付出。

機會很快來了,遲家舉辦的酒會,邀請品牌下的所有藝人參加,包括她。

谷寧姿已經對遲越進行過調查,知道他在女人方面沒任何傳聞,讓她趁酒會的機會去勾引遲越。

尤伶不認同谷寧姿的提議,可她有一點提醒了她。有這次見面的機會,她應該要去謝謝他。

感謝他把她從泥潭中拉了起來,讓她可以堂堂正正地繼續在這個圈子走下去,而不是掙紮了兩年,狼狽放棄。

可她最後……

仍然和他成為了這樣的關系。

“做夢了?”

一只溫暖的手掌摸過尤伶的臉,男人的嗓子又低又沉,在寂靜的房間內回蕩。

尤伶睜開眼,室內的窗簾全部被拉了下來,擋住了所有光線。如今只有一盞淺黃的床頭臺燈亮着,讓人有些分不清現在是白天還是黑夜。

遲越在尤伶旁邊,原本靠坐在床頭上,此刻正俯身看着她。

尤伶怔了怔。

男人今天沒出門,一整天都是穿着家居服。平時梳到腦後的劉海散落在額頭,因為俯下身的動作,劉海垂下來半擋住黑眸,在昏黃的光線下,瞧不清楚他眼底的神色。

“你才睡了一會,再睡會兒。”遲越說話很輕。

見尤伶仍然是怔怔地看着他沒說話,遲越想了一下,把被子掀開,躺下去把嬌小的女人摟入懷中,輕輕拍打着那單薄的背部。

尤伶視線變成了男人寬闊的胸膛,聞到熟悉的男人氣息,她原本因為做夢而狂跳的心慢慢地平靜下來。

沒有什麽不好的。

她告訴自己,一切都是自己的選擇。

時間都過去了那麽久,一切都已成定局,又何必矯情地意難平呢。

她重新閉上眼,悄悄地伸手回摟住遲越的腰,把臉埋在男人的胸膛上。

……

遲越這兩天難得的空閑。

尤伶剛殺青,新電影還沒到進組的時間,也有空,他便陪着尤伶,窩在三居室裏安逸地休息了兩天。

這兩天,遲越不怎麽讓家政上門,只讓助理買好了一天要用的鮮肉蔬菜送上門,便親自做着簡單的菜式,饒有興味地把尤伶當大齡娃娃似的養了兩天。

尤伶這兩天随時随地看到他,都錯覺之前快一個月沒有聯系的事只是一場夢而已。

不過第三天,遲越就要開始出門了。

他公司事忙,能休息兩天已是極限,尤伶一天比一天聽到他的電話越發頻繁地響起來。

八點半剛過,二人吃過了早飯,遲越半彎下腰,任由表情認真的女人替他打領帶。

這次尤伶的手勢比上次熟練了些,速度也快了一點。

打完後,遲越瞥去一眼。發覺速度上來了,她的技術看來也還靠譜,領帶仍然系得很整齊漂亮。

他輕捏了捏尤伶這兩天有一點點圓潤線條出來了,手感變得更好的臉蛋,表示贊許。

也十分滿意尤伶眼下如今消失得幹幹淨淨的黑眼圈。

不枉他忍了這兩日,總算把她平時紅潤健康的臉色養回來些。

尤伶還有幾天才會去劇組,可惜他養小豬的日子卻要提前結束了,遲越有點惋惜。他穿上西裝外套,對跟在他後面要送他出門的尤伶抛下一句:

“以後就住這裏,不要再回去你那邊。”

尤伶一呆,反應過來:“是你今晚要來這嗎?”

遲越忙起來會住公司,或者是距離公司很近的公寓,不然就回遲家老宅。

一般這套三居室,是他來接她的時候,他們才會一起回來住。

尤伶原本以為他一回公司就不會回來這裏,她還想這樣一來的話,她待會也要回自己的家來着。

遲越睇了她一眼,聲音低沉地說:“我意思是,你以後就住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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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知道忙了三周回來看不見老婆在家是什麽滋味。[生無可戀]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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