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心裏思緒萬千,傅婉瑤除了眼神幾變之外,微笑卻絲毫未變。

她看了一眼旁邊的侍者,而後上前一步輕聲說道,“既然如此,倒是我小人之心了,不過我對桃紅色并無偏愛,還是讓于五小姐吧。”

陶灼心念幾轉,卻是已經明白了她的來意。

心裏暗想,陶灼柳眉輕輕一挑,勾起一個微笑,搖了搖頭,“不必了,君子不奪人所愛,這流光緞,還是永安縣主自用吧。”

傅婉瑤一笑,正欲再說,

“正是如此,永安縣主留着即可,我和阿灼再去別家轉轉。”就聽華雲芝溫和的開口。

見此,一旁的侍者急急上前一步,“陶夫人留步,二位卻是不知,這流光緞很是難得,桃紅色更是罕見,整個京都,怕也只此一匹,別處,應是沒有的。”

這侍者也是一是怕生意黃了,二是有意賣個好。

華雲芝自是知道這流光緞的難得,可她們母女二人,皆無意平白欠傅婉瑤人情,此事,自是就此作罷。

華雲芝沒再言語,只輕笑着搖了搖頭,挽住阿灼,離開了這裏。

見此,那侍者便安靜退下,眼見貴人已經打定主意,若再多言,便是惹人煩了,而身為織雲紡的侍者,她自是不會這麽沒有眼力見的。

“這永安縣主,倒是個聰穎之人。”邁出織雲紡大門,華雲芝輕笑着說。

陶灼也點了點頭,“不止聰穎,還很敏銳。”

若非如此,豈能見了自己區區兩次,就敏銳的發現,自己待她與攝宗明之事态度有異,随後立即想方設法前來試探。

就是不知道,她還想到了什麽。

又會怎麽做呢?

找了家酒樓用完午膳,母女倆便帶着錦緞首飾滿載而歸,恰好見一輛馬車,正欲進入懷謙候府。

咦?

陶灼看了一眼,認出那是溫家家徽,随即柳眉一挑,這是來做什麽?

她看了一眼美人娘親,就見她也是一臉不解。

“三夫人,您回來了。”

進門後,母女倆甫一下車,就見懷謙候夫人身邊的于嬷嬷正恭敬無比,迎着一個年約六十,面容紅潤,滿身書香之氣的貴夫人。

看見這位夫人後,陶灼明顯感覺自家美人娘親變得恭謹起來。

“竟是段伯母,雲芝有禮了。”華雲芝步子略急走了過去,福身一禮,輕聲說道。

那夫人溫和的笑笑,“是雲芝丫頭啊,真是許久不見。”

“的确許久了,這樣一算,已是十年了。”說着話,華雲芝拉過陶灼,“阿灼,見過你段祖母,”

“見過段祖母,”陶灼上前,笑吟吟的行了一禮。

“阿灼?好名字,來,近一點,段祖母看看你。”

陶灼此時已經猜出她的來歷,應是溫閣老正妻,溫家的女主人。

這位夫人出自淮南段氏,人稱段老夫人。

值得一提的是,她與懷謙候夫人安瀾真,乃是姑表姐妹。

前兩天陶府宴客,她身有不适,就未曾前來。

就是不知,今日來此,又是所為何事。

陶灼依言上前,攙住這位夫人的手。

“好孩子,雲芝,你養了一對好兒女啊,”段夫人仔細看了看,随後開口稱贊。

這兩眼,到底是怎麽看出來好的,陶灼心裏暗想,面上卻微微一笑,端的是儀态端莊,

這時華雲芝已經緩過神來,看了眼于嬷嬷,“伯母應是有事,那我就不耽擱您了,您先請。”

段夫人輕輕一笑,“的确有事,而且是一件喜事,阿芝若是無事,也可前來聽聽。”

喜事?陶灼眨了眨眼,目前陶府可以稱得上是喜事的,只有那一件了。

便是陶四小姐陶娉,她那還未曾說定的婚事。

想到這裏她不由升起好奇之心,

“段祖母,我可以去聽聽嗎?”她輕輕晃了晃段夫人的手,毫不掩飾目中的好奇。

聽得此言,正欲拒絕的華雲芝不由輕瞪她一眼,“阿灼,不可胡鬧。”

段夫人倒是未曾介意,她安撫的看了眼華雲芝,“這又有何不可,別吓着了孩子。”

說着拉住陶灼的手,轉過身就慢慢走了起來。

見此,華雲芝無奈一笑,就跟了上去。

“什麽,您說的是長信侯?”陶灼的大伯母溫南枝失去儀态,驚呼一聲。

陶灼母女兩人,迎着段老夫人進了她祖母的宜安居,并且正好遇見大伯母扶着祖母在門口等着。

而後段老夫人一說來意。

陶灼就心道了一句果不其然。

段老夫人的确是來給陶娉說親的,就是這個人選,讓人頗為意外。

陶灼回想了一下這個長信侯,而後挑了挑眉,原來是這個人?難怪她大伯母如此驚訝。

長信侯,說起他,京都衆人誰不知道,三歲喪父,七歲喪母,被祖父祖母養大。

誰知,他十八歲家裏開始給他說親時,他纏綿病榻許久的祖父,就去了。

這親事,自是不成了。

而後他守孝三年,三年剛過,他的親事初初說定,祖母便因太過高興,一口氣沒上來,去了,這親事,自是又不成了。

這孝,便又是三年,三年一過,他便已經二十四歲了。

這一連串的事情發生,世間便開始傳他乃是天煞孤星,可即便如此,就沖他承襲了候位,也是有人願意嫁女與他的。

特別是子不語怪力亂神的讀書人。

最後便是說定了戶部尚書家的小姐,誰知,這位小姐在婚事說定後不久,便也沒了。

一時間,嫁女之事戛然而止,倒也有不将家中女兒當回事,只圖富貴之人,可這位長信侯卻是都一一拒絕了。

直至如今,這位長信侯,已經是二十六歲了。

對了,這位長信侯名喚江翰思。

“伯母,您不必說了,這江翰思太過邪性,我實在不敢讓我家娉兒去冒這個險。”溫南枝回過神,收斂了驚訝,斬釘截鐵的說道。

段夫人也不生氣,依舊是溫和笑着的模樣,“南枝,你聽我說完再下決斷也不遲。”

