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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秀紅被主任大娘這一聲吼吓了一跳,止住了腳步, 詫異的問:“怎麽了?發生什麽事兒了?”

主任大娘眼淚花花都要被逼出來了, 她一把拉住了劉秀紅的手,又見路兩旁的屋子裏仿佛有人探頭探腦的, 當下咽了到嘴邊的話, 只拉着她往自家去。

因為劉秀紅也不是太着急去婆家, 便沒掙紮, 由着主任大娘拉着她往韓家去了。等到了韓家以後, 都不用她發問,就聽主任大娘一疊聲的說開了。

原來, 昨個兒在峽口漁業隊發生的事情,相距不遠的東海漁業隊這邊也聽說了。

更确切的說, 就是劉帥紅站在老張家門口痛罵一事,全傳了回來,并且這流言嘛, 本身就是越傳越離譜的,等主任大娘聽說後, 已經變得異常誇張了。她初時還有些不信, 急急的奔到了周大軍家, 問明白了之後, 心都涼透了。

這才正月初三啊, 主任大娘的心那是拔涼拔涼的,整個人都要不好了。

“秀紅啊,我剛才去過你姐家了, 她人不在家,可那周大軍在啊,他跟我說昨個兒峽口那事是真的,那個老張家的小閨女她……”

劉秀紅一開始還真沒繞過彎兒來,及至她看到主任大娘一臉的欲言又止,還夾雜着一絲難堪時,才忽的想起來,老張家的大閨女正是大隊長韓遠征的未婚妻。

事實上,在他們這一帶,已經辦過酒的就算是小夫妻了。訂婚基本上跟結婚沒兩樣了,像日常的走禮,也是跟普通倆口子一樣走的。

“大娘……”劉秀紅也很為難,理智上來說,跟她二姐夫在一起的人是老張家的小閨女,跟早半年前就出門南下打工的老張家大閨女其實沒什麽關系。這人在本地的父母都不知道,相距千裏之外的姐姐怎麽可能管得住妹子呢?然而,她們是親姐倆卻是不争的事實,沒的說當妹妹的名聲壞了,姐姐還能獨善其身的。

“你說,甭管發生了什麽事兒,你統統都告訴我,也好叫我心裏有個譜兒。”

“那行,我直說了。就是前幾個月,我二姐夫突然得了急病送去了縣裏的人民醫院,就住院的時候認識了老張家那小閨女。她不是前年考上了縣裏的公辦教師嗎?好像是去醫院探病還是怎麽的,就碰上了,跟着倆人就好上了。然後就是前幾天,她頂着個大肚子上了我二姐家鬧事,逼着我二姐夫娶她。”

劉秀紅簡單的疏離了一下事情,也沒加入太多的感情,就這麽平鋪直述的把事兒講了一遍,末了還安慰道:“大娘您也不用着急,大家心裏都明白的,這是她一個人的事兒,跟父母都沒關系,更別提在南方的姐姐了。”

道理是這樣的,而且,就韓遠征在他們隊上的威信,也絕對沒敢人逼逼的。不過,假如真有人在背後說兩句小話,那就很難避免了。

不想,她這麽一說後,主任大娘更傷心了:“秀紅啊,我也不瞞着你了,其實那頭一直不太情願的。就是,她走的那會兒咱們漁業隊還沒解散呢,後來要解散的消息傳出來了,她就寄信回來,讓遠征也去南方打工。遠征他肯定不願意啊,他打小就是在船上長大的,離了這片海,他還能做什麽呢?真要去了南方,他是給人扛大包好呢?還是給人端盤子呢?那頭是個文化人,咱們家不都是大老粗嗎?”

“大娘你的意思是……”

“唉,那頭是叫遠征過去,說什麽一起打拼賺錢。要是遠征不去,就當、當這門婚事不存在了。”主任大娘一臉的苦澀難耐,“如今再出了這麽一樁事,只怕那閨女更不會回來了。”

沒離開過小漁村的人,永遠想象不到外頭的世界有多精彩。

尤其越偏僻的地方對女人的束縛越大,要想讓翺翔慣了的鳥兒重回籠中,太難太難了。

這些道理,經歷了不少坎坷的主任大娘其實是明白的,這也是為什麽一開始她竭力反對未過門的兒媳婦南下打工的原因。可問題是,她攔不住啊!

