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正,正是,”陳宣和眼中癡迷不減,可猛的脊背一涼,這才回神,眼神有些疑惑的左右看了看,同時有些結結巴巴的說。

“陳氏?陳九小姐,陳瑾是你什麽人?”陶灼有些漫不經心的問道,将在對方臉上打量的視線收回。

一個樣貌清秀的少年,長的還算可以,她想到。

随後又想,果然還是守慧最好看了,不論是十五六時的少年,還是二十多歲的青年,都比別人好看。

随後陶灼眉頭微微皺起,猛地轉身,看着守慧。

“守慧,你怎麽了?”她疑惑的看着氣息忽然亂起來的守慧,訝異的問。

“陳瑾,那是我二叔家的妹妹,如此說來,你們竟是識得的,真是巧了,不知小姐是?”陳宣和的聲音随之響起。

陶灼沒理會他,只專心的看着守慧。

守慧眉微皺起,他看到別的男子那麽癡迷的看着他的小阿灼,心裏忽的不暢。

不過看着阿灼這麽關心他,他倒是開心起來,皺褶散開,又微笑起來,“只是忽的心悸了片刻,無礙。”

就因為這個?

陶灼有些不信,可見守慧的氣息又平穩了下來,她就将信将疑的點了點頭。

“小姐,小姐?”陳宣和看着眼前的女子背對着自己,只顧着和那個俊美的僧人說話,頓時有些皺眉,可還是溫聲說道。

陶灼眼中閃過一絲不耐,複又轉身,淺笑着說,“我姓陶,陶灼,”

陳宣和一愣,陶?柳州知州,似乎就姓陶,且家中有一愛女。

這樣想着,他态度中就不由有了點歡欣,以及微不可查的熱絡,面帶微笑一副文質彬彬的模樣,“原來是陶五小姐,宣和有禮了。”

陶灼點點頭,感覺到身後守慧的氣息又開始不穩,更加有些不解起來,守慧這是怎麽了,生病了嗎?

這樣一想,就不欲再和眼前這人多說,“陳公子有禮,我尚有些事,先告辭了。”

說完,轉身拽住守慧的衣袖就徑直走了。

“陶小姐,陶,”陳端和叫了兩聲,見那個背影不停,只能讪讪的停下。

随即皺眉不解的看着陶灼拽住那個僧人的手,莫非,這陶小姐與那和尚有些什麽?

驚覺的自己的念頭,他一愣,回想起初到這裏時的那一幕,随即若有所思起來。

陶灼拽着守慧,本欲在桃林裏轉轉,可見四處是人,便轉了方向,往守慧的禪院而去。

守慧笑看着這個小姑娘,心裏軟的一塌糊塗,她也是在意自己的,他想。

“阿灼,慢點,莫摔着。”他溫聲說道。

眼睛小姐拽住守慧大師就跑,月見無措的看了張嬷嬷一眼,随後急匆匆的跟上。

張嬷嬷則淡定不少,她早早就與老爺說過這種情況,老爺只言道順其自然,不會有人敢多說。

而且,這些年下來,小姐和守慧亦是從未有過逾越之舉,這次也是情有可原,既然如此,何必多加憂思。

她輕咳一聲,“無事,跟上小姐,記住了,都給我把自己的嘴管好,”

聽聞守慧的關心,在前面走着的陶灼輕笑起來,還壞心得扯了扯守慧,可見他立的穩穩當當,随即放棄。

“守慧,你是哪裏不舒服?”陶灼笑意微斂,有些疑惑且擔心的回頭看了他一眼。

守慧一笑,正欲轉動念珠,可思及自己做下的那個決定,随即半念珠收起。

“我很好,沒有那裏不舒服,”他溫聲說道。

陶灼又回頭看他,随即愣住,腳步一頓。

——

三月的陽光溫暖而不炙熱,

斑斑點點的陽光艱難的穿透枝葉,其中一點,恰好落在守慧眼睫之上。

恰逢此時,他弦月眉彎起,丹鳳眼清冷不在,露出溫柔的笑容。

——

溫文爾雅,美如冠玉,陶灼,忽然間就想到了這兩個詞。

心裏不由急跳幾下,自己這是怎麽了?她有些茫然的想。

而後對上守慧看來的雙眼,徹底愣住。

守慧話剛落下,發現她停住,随即看向陶灼的眼睛,“怎麽……”

他溫和說出的話,尾音不自覺的消失,随後靜靜看着陶灼,笑意如同漣漪,一圈一圈的在眼底浮現出來。

兩人一時都靜默下來,互相看着對方,灼灼桃枝似也感受到了這份初初萌芽的感情,清風吹過時,順勢落在二人身周。

一個高大俊美,一個纖細妩媚,一時之間,竟成了一副絕佳的畫作。

這時,不知哪裏來的行人,腳步聲摻雜着說話聲響起。

頓時驚醒了陶灼,她眨眨眼,拽住守慧又開始前行,順勢有些疑惑的捂住了自己亂跳的心髒。

她,這是喜歡守慧嗎?

作為看過話本無數,又被美人爹娘整日虐狗的她,自然知道這心跳失衡是為何。

可她随即又疑惑起來,明明和守慧認識了這麽多年,可為什麽之前沒有這種感覺呢?

最後恍然道,因為守慧的眼睛,那雙眼睛裏有和之前不一樣的東西。

守慧就微笑着被她拉着向前走去,步履間絲毫沒有了一貫的優雅從容,可他卻毫不在意,只覺得歡欣無比。

他的小阿灼,長大了。

并且,是因為他。

在鋪上了錦緞的石凳上坐下,陶灼撚了撚手指,感受着自己已經恢複了平靜的心跳。

這時候她才有空去想,守慧眼裏的情緒是什麽。

是美男爹看美人娘親時,眼中總會浮現的那種東西。

守慧,喜歡她嗎?

