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還有,以後沒聽到電話響,事後要打回來。”

遲越想起什麽,又說。

前陣子忙得昏天黑地,這女人從沒給他打電話,他也認了。結果等他在忙碌中抽出時間給這女人打電話,卻屢次沒人接聽,也沒給他回電話。

等他忙到告一段落再回三居室一看——雖然家政上門把裏外都收拾得幹幹淨淨,然而一室的冷清,顯示很久沒人居住了。

遲越這才生了氣,也是因為存了氣,又和尤伶久未見面,所以那會兒才會在床上把她欺負得那麽狠。

尤伶仰着頭傻傻地看着他。

遲越看她這副不在狀态的樣子,曲起手指,在她的額頭上敲了一下:“聽見沒?”

額頭上輕微的疼痛讓尤伶回過神,她捂上額頭,遲疑地應了聲:“嗯……”

這三周裏他确實有致電過自己,然而她當時剛好在忙,便錯過了接聽。

她當時以為……要是他真的有事的話,他會再次打過來的,所以便沒有自作主張地打回去。

原來……是可以撥回去嗎?

遲越捏着尤伶的下巴往上擡,俯身在她嘴角親了一下,說:“我晚上回來,你今天別出門了,也別做飯,中午我會讓阿姨上來做飯,下午記得再睡會兒。”

距離出門的時間越來越逼近,他交代完便匆匆離開。

尤伶望着遲越的背影消失在電梯口,才慢慢地回到客廳。

突然少了一個人,驟然間不禁讓人覺得有些茫然,尤伶拾起沙發上的抱枕抱在懷中。

男人一離開,這套三居室便顯得格外的大。

那人的存在感太過強大,就算一開始覺得無所适從,也讓人不知不覺地讓人習慣了他的存在。

發了會兒呆,尤伶不由得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遲家的酒會,她并不是唯一一個藝人。遲家的品牌太多,她代言的只占了其中一條線,比較算特殊的是,她是唯一一個續約過的代言人。

那一天出門時天氣如何她忘了,只記得谷寧姿讓她打扮得漂亮些,不斷在她耳朵叨叨遲家三少的資料。

說他其實是遲家的私生子,六年前才被領回遲家,後來不知道怎麽的,就成為了遲家的第一繼承人。

谷寧姿對那些豪門秘密沒什麽興趣,只着重關注了他的異性關系。

這位年紀輕輕便成為遲家掌權人的男人,還不滿二十三歲,感情史一片空白。

比起她們見過那些上流社會公子哥兒的浪蕩陋習,他潔身自好得不像話,仿佛是另一個世界的人。

谷寧姿始終覺得沒有無緣無故的好處,遲越給予尤伶那麽多資源,一切起源在于他對尤伶的好感。

谷寧姿的想法很簡單。她家尤伶是要當演員的人,若是一直被公司那個死老頭威逼的話,還不如讓她找個真正靠得住的靠山。

無論遲越對家族親人如何狠,他對尤伶的好也是實打實的,并且是能拿到手的好處。

更何況遲越不止有錢有勢,還年輕英俊。男女感情史又是珍稀的空白,完全是財閥少爺之中的一股清流。用來做靠山,換一個角度仔細想想,好像也不算太虧。

一路上,谷寧姿給尤伶說了好多,強調讓她去試着勾引遲越。尤伶對此啼笑皆非,她當時去酒會,只是為了親自謝謝他。

當在酒會上真正見到遲越之後,尤伶有些驚訝。

這位遲家掌權人相當年輕,長相無疑是俊美的,更甚至可以說長得很漂亮。

她在娛樂圈二十多年,合作那麽多男藝人,比他長得漂亮的,沒有他英氣,比他長得更帥的,沒有他精致……兩者都有的,沒有他身上那種睥睨一切的氣質。

她當時站在他的面前,居然感到有些手足無措。

這個男人看到她出現在酒會的時候,眼神相當奇怪。含義很複雜,尤伶分辨不出真正的意思。但她可以肯定的是,那并不是什麽喜悅或是喜愛的眼神。

那會尤伶便知道谷寧姿是想多了。這個男人并不是如她所說那樣,對她有興趣。

尤伶還清楚地記得當時的情景——

“尤伶?”

男人手裏端着一杯紅酒,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在紅酒杯腳上摩挲,深沉的黑眸淡淡地掃了她一眼,輕啜了一口紅酒,漫不經心地問,“找我什麽事?”

“……”尤伶嘴唇張了張,一瞬間竟想不起她站在這裏是為了什麽。

還是谷寧姿比尤伶更快地回過神來,爽直地說:“我們是特意來謝謝遲總讓我們尤伶代言您家的新産品。”

話落的一瞬間,尤伶看不懂遲越臉上的那個表情是什麽意思。

她突然莫名地覺得有點難堪。

她好像不應該來。

在這個男人的眼裏,誰代言也罷,那都是不值一提的事。他可能甚至不知道,尤伶是誰,又是長什麽樣子。

“……無需謝謝,市場調研,你的形象很适合那個産品。”那男人把手裏的紅酒一飲而盡後,如是說。

和傳聞中幾乎一模一樣的解釋。

當時尤伶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

道了謝,他有人找,她和谷寧姿便自動自發地離開了。

後來是怎麽呢?

