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這一路，童憶在車上什麽話都沒有說，只是扭頭看着窗外。來到公寓後，把包一扔，徑直走到自己屋子裏倒在床上便睡。

周簡昇換完衣服推開他的房門，想讓他洗洗澡再睡，叫了他兩聲，發現童憶已經睡着了，想來他可能是真的很困。他失眠的症狀減輕了些，不用再靠藥物入睡了，周簡昇有些欣慰，離開房間，輕輕關上了門。

聽到房門關上的聲音後，童憶睜開眼，直直盯着窗外那幢看了很多年的大樓。他沒有任何的傷心，只是覺得很可笑，他難道在擔心自己會在開庭的那天跑掉嗎？

這些年，他總是在提防着別人，怕那些人對周家不利，怕那些人對周簡昇不利，卻從未想過要用什麽手段來對付他，到了現在，周簡昇何止不對他抱有任何感情，甚至從來都沒信任過他。

童憶閉上眼，不再想這些讓人心情不好的事，還有幾天的時間，他還要享受人生。

第二天一早，周簡昇起床後覺得心情好了許多，可能是因為家裏又恢複成以前的樣子，不再是冷冰冰的感覺了。這一晚他睡得很踏實，一覺醒來已經是早上八點多了。

他把公司的事交代完，走出房門，就看到童憶坐在沙發上，目不轉睛地看着電視上正在放的電影。

“早。”周簡昇道。

童憶沒搭理他，周簡昇的心情有些失落，而這種失落忽然不受控制地轉化為了怒氣，但是他克制住了，扭頭走進衛生間，一邊往臉上拍水，一邊告訴自己這只是自己的起床氣，不要發火。

好一番心理鬥争後，周簡昇走了出來。看到餐桌上的塑料袋，欣喜地走到桌邊，這才發現裏面是半杯牛奶和一個包子，袋子上還挂着亮油。

這是童憶吃過的早餐，還是從樓下小攤上買的。

周簡昇慢慢坐在椅子上，看着這個散發着惡心氣味的塑料袋。

他明知道自己讨厭外面早餐的味道。

此時童憶還在盯着電視，裏面放着一部三年前上映的喜劇電影，裏面的笑點已經和現在有些不同，而童憶像是第一次看一樣，在看到有趣的地方時小聲笑着，笑得肩膀都在抖。

周簡昇看着他笑着的側臉，有些怔愣，他好像好久都沒有看到他這樣笑過了。

算了，早餐不吃就不吃了。

他走過去，和童憶一起坐在沙發上，看了會，問道：“這部電影你以前沒看過？”

“嗯。”童憶答道，臉上的笑容褪下幾分。

其實他也沒有看過，那時候他忙着工作，根本無暇做這些閑事，童憶也是一樣。不，也許童憶比他更沒有時間，他還要照顧自己的日常生活。

周簡昇心裏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愧疚感，他決定不再說話，陪着他一起把這部電影看完。

陽光從落地窗照射進來，客廳裏變得很亮。童憶拿着遙控器不斷找着什麽，周簡昇站起身，走過去把窗簾拉好，擋住了光，而他們兩人在電視屏幕上的影子也同時消失不見。

周簡昇接着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按照以前，童憶絕對會和他說話聊天，不會讓氣氛這麽尴尬。

可是現在他沒有。童憶自始至終都在看着電視屏幕，連一個眼神都不舍得放在周簡昇身上。

他一直偷偷觀察着童憶的反應，覺得很疑惑。不是說喜歡他嗎？這就算是喜歡？

“中午吃什麽？”周簡昇問道。

童憶不說話。

周簡昇想着中午要不要帶他去外面吃，就在這時，門鈴被按響。

童憶離開沙發去開門，随後便拿進來一份外賣。

看到那個紙袋，周簡昇再也控制不住憤怒的情緒，他一上午沒有吃東西，結果人家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已經訂好了午飯，看份量，一點都沒有要和他一起吃的意思。

童憶把飯拿到沙發前的茶幾上擺好，準備去洗個手回來吃，在洗手的時候聽到客廳傳出什麽聲音，接着門被重重甩上。

他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而等他回到桌旁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滿地狼藉，他最愛吃的小炒肉撒了一地，一碗鴨血粉絲湯全都喂給了地毯，米飯的盒子飛出了一米遠。

