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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7-

燈會上人實在太多, 人聲鼎沸音樂喧鬧,将段文秀的呼聲淹沒。

她的嗓子很快就喊啞了,還是沒找到小慶, 也沒看見他那幫同學的影子。焦急之下瞥見一個巡邏的民警,她慌忙向民警求助。

要是把兒子弄丢了, 被人拐走了……段文秀不敢想,只能不斷拜托民警, “警察同志, 我家小慶穿的是件藍上衣, 黑色燈芯絨褲子,他有,”她比劃着,“他有這麽高——”

民警一開始以為是幼童走失,結果一看她比劃的身高,這孩子起碼也得有十四五歲了,“大姐你先別急,孩子有手機嗎?”

小慶當然有手機, 他爺爺奶奶給買的最新款,舊的淘汰下來給他姐姐了——段文秀為難,“有是有,可是我沒帶手機……”

有手機那就容易多了。民警把自己的手機借給她, “先打電話試試吧。”

“謝謝謝謝!”段文秀忙不疊地道謝,接過手機撥了小慶的號碼。

電話響了好幾聲才被接起來,聽筒中傳來嘈雜的背景音, “喂?”

“小慶!”兒子的聲音讓段文秀大松了一口氣,她抹了把額上的汗,“你跑哪兒去了?”

“我跟同學在一起我能跑哪兒去?”小慶不耐地嘀咕了一句煩不煩之類的,段文秀絲毫沒在意,堅持追問,“你在哪裏?”

半大少年正是叛逆不服管的時候,更何況跟同學在一起的時候,老媽還跟他沒斷奶一樣跟着問問問個沒完,小慶愈發不耐煩,“你別管我!我玩好了自己會打車回去。”

說完就啪地挂了電話。

……

寧缈順着蕭行言的目光的方向望過去,廣場上巨大的花燈閃耀,放眼一看無論哪個方向的人都很多,可她就像有所感應一般,冥冥中就是知道,他盯着的正是她日行一善的對象,那個中年阿姨。

此刻那個阿姨在抹眼淚,一旁的警察似乎在安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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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淚……

——“她很柔弱,總是在哭,後來……她就走了。”

上回蕭行言提到他母親,是這麽形容她的吧?

這猜測無憑無據,牽強得近乎離譜,可寧缈不知道怎麽的,就像是女人獨有的第六感被觸動了般,下意識地将這兩者聯系了起來。

畢竟蕭行言的反應,實在是太不對勁了……

他牽着她的手握得那麽緊,像是無意識的,攥得她的手都有點痛了。寧缈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胳膊,發現他的肌肉緊繃,僵硬得像石頭一樣。

“老公?”

良久,蕭行言仿佛是回過神來,淺淺地呼出一口氣,緊繃的嗓音帶着一絲沙啞,淡淡地“嗯”了一聲。

他方要移開視線,恰好在這個時候,段文秀抹着眼睛轉過頭來。

隔着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視線在半空短暫地交彙。

段文秀本是不經意掃過,緊接着像被雷擊中了一般,驀然怔住了。婆娑的淚眼影響視線,她趕緊擡手又揉了揉,睜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道年輕高大的身影。

蕭行言的目光卻是沒有任何停頓,好像只不過是随意地掃過陌生的人群,淡漠的俊臉上波瀾不驚。

他會一點唇語,算不上太精通,但足夠分辨出來,她那麽着急忙慌,是在找她兒子。

剛才在烤腸攤,他看到了她兒子,那個微胖的少年,跟一群同學在一起咬着烤腸嘻嘻哈哈。一群初中生結伴,在這樣的場合,即便離開了她的視線,又能有什麽危險?

那麽焦急擔心,可真是一片拳拳的慈母之心。

蕭行言眼眸微垂,長而黑的睫毛掩住了眸底的寒涼。須臾他拉着寧缈繼續向前漫步,就像什麽事情都沒發生,扯起唇角笑了笑,“待會兒是不是還有煙火秀?”

寧缈用眼角朝段文秀瞥了一眼,只見她又像下午在子夜科技樓下的時候那樣,滿臉的猶豫躊躇,局促中帶着為難,像是想出聲而又不敢或是不确定,又仿佛是有什麽顧慮。

不幹不脆的樣子,磨磨唧唧好像在備受煎熬似的,看得寧缈莫名生出一股無名火來。

段文秀終究沒能開口,直到手牽着手的兩個人背影漸漸遠去,她還失神落魄地癡癡望着。

倒是讓一旁的民警為難:“大姐,您兒子還找嗎?”