是尤伶在酒店會場不小心迷了路,進入了一個房間的外門,無意中聽到遲越和一個男人在內室的談話內容。

那個叫遲越的男人,原來并非不近女色,只是他一直以來,有一個十分喜歡的女孩。

當時聊起這個話題的男人不解地問他,既然他喜歡,為什麽不去拿下她。

他說:“喜歡一個人,不一定要得到。只要能一直看到她站在那裏就行了。”

那一瞬間,尤伶的心情很奇怪。

還沒等她明白她那樣的心情是什麽,站在原地偷聽到別人說話的她被人發現了。

一個男人突然晃了進來,看到尤伶站在那裏,訝異地道:“咦!你不是那個……誰來着?”

那人皺眉想了一會,記起來了:“對了,你是那個尤伶!”

偷聽被捉個正着,哪怕并非故意的,也讓尤伶尴尬不已。

這男人的音量不小,裏面安靜了會兒,門從裏面被推開。

遲越和一個男人一起走出來。

那個男人尤伶也見過,叫遲磊,是遲越的堂哥。

尤伶和遲越的視線對上,男人的眸光深沉,眼帶審視。

尤伶手足無措起來。她想說自己并無聽到他們的話,但又确實已經聽到了什麽,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辦。

然而那個闖進來的男人,是個沒什麽眼色的人。并沒注意到此刻有些怪異的氣氛,把臉湊近尤伶,笑道:“真的是尤伶,沒想到能在這裏看到你,原本說你退出娛樂圈了,最近又看到你回來啦。所以傳聞是不是真的?”

他噴出的氣息帶着酒味兒,顯然喝了酒。也是醉了,說話才肆無忌憚:“聽說你搭上了遲家的三少,既然能在這個酒會看到你,那傳聞應該是真的吧?夠能耐啊,我聽說這老大可不好搞呢。”

遲越很少出現在公衆面前,能認出他的人不多。

所以這個人不知道眼前的男人就是遲家三少。

尤伶微怔。她被雪藏後,其實聽過很多難聽的話,有惡意的無惡意的。像現在這樣對她直白地問出問題的人,也不是第一個。

只是這次不一樣。

在遲越這個當事人的面前,被說着這樣的事……

仿佛被扒光了衣服一樣的不堪。

一旁的遲磊咳了咳,看着自家堂弟瞬間沉下去的臉色。

“尤伶。”

耳膜聽到男人低沉磁性的聲音,尤伶還沒反應過來,腰便被一只手攬住,遲越摟住她,睇了她一眼,又朝那個完全沒眼色的男人冷硬地吐出一個字:

“滾。”

那人醉了,接受能力有點遲鈍,那個“滾”字在腦海轉了一圈,才暈乎乎地反應過來,指着遲越嚷嚷:“诶你這人怎麽回事……”

遲磊很清楚自己堂弟的性格。要說心黑也是真黑,真惹他生氣了,連他都吃不完兜着走。他認命地抓過那人指着遲越的手,朝他笑道:“來來來,這位朋友,先來跟我聊聊吧……”

一邊勸說着,一邊不着痕跡地帶人走了。

腳步聲遠走,空間內只剩下兩個人。

“……謝謝。”

仍然攬在腰間的手存在感十足。除了拍戲之外,尤伶沒試過和異性這麽靠近,不太自在地動了動。

遲越垂眸睇着她。

他把攬住尤伶腰的那只手臂慢慢收了回去,但眼睛沒移動,一直專注地凝着她。

尤伶不懂他這種視線。

可他不說話,她也不知道該和他說什麽。

過了好一會,男人終于開口,低沉地問:“都有那種傳聞?”

他的問題有些無頭無腦,尤伶卻聽明白了他的意思。

估計這個三少是第一次聽到他和她的傳聞。其實很正常,娛樂圈裏的男女之間,尤其是財閥和女藝人搭上關系,哪怕是清清白白的,很多人的第一觀感自然也是和桃色關系有關。

她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這個圈子就這樣……他們都誤會了。”

遲越又沒說話了。

尤伶拿不準他的态度,覺得再待下去也是持續的尴尬,有點想離開。她朝遲越颔首示意:“那麽,遲總,我先回……”

“我可不是為了這樣。”

男人突然意味不明地低喃一句。

“嗯?”尤伶聽不清他說什麽,露出疑惑的表情。遲越鎖住了她的視線,語速極慢地低問:“你想要變回以前那樣子嗎?”

“……”

他說:“我可以幫你。”

“……”

他的話意思很明白,尤伶卻覺得自己聽不懂,呆呆地和他對視着。

遲越視線往下,從尤伶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下滑到小巧的鼻子,再移動到那粉嫩嫣紅的嘴唇上。

他略微頓了頓,手指一動,唇線輕抿,一會還是把手向前擡起,伸到尤伶的臉上,用拇指輕輕抹過那色澤粉嫩的唇瓣。

這是一個……很明顯的暗示動作。

尤伶的心狂跳起來。

“我……”她猛地退開一步,躲開那指腹的觸摸,她臉漲得通紅,“我不是随便的人!”

她平時很少和人大小聲争辯,說話天生帶着一股軟,就算是生氣,聽着也不兇。

遲越沉默地看着她。

她想起剛剛聽到的話,這個男人明明已經有了喜歡的人,卻又——尤伶心裏升騰起一股莫名的情緒,她皺起眉:“而且,我,我聽到了,你不是有喜歡的人嗎?”

她小臉嚴肅,“這樣是不對的!”

遲越眉毛上挑,平時稍顯冷淡的輪廓,因為她提及的某個女孩而變得柔和下來。

他唇線一勾,眉目舒展,竟然笑了:“嗯,我有喜歡的人。”

尤伶看着他的表情,感到那種奇怪的心情又來了。

她當時并不懂自己那種奇怪的心情是什麽,直到一年過去了,尤伶終于知道那是什麽。

原來是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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