見自家伯母這樣說,溫南枝還是點了點頭,只是手上的手帕攥的緊緊的,

“這婚事,是長信侯親自找你伯父,請我來求的。”

溫南枝一愣,卻沒有做聲,只繼續聽了下去,

“他說了三點,第一,若非四十無子,他絕不納妾。”

聽的此言,溫南枝手立即微微一松,卻還是未曾表态。

“第二,娉兒進門後,他會立刻請封诰命,并且将管家之事一并給她。”

聽到這裏,溫南枝攥緊的手已經徹底松開,可思及江翰思身上前後發生的事,眉一擰,還是準備拒絕。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長信侯說他已經找到長信侯府這些事的幕後黑手,不求你立即答應,只求你等他三個月,若三個月後他還未解決,那他也絕不再糾纏。”

溫南枝一怔,幕後黑手?

華雲芝計語绮也是一樣的表情,怎的,長信侯府這些事,竟是人為?

便是陶灼的祖母也是一怔。

陶灼撚了撚手指,倒是有些好奇,這是什麽樣的深仇大恨,竟然這麽做。

而且,這個人又是怎麽做到的呢?

要不然,晚上去看看

可忽然就想起了守慧那雙擔心的眼,便就猶豫了片刻,最後決定還是先讓他查查吧。

查不出來了,自己再去。

溫南枝臉上表情有些糾結不定。

倒是懷謙候夫人發話了,她轉頭看向段夫人,“姐姐,此事,我做主應下了,只是,此事不可外傳,并且,在此期間,我們依舊會好生給娉兒挑選。”

溫南枝一愣,卻也是松了一口氣。

聽的此話,段夫人表情絲毫未變,似乎早有預料一般,只笑着點了點頭,“好,沒得憑白耽擱娉兒的道理,此事無礙,我也就替他應下了。”

說道這裏,陶家女眷這才都笑了開來,此事,便算是說妥了。

送走段夫人,又和祖母說了一會兒閑話,陶灼和美人娘親這才告退,回了致遠居。

“娘,你說這長信侯府,到底是人為,還是……”

陶灼湊在美人娘親身邊,悄聲說道。

華雲芝眉微皺,自是知道陶灼說的是什麽,她有些遲疑,“這,我可說不準。”

陶灼撚了撚手指,若是厲鬼所為呢?

怎麽辦,好好奇啊。

這時華雲芝也回過神,點了點陶灼的額頭,“不管是不是,你都不許胡來。”

“我絕對不胡來,”陶灼眼睛轉了轉,信誓旦旦的說。

夜間,陶灼看着還知道回家的長空,點了點它的鷹頭,随後将早早就準備好的紙條放進它腿上的竹筒裏。

而後便囑咐了它幾句放飛了它。

随後不過半個時辰,繡床上躺着的陶灼,就聽見了長空的鷹唳聲。

她先是掐了一個迷魂訣,而後翻身起床,随後皺起眉。

來的,還有人?

她打開窗戶,就見罕見的穿了一身黑衣的攝雍,一臉溫柔笑意的站在窗外。

見此,陶灼不由眼前一亮,她趴在窗口,“阿雍,你這樣,似乎更好看了,”

看着陶灼的眼睛,攝雍不由心中一跳,那裏面,仿佛盛着漫天的星光。

他勾唇一笑,在月下更顯清逸出塵,一身玄衣,又給他添了一分穩重。

“走吧。”攝雍輕聲說道。

“走?”陶灼眨了眨眼,有些疑惑。

“去長信侯府,我陪你一起。”攝雍輕搖了搖頭,輕聲說道。

“啊,那好,我們這就走。”陶灼驚訝一聲,随即有點心虛的應了一聲,翻身出了窗口。

“阿雍,你怎麽來了?”兩人輕手輕腳翻出懷謙候府,陶灼這才有些疑惑的問。

“我若不來,怕是你就要自己去了吧。”攝雍滿是無奈的說。

陶灼幹笑一聲,桃花眼滴溜溜的一轉,試圖轉移話題,“關于長信侯府的事情,你哪兒有什麽記載嗎?”

攝雍輕笑着搖了搖頭,罷了罷了,總歸是對她這個模樣沒辦法的。

這樣想着,他也就輕輕放過,“這長信侯府的事看着皆是尋常,我哪裏也沒有什麽有用的資料。”

陶灼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你都查不出來,那人為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不過,我查出江翰思這幾年在找和尚道士之類的人。”

陶灼挑了挑眉,“莫非他發現了什麽?”

攝雍輕輕颔首,“應是如此。”

說着話,兩人提起身形,徑直在街上略過,不過半刻,便已至長信侯府。

兩人對視一眼,身形恍如青煙一般,在長信侯府青磚牆上一閃,就徑直溜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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