“兒子……”段文秀喃喃,阿言,她的兒子,比姚昙惜給她看得照片上還要高,還要俊朗。

可是,他完全不認得她了……

這大姐怎麽回事?幹警察一行,各種奇葩見得多了,民警倒也沒深想,正好這時腰間的對講機響了,別處的同事在呼叫他。

民警向段文秀要回了手機,給她指了警亭的位置以備她之後萬一需要求助,便先離開了。

段文秀在花壇邊坐下,雙手捂住臉,眼淚撲簌而下。

“剛才你怎麽了?怪怪的。”不知不覺間又走到了那盞孔雀花燈的下面,閃亮的尾屏像一把巨大的寶石扇子,不少人駐足在前面拍照。寧缈觑着蕭行言清隽的側臉,佯作不經意地問道。

“嗯?”蕭行言微怔了怔,旋即若無其事地笑了笑,“沒什麽。”

他詢問地看着寧缈,“要看煙火秀的話,我們找個人少的地方?”

這是第二次了,又拿煙火秀轉移話題。

別看狗男人嘴上抹蜜,話說得好聽,哄得她心花怒放小鹿亂撞,可實際上呢?

真正的心裏話卻一句也不肯跟她說。

愛說不說,她還不想聽呢。寧缈的神色冷了下來,心中有股莫名的委屈油然而生。

她将自己的手從蕭行言的掌心裏抽了出來,他剛才把她的手攥得那麽緊,她都忍了沒喊疼,換來的就是他的搪塞糊弄。

“……缈缈?”她突然甩開他的手,扭頭就走,蕭行言有瞬間的錯愕,随即跟上她,“怎麽了?”

“沒什麽。”寧缈繃着一張小臉,硬邦邦地把他的原話丢還給他。

她大踏步走得很快,手裏那支被蕭行言咬過一口的彩虹棉花糖被甩得顫顫巍巍。這種只有甜味的東西她本就不愛吃,之前想要不過是圖個新鮮好看,只是後來沒舍得扔,還想着帶回去保存起來……

想着就更委屈了,寧缈揚了揚手,想把這破玩意扔了,只是自己的手指緊緊地攥着細木棍,怎麽也扔不出去。

蕭行言人高腿長,跟上寧缈很輕松,只是她翻臉如翻書,他的手剛碰到她,便又被她大力甩開。

蕭行言難得有幾分束手無策,“到底怎麽了?……你要去哪兒?”

“沒什麽。”寧缈是一臺沒有感情的複讀機。

蕭行言:“……”

是了,他方才短暫的異樣,在他身旁的她必然是感覺到了。

不管他恢複得再怎麽雲淡風輕,若無其事地告訴她“沒什麽”……她顯然是不信的。

他無意隐瞞她,只是那些久遠的往事,他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說過,也不覺得有再提起的必要。尤其在剛剛目睹了那位母親多麽焦急的尋找像眼珠子一樣寶貝的兒子,讓當年像包袱一樣被她毫不猶豫地丢下的他,相比之下簡直像個笑話。

他尤其不想在寧缈的面前,表現得像個被母親抛棄的可憐蟲。

“缈缈……”蕭行言長腿大步越過寧缈,在她反應過來之前,迎頭展臂将她抱住,不讓她再悶着頭朝前走了。

猝不及防地自投羅網般撞進了男人的懷裏,寧缈掙了掙,擡眼瞪他,“幹什麽?還是想看煙火秀?想看你自己看去,我要回家了。”

說着她便像只橫沖直撞的小火車頭一樣,硬要繼續往前走。

“缈缈,”蕭行言攔住她,“寶貝別鬧……”他無奈,“就算要回家,廣場的出口不是這邊,在相反的方向。”

寧缈:“……”

“我就要朝這邊走怎麽了?地球是圓的。”

……地球不光是圓的,還能被你撬起來。

蕭行言握着寧缈的肩頭轉了個向,“先回去吧。”

回到車裏,寧缈雙手環胸望着窗外,小嘴抿得緊緊的,似乎打定主意不理他了。

車駛離了廣場,後窗中幾道亮光劃破夜幕,同時在空中炸開幾朵五顏六色的煙花,帶着噼裏啪啦的聲響,是煙火秀開始了。

蕭行言垂着眼,淹沒在陰影中的俊臉上神色晦暗不明。難得的第一次約會,本來是開開心心的……

“剛才那個,是我母親。”蕭行言出聲,嗓音淡漠得沒有聲息般,“就是你說,在公司樓下見過的那個。”

寧缈的目光仍然盯着窗外倒退的霓虹街景,耳朵卻豎了起來。

既然開了頭,接下來就順理成章了。蕭行言的語氣平淡,仿佛在講與自己不相幹的事情,“剛才買烤腸的時候,那群初中生裏,有一個,是她的兒子。”

寧缈驀然轉過頭,張大的眼眸直視向蕭行言。

對哦,那個時候他也表現得怪怪的,不過也被他“沒什麽”過去了……

“她走的時候我還小,說實話,我已經沒有多少印象了,只記得她說她一會兒就回來,讓我乖乖在家。”

“我從窗戶看見她上了一輛車,開車的是她大哥。後來她就那樣沒有再回來,我父親很憤怒……他那個人,憤怒起來變本加厲,而我是最後一個見過她的人。”蕭行言輕哂,“可我哪知道她去了哪裏?”

