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11.小孩

這樣的距離已經是極限了,再近一些陸阮就會控制不住自己的腿了,可——

硬着頭皮也要去。

不知為什麽,趙曜身上的暴虐氣息似乎收斂了很多,起碼被他這樣直直盯着,身上卻沒有難受。

陸阮站在桌子後面,低頭緊緊咬着唇。

疼一點,好歹腦袋清醒些。

趙曜摸起一本公文,視線落在桌角的硯臺上,輕飄飄說道:“磨墨吧。”

陸阮:“……!”牙關一合,唇瓣差點要咬出血。

看着她一雙濕漉漉的狐貍眼,卻宛若剛出生的貓兒一般,無助地望着自己。

渾身上下散發着軟綿綿,絲毫攻擊力都沒有的氣息。

趙曜想,是女人都這樣呢?還是只有這位小姐這樣?

比包子還要軟。

又白又嫩,剛出鍋似的。

他輕笑出聲:“怎麽,大小姐做不來這下人做的事?”

“不,不是。”陸阮連連搖頭。

他是做不來,但絕對不是因為大小姐的傲慢,而是因為——他根本不會磨墨。

他沒有任何适合在古代生存的特長,圓珠筆字寫得都歪歪扭扭的,毛筆更是抓都沒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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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別提筆墨紙硯這些專業的了。

陸阮心中懊惱,他小時候怎麽就不知道主動學習點民族文化。

鋼琴小提琴有什麽用?!

臉頰微紅,耳朵尖隐隐發燙,陸阮瑟縮着擡起胳膊,左手扯着右手的廣袖,心一橫——

一雙纖弱蒼白的手腕微微顫抖,趙曜只見大小姐表情凝重,一臉視死如歸地捏住一塊黑色的柱狀物。

趙曜:“……”

好在東西都是齊全的不用他準備,陸阮即使沒見過,但也大概能猜得到。

他盡量模仿着電視劇中看到的為數不多的畫面,小心翼翼倒了些清水在硯臺裏。

他知道水不能太多,但奈何手抖。

陸阮:“……!”頭都不敢擡,胳膊頓時就僵在了原地。

趙曜呵笑道:“不愧是大小姐。”

言外之意則是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但嘲笑無所謂,只要對方沒發現自己是假的就行。

陸阮緊張,小聲開口:“是……我以後會學的。”

不光是磨墨,還有寫字,你想讓我幹什麽我就學什麽,洗衣做飯女工都行。

“嗯。”趙曜懶洋洋的,專注地看着面前的公文,面上倒是沒有什麽表情,但總覺得心情似乎遠比剛才平靜的多。

他也沒說讓陸阮停下來,陸阮只好硬着頭皮繼續。

水倒得多了些,多磨出點墨應該就可以了,這時候也就只能自我安慰了。

他深吸一口氣,幹勁十足。

畢竟,還讓自己磨墨,這就表示,對方暫時應該沒想要自己的命了。

莫名聯想起那條不準其他人入內的命令,陸阮胳膊僵了僵,在對方留意之前立刻恢複正常。

但眼底的疑惑卻是更甚了。

難不成,對方需要一個在發病的時候照顧他的人?

外面那些人都個頂個的有用,若是死了,等同于少了勞動力。

但自己——

若是死了,只需要宣布王妃病逝,然後花點錢厚葬就是了。

他都不是真正的顏蘇卿,顏府那邊也只會暗自慶幸,絕對不會為自己讨說法。

陸阮:“!”感覺自己好想知道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那他的命,到底是保住了,還是……儲備着?!

原來他是敢死隊?

