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下

陳若神色有些恍惚，道：“我一直和他在一起，他不顧奶奶的勸阻，報考了警校。他很有上進心，很出色。他實現了自己的夢想，成為了一名緝毒警察……”

“奶奶其實早就知道我和他在一起了，只是奶奶沒戳破。她不反對，她只是害怕我們承受不了外界的壓力，她怕我們一腔孤勇，沒了退路……”

陳若笑，“他成績很優秀，上司很器重他，很多重要的任務都會派他去。我記得那會兒已經快過年了，家家戶戶都置辦好了年貨，貼好對聯，可喜慶了……他走的時候，笑着和我說：‘阿若，記得給我包餃子，韭菜雞蛋和白菜豬肉的，我除夕回來要吃的！’……到了除夕晚上，我坐在飯桌前，看着家家戶戶窗前透出來的光，想着還有多久他才會走進來，黝黑的臉上露出一口白牙，問我有沒有包他愛吃的韭菜雞蛋和白菜豬肉水餃……”

陳若扯了扯嘴角，“……牆上的鐘表走得太慢了，可是到底還是走到了十二點。煙花絢爛很漂亮，把夜色點綴得很美。那天月亮很圓很亮，星星很少，我想肯定因為他太笨了，沒有星星所以找不到回來的路。”

“年初二，他的戰友來家裏了…捧着一套警服……”陳若說：“他們的眼睛很紅，表情莊重嚴肅，其中一個人說：‘你就是趙祿沿的愛人吧，對不起，我們沒能讓他回來過年。’……這是他第一次不守信用，以前他答應我的事情，全部都會做到的…可這次，他失約了。而且我還沒辦法埋怨他，是不是…很不負責任……”

“他的戰友請我和他們一起回鄉下……我們回去之後，認識我的人已經沒有了。也是，一個孤兒，哪有人會記得……”

顧源有些吃驚，“你……”

陳若點點頭，說：“他的戰友問我他家在哪兒。我說太久遠了，早就不記得了。其實哪兒能不記得呢，我只是，不知道怎麽面對奶奶……”

“他們沒辦法，只能向村裏人詢問……過去那麽多年了，倒是有人還記得他…鄰居大叔給指了路，說：‘家裏沒人了，就一個奶奶在，有什麽事也別為難罷’，村裏人竟都以為他惹了事兒才有人找上門……”

“奶奶年紀很大了……頭發花白，一雙眼睛渾濁不清，連人都看不清了……我沒跟過去，只在不遠處看着。”陳若說着，眼睛有些紅，“奶奶拄着拐杖，坐在家門口，往村口方向看……”

“他的戰友走過去，輕輕叫了聲奶奶，奶奶笑着說：‘今年你總算回來了…’奶奶已經不認識人了，她以為是他回來了…”

“奶奶不知道……他已經犧牲了。沒有烈士墓碑，沒有姓名，在不知名的地下長眠……”

陳若笑着說：“…我始終記得，他報考警校的時候，對我說：‘我很怕死，但我知道有人能因此活下去的時候，突然就不怕了’。”

顧源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陳若的表情忽然變得很柔和，仿佛回憶起了什麽溫馨美好的事情，說道：“他以前說，希望有一天能夠看看南方的大海，南方的榕樹，南方的木棉……奶奶去世後，我就帶他來了。”

“我現在挺好的，去他想去的地方，去他去過的地方。只要假裝，是我們一起去的就好了……”

Advertisement

陳若說：“故事說完了。”拍拍有些愣神的顧源，道：“給我來瓶二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