寧缈的心揪成了一團。那個不幹不脆的大嬸跑路起來倒是幹脆,她難道不清楚自己丈夫是個什麽人渣?

竟然把年幼的蕭行言丢下,讓一個孩子獨自面對人渣的怒火……

寧缈伸手過去,抓住蕭行言的手,旋即被他反手握住,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裏。

“我上初中的時候,黑進了戶籍系統,查到了她在安城,又結了婚,有一個女兒,還有一個兒子。”蕭行言的語氣平靜無波,“後來,我父親急病死了之後,我去安城看了一眼。”

“她剛接了兩個孩子放學回來,車簍裏還放着菜,她兒子坐在後座上吃奶油蛋糕。一家人看起來挺好。”

“我們一家人更好。”寧缈不服氣般地咕哝了一句。

……這勝負欲也是夠強的。

不過蕭行言喜歡聽她說“我們一家人”,她只這麽一句話,便猶如一縷陽光,撥開他心頭堆積起的烏雲,顯露出萬裏晴空。

是啊,他已經有了最好的家人,別人的一家人好不好,為什麽出現在他公司的樓下,又跟他有什麽關系呢?

蕭行言揉了揉掌心中柔嫩的小手,嗓音變得柔和,“不生氣了?”

寧缈白了他一眼,“我本來就沒生氣。”

算了,看在他都這麽慘了的份上,就原諒他一回好了。

回到家裏,寧缈讓傭人把那支彩虹棉花糖用密封袋密封了起來,裏面放上幹燥劑,據說這樣可以保存很久。

第一次約會的紀念品,價值二十塊,還被某人咬了一口,不知道該算是增值還是貶值了……

“抱歉。”蕭行言看着寧缈,突然道。

“嗯?”

“沒能給老婆一個完美的約會。”

哼,你也知道啊。寧缈斜睨了他一眼,擡起下巴一臉矜傲,“允許你下次彌補。”

蕭行言輕笑着抱住她,承諾般地應下,“好。”

……

一夜溫存,次日寧缈醒來時,工作狂不出意料又早就上班去了。

他昨晚倒是很溫柔,珍而重之的樣子,像是對待什麽珍寶一樣……

寧缈紅着臉在床上滾了兩圈,才起身下床。

另一邊,段文秀送了小慶去集訓場地,接下來的時間,得由她自己打發。

她每天在家裏忙家務慣了,猛然間無所事事,一時有種無所适從的感覺。她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着,思緒不由自主又飄回了昨晚。

阿言身邊的年輕女子,就是惜惜說的,他娶的妻子,那位樣樣都好,只是脾氣稍微有點驕縱的大小姐嗎?

段文秀回想起前一日,在子夜科技大廈外面,她險些想叫住她打聽一下情況,只是對方高擡着下巴,目不斜視地走過去了。

好像,确實很不好相處的樣子……

虧得惜惜還專門撿好話說,只是那種家世的大小姐,看那通身的打扮氣派,走起路都目中無人的,哪裏是稍微有點驕縱啊……

“滴滴——”

汽車喇叭的聲音在身旁響起,離得太近,把段文秀吓了一跳。

黑色的轎車停下,司機走下來,打開後座的車門,沖段文秀微微欠身,“段女士是嗎?我們太太請您喝茶一敘。”

段文秀一愣,“太太?”

司機道,“噢,我們家先生姓蕭。”

姓蕭……

阿言媳婦找她?

段文秀上了車。她從來沒坐過這麽豪華的車,連座椅的皮質都細膩透着光澤,一看就價格不菲。

這也是阿言的吧……

車停在一條胡同裏,段文秀下了車,在穿着黑馬甲的侍者的引領下,穿過一方雅致的庭院,侍者打開一間包間的門,躬身做了個請的手勢。

包間裏很寬敞,簡約優雅的裝修,透着股低調的奢華。不時有風吹過,窗前挂的一串風鈴發出叮咚悅耳的響聲。

寧缈坐在中間的小牛皮沙發上,看見段文秀進來也沒有起身,只是随意地擡起她漂亮的手,“請坐。”

她今天穿了件人字紋的羊毛西裝外套,鉛筆褲包裹着一雙纖細筆直的長腿,搭配騎士長靴,英倫風貴氣十足。

段文秀在寧缈對面的沙發上落了座,有幾分局促,“寧……小姐,是嗎?很、很高興見到你。”

寧缈精致漂亮的眼眸打量着段文秀,須臾嫣然一笑,嗓音輕飄飄,“你高興得太早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4-07 23:55:54~2020-04-09 03:42:4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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