陸阮眼神複雜,一言難盡。

*****

遠遠看着王妃是飄出來的,翠竹吓了一跳。

翠柳甚至顧不得禁令,擡腳就要進去将人扶出來,被翠竹趕在她落腳之前扯住袖子拽了回來。

兩人腳尖抵着拱形門前一道無形的線,目露焦急。

“我沒事。”陸阮有氣無力擺了擺手,擡着沉重的腿腳總算挪到了兩丫頭的身邊。

呼出一口氣,實在撐不住酸軟一轉身直接靠在牆上閉上了眼睛。

“您沒事?”翠竹擔心問道,這可真不像是沒事人的樣子。

“沒,那什麽,有吃的嗎?”陸阮吞了吞口水,兩只眼睛亮晶晶望着對方。

原來不準吃飯這個懲罰真的被實施了,還是趙曜輔助的。

他幾乎站了一天,別說吃的,就是水都沒喝上一口,就一直在磨墨、磨墨。

說是小懲罰,但難受死了。

陸阮捏了捏酸疼的手腕,感覺比早上都腫了不少,又摸了摸已經快要餓成紙片的肚子,微微嘆了一口氣。

誰讓自己要在人家手上求活路呢。

眼前發花,腳下跟踩了棉花似的,這身體似乎還低血糖,手腳無力,頭暈目眩的症狀接踵而至。

陸阮被翠竹和翠柳,一邊一個幾乎是架着走,很是丢臉了。

好在吃了翠柳遞過來的一顆八寶糖之後,心悸總算是消失了,他立刻軟綿綿推開兩個人,尴尬地自己走。

一個人在前面走的飛快,絲毫不見剛剛的柔弱感。

翠竹和翠柳:“……”生怕他用力過猛摔了,緊跟上随時準備接着。

早上她們就已經;領略過王妃的臉皮薄了,知道勸也沒用。

穿過似乎永遠也走不到盡頭的長廊的時候,餘光瞄見院子裏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

一身和趙曜一模一樣的黑色短打裝扮。

後腦勺馬尾靈活地甩來甩去,手握一把小弓箭,瞄準的姿勢略帥氣。

他腳步不由得頓了頓,視線不由自主飄過去。

“王妃。”翠竹上前,解釋道,“這是趙楠,王爺副将的兒子。”

副将的兒子?

可看着不像是來玩的,倒像是常駐的。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陸阮沒有詢問的半點意思,只不過他眼底的好奇實在太重了。

腳尖要走開,可身子卻還是不自覺轉過去,眼睛直勾勾盯着小孩的身影,幾乎要将自己擰巴成麻花。

翠竹還忍得住,翠柳“噗嗤——”直接笑了出來,被一聲低低呵斥制止了。

翠柳:“……”不好意思撓了撓臉蛋,看向一邊。

陸阮比她還害羞,紅了臉小聲說:“你們不用太拘束的。”

不是他想拉好感度,只是禮儀他一時半會還真不容易學,又沒個能詢問的對象。

她們輕松些意味着自己的禮數标準也能放寬些。

“王妃誤會了。”翠竹解釋道,“八年前,副将為了救王爺犧牲了,趙楠的母親憂思過甚,也因為難産跟着去了,所以這孩子長在王府。”

“這樣啊。”陸阮了然點點頭。

其實,下午的時候他就在想,趙曜不發病的時候還挺像個正常人的,還是很有能力有資格坐上皇位的那種高材生。

沒想到,除了智商好使,心地也算善良。

就是有些可惜——

腦子有病,這在醫學上,應該被稱為躁郁症吧。

或者精神分裂症?!

他以前倒是遇見過幾個,但都沒有趙曜這麽嚴重,也沒他分裂的這麽徹底。

對方即使不犯病的時候也是神神叨叨的,不像他,平時壓制的挺成功。

但——

陸阮知道,精神病,就像彈簧。

壓得越狠,反彈打的人越疼。

所以趙曜才會出現殺人如麻的行為,一言不合就扭斷人脖子。

陸阮摸摸手臂,剛逃脫開怎麽又想到那個變态了。

不過也是,一把劍懸在腦門上,他沒有随時随地都在問候劍的主人已經算是脾氣好的了。

陸阮輕嘆一口氣,擡腳正要離開,視線卻不期然對上小孩陡然看過來的眼神。

“!”陸阮下意識捂住心髒,就像是被弓箭射中一般,說不出來具體感覺,但卻有些麻。

小趙曜的眼神!!

不愧是趙曜帶出來的孩子,動作表情神态,包括那雙黑漆漆的眼睛,簡直跟趙曜如出一轍。

只是孩子年齡尚小,眼底不帶殺氣,微微凸起的嬰兒肥削弱了表情的淩厲,尤其是那雙圓滾滾的貓眼,咕嚕咕嚕更是添加了幾分稚氣。

陸阮心尖顫了顫,好可愛的孩子。

他以前經常會去孤兒院,還是特殊孤兒院。

比起成年人,他更喜歡和那些小孩交流。

雖然他們身體或多或少有些參加,可他們的世界卻比成年人要純淨的多。

和他們在一起,就像是魚兒跳進了水裏,自由又歡快。

他不自覺擡腳走上前去,跟小孩打招呼。

翠竹和翠柳相視一眼,也沒有攔着,畢竟——

趕在王妃前頭,出來的是王爺的貼身侍衛。

只說了一句話便離開了。

一切,随她去。

不僅在王爺犯病的時候和他共處一室,還活了下來,第二天就能出入書院,現在還給了她莫大的權利。

別說她是顏守信的女兒,就算她是當今聖上的女兒,這王府女主人的位子也非她莫屬了。

翠竹和翠柳知道,她們以後的主子,就徹底變成了眼前這位王妃。

想想——

還真有點高興。

畢竟,雖然只相處了這麽短的時間,但她倆都還挺喜歡這位顏家大小姐的,伺候她可比待在王爺身邊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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