她手肘撐在石桌上,當然,也是鋪了錦緞的。

這個錦緞,也是有來由的。

一年前,她初來月事,而後又來找守慧,誰知因為自己沒在意,直接坐在石凳上,待回去後,她這個練氣期十層修者竟然肚子疼了!

而後自己被美人娘親耳提面令,月事來時的注意事件,等再來守慧這裏時,他就再也沒讓自己接觸過,那些被美人娘親提起過的東西了。

她手指不自覺的在錦緞上亂畫。

守慧是個和尚——但是他可以還俗。

自己有婚約——可是解除很容易,根據自己派遣厲鬼查探,男女主已經攪和上了。

守慧對自己很好,除了爹娘他對自己最好了。

那自己呢?除了守慧,好像別的男人對她來說都一樣。

當然,美男爹不算在裏面。

這樣算下來,似乎,也挺好?她想了半天,得出了這個結果。

那,她又撚了撚手指,那守慧,會還俗,并且向自己求婚嗎?她不确定的想着。

最後她決定靜觀其變。

守慧端着茶水點心過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做好了決定,徹底安靜下來的陶灼。

他見陶灼如此快就安靜下來,又感受了一下自己依舊略快的心跳,不禁有些失落。

阿灼,是不是根本沒有懂……

陶灼撚起最愛吃的綠豆糕,再喝一口最愛吃的甜茶,只覺得心情無比之好。

随即就想起了正事。

“守慧,我爹這次調任,你可不能再插手了,我想回京去看看熱鬧。”

熱鬧?守慧倒茶的手一頓,回想了一下收到的消息。

難道是攝宗明和傅婉瑤那兩個人的事?他看着陶灼,有些不确定的想。

陶灼肯定的點點頭,沒錯,就是他們倆。

阿灼,是真的不在意攝宗明。

這個想法猛的占據了他整個思緒,守慧忽的笑開,眉眼溫潤依舊,卻喜色盎然,“好,”

他本來也沒準備插手,他家小阿灼即将及笄,他想讓她擁有一場最好的及笄禮。

而這一點,在這柳州,自然是做不到的。

陶灼其實也想過了守慧不會阻攔,不過她想到的,卻是她自己的婚約。

到時候為了不耽誤自己,縱然守慧阻攔,怕是美人娘親也會帶自己回去的。

如此,守慧再阻攔就沒有了必要。

如今确定一番不會生變,她就又開開心心享受起來。

守慧就一直笑看着她,偶爾給她添杯茶,閑說兩句生活中的瑣事。

“可吃好了?”守慧伸手遞過一方素色手帕,柔聲問道。

陶灼放下茶杯,習慣成自然的接過手帕輕拭唇邊,眼睛笑吟吟的點了點頭。

守慧笑着收回了手,對她熟稔的模樣很是受用。

“且先等我會兒,”說着,他起身向卧房裏走去。

“哦,”陶灼呆呆的應了聲,随後猛地想起了一件事,随即雙眼發亮的盯着門口。

紅翡,她的紅翡,她竟然忘了。

想到這裏她擡手掩住了眼,天,她,先是被美色所迷,而後又被美食所迷。

她來到這裏的原因,竟然被她忘了。

守慧端着一方托盤,步履從容的邁步走出來,只戲谑的看了一眼把手撤下來的陶灼。

“想起來了?”他輕笑着說。

陶灼皺皺鼻子,有點尴尬怎麽辦。

當然是讓守慧不再提起這一點了,然後,她就眉眼彎彎,殷紅的嘴唇勾起,燦爛的沖守慧笑了一下。

守慧看着這雙流光溢彩的桃花眼,只覺心軟成一團,便微笑一下,就此放過某個有時候臉皮很薄的小姑娘。

他坐定,掀開托盤上的布帛,頓時一塊色澤鮮豔無比,生機勃勃的紅翡出現在陶灼眼前。

整塊紅翡呈橢圓狀,只比托盤略小一圈,痕跡很新,應該是新采出來的。

陶灼伸手拿起,這幾十多斤的重量在她手上宛若無物一般。

顏色的确如守慧信中所說,如三月桃花,和陶灼一身桃紅色衣裙交相生映。

“真好看,” 陶灼緩緩撫了撫,這世間諸色,她最喜歡的,就是這種桃紅之色。

的确好看,守慧在心中暗說,收回視線,可腦中依舊停留着桃紅色的紅翡,以及那張在紅翡映襯下,越顯桃花色的粉面。

“守慧,給你這個,”陶灼從袖袋裏掏出一沓符箓,遞給守慧。

守慧習慣性的接下,“這次又是什麽符?”

這些年都是這樣,他給了陶灼什麽東西,陶灼就會拿符箓給他,托陶灼的福,這些年他的暗衛損傷少的幾近于無。

雖然這不是他的本意,可既然陶灼不想多欠他的,那她開心就好。

“這次防禦符,輕身符,生機符,都有一些,我都标上了用處,你手下直接用就好。”

陶灼笑眯了眼,又摸了摸紅翡,漫不經心的說,反正這些對她來說又不費勁。

遙遙看着那艘挂着陶字的馬車,緩緩駛離福安寺山腳,守慧收回視線。

“将府裏好好修葺,一切——”

守慧突得開口,複又沉吟了片刻,随後堅定起來,“一切,皆依照阿灼的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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