他無聲地笑了笑。

他沒有心情去收拾，慢悠悠地走回房間，把自己鎖在了裏面。靠在門上，雙腿失去支撐的力氣。

看着眼前熟悉的房間，他想起在這裏度過的無數個夜晚，無數個心力交瘁的瞬間。

任那不懂事的淚水從眼中湧出，童憶像是靜止了一般頹萎地坐着，他痛恨這種懦弱的感覺，可是這個房間裏沒有別人，無論自己變成什麽樣都不會有人看到。

就這樣坐了好久。

他原本想讓自己忘記所有的事，雖然沒辦法離開這裏，但是他可以把周簡昇當做空氣。不看，也就不會想。

他把這裏想象成自己的家，只有自己一個人在這裏生活着，不用顧忌誰的感受，不用猜測誰在想什麽。

可是現在，他沒辦法不去看，不去想。

死心吧，他不是你，他沒有感情。

童憶覺得自己被數千根藤蔓拉扯着，墜入深淵，那裏面的水冰冷刺骨，冷得讓人麻木。

突然，一陣痛楚将他拉回到現實，童憶伸手按向自己的胃，狠狠地戳着，每次胃痛時他都會下意識地這麽做，每次這樣做後就真的不太痛了。

但是今天，他的胃像是在故意和他作對一樣，無論怎麽揉都沒有緩解，反而越來越痛。

他站起身，走到床邊，躺了上去，閉上眼，像一只貓一樣蜷縮着，捂着自己的胃不斷發抖。

胃痛起來後，眼淚倒是止住不流了，童憶想着。

不知道過去多長時間，童憶覺得仿佛過了一整年，他甚至覺得自己已經堅持得足夠久，久到好像把剩下所有的時間都用完了，下一秒就會死一樣。

又過了很久，遙遠的天邊傳來一陣敲門聲，接着，童憶聽到有人在喊他：“童憶！”

“童憶你出來！”

是周簡昇。

他覺得那聲音忽遠忽近，但是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經。

周簡昇沖出家門後，在外面踢了垃圾桶，摔了手機，還在吃飯時掰斷了筷子，把火發完，才有些冷靜下來，買了一份飯打算回去帶給童憶。

他回到家後，看到地上依舊是自己發瘋摔的東西，有些愧疚起來。想要推門進去給童憶道歉，卻沒想到他竟然把自己反鎖在裏面。

“開門！”周簡昇喊道，他害怕，怕推開門裏面的人又變成當初一動不動的樣子，“童憶，你在做什麽！”

裏面沒有回應。周簡昇開始用身體撞門，每撞一下都覺得自己的內髒都像是挪了位一樣。

無頭蒼蠅般撞了幾下後，他才反應過來自己有鑰匙，于是慌忙去找，最後把那扇門打開。

童憶就躺在床上。

周簡昇扔下鑰匙沖了過去，看到他緊閉着眼，雙手環在胃上，渾身都是汗，像是從水裏撈上來一般，床單都已經被浸濕了。

“童憶，你怎麽了？”周簡昇把他扶起來，手上全是冰涼的水。他屏住呼吸伸手去探他的鼻息，還有着微微的呼氣，于是一下把他背起來，急促道：“堅持一下，我帶你去醫院！”

童憶此刻呼吸微弱，頭耷拉在他的肩膀上，已經聽不到他說話，更給不了他任何回應。

“童憶，你堅持住……”周簡昇坐在車裏，扶着童憶的肩，他太緊張，以至于那只手不自覺地用力。

童憶被他捏得生疼，有些清醒過來，說道：“松手……”

周簡昇沒有聽到這句小聲的反抗，因為他一直在催促司機。

“快點開！再快！給你加錢！”

“已經是最快的啦，沒看到前面多少輛車嗎？”

“他出事你賠得起嗎！快點！別逼我……”他也沒想好他能威脅一個普通的出租車司機什麽事。

就在這時，童憶動了一下，周簡昇立刻低下頭看着他，“童憶，就快到醫院了，堅持住，沒事的……”

不像是安慰病者，更像是安慰自己。

“我……沒事……”童憶說道，他現在已經減輕了些，用不着這麽催司機。

“不行！都這樣了怎麽沒事？”周簡昇喊道，說完後又覺得自己态度不好，緩下語氣說：“放心，馬上就到了，再忍一會。”

童憶沒再說話，把頭低下，任由他掐着自己的肩。

沒用的，別再幻想了。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各位……

暑假有毒，一章艱難

我可能會兩天一章或三天了……

抱歉各位大老爺！

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