本來這樁婚事就處于搖搖欲墜的邊緣裏,冷不丁的又出了昨個兒那事情,主任大娘深以為,這事兒怕是更不可能了。

劉秀紅也道:“是這個理,她在外頭沒人知道她有個丢人的妹妹。等她回了這兒,就算沒人當面說,暗地裏總歸是要說嘴的。”

“唉,我這個年過的喲!”主任大娘本來以為問明白了以後,甭管是好是壞,這顆心總歸是能放回去了。結果眼下看來,不是心放回肚子裏了,是徹徹底底的涼透了啊!

見她這樣,劉秀紅也不知道從何安慰起,索性主任大娘還是很善解人意的,讓她忙去,橫豎如今說什麽都改變不了事實了。

只這般,劉秀紅離了韓家,又往許家老屋去了。

許家這邊,人倒是齊全得很。許婆子坐在檐下背風處邊曬太陽邊做針線活兒;許國慶永遠都是随便找個角落一蹲,半天都不帶挪窩的;至于許秋燕,則是待在她自己那屋裏,聽到院門口的動靜,才探頭看了一眼,很快就又縮回去了。

“回來了?”許婆子擡了擡眼皮,甕聲甕氣的喊她過來,又道,“聽說你二姐家裏出事了?”

劉秀紅苦笑一聲,看來她是真的小看了年關裏的流言傳播速度。不過仔細想想也對,大過年的,所有人都閑着,出了走親訪友也沒旁的事兒了,冷不丁的碰上個新鮮事兒,鐵定會說道一二的。

想到這裏,她忽的意識到一個問題。

昨個兒她帶着孩子回娘家時,擺渡的老頭兒說她是第一個去的,之後可以說是她大姐一家三口,那大隊長呢?按說,正月初二是要陪着媳婦回娘家的,哪怕他還沒跟老張家的大閨女結婚,起碼也是擺過訂婚酒的未婚夫妻了,他肯定是要去走禮的。

算了下這時間,劉秀紅突然想到,別是大隊長親眼目睹了她大姐跑到老張家門口掐着腰怒罵的情形了?

“咋不說話了?”許婆子停了手裏的動作,納悶的問道。

劉秀紅忙收了思緒,勉強擠出一個苦笑:“我二姐這會兒就在我家呢。”

“她跟你一道兒回來了?”

許婆子倒不會嫌棄人家,事實上這年頭絕大多數人都是下意識鄙夷那小房的。只不過許婆子的想法跟劉母簡直如出一撤,她哪怕認為這事兒錯在男人和那小房,也不會支持離婚的。

因此,聽劉秀紅這麽一說,她頗為不贊同的搖了搖頭。

“這都什麽時候了,怎麽還有心思走親戚呢?不是說那小房賴在她家不走了?回娘家是應該的,趕緊搬上救兵打上門去啊,怎麽就跑來咱們這兒混日子了?”

“打上門去?然後呢?”劉秀紅面對親媽時,還是頭疼居多,那是因為在她看來,親媽應該站在女兒這邊,怎麽能幫着外人說話呢?可換成婆婆就不同了,劉秀紅又不能要求許婆子心疼她二姐,事實上這倆人壓根就沒見過。

也因此,劉秀紅倒是想聽聽她婆婆是怎麽想的。

“還有什麽然後?把那小房趕走啊!不是說那小房是縣裏學校的老師?去縣裏大鬧一頓,把她的工作搞黃,名聲搞臭,再把她肚子裏的孩子搞掉,最好是把她送到局子裏去關着。這種人,留着就是個禍害!”許婆子說得那叫一個激情澎湃,就是看向兒媳婦的眼神有那麽一絲絲不對味兒,“我忘了那是你二姐,要是跟你一個性子,她怕是會忍下來?這不就幹脆躲到咱們這兒來了,真給咱們勞動婦女丢臉。”

劉秀紅:……

“媽,我二姐是個炮仗。”憋了半天,劉秀紅才擠出這麽句話。事實上,東海漁業隊的人只知道她大姐是個厲害精兒,卻少有人知道,整個劉氏一族的姑娘裏頭,就數劉英紅最潑辣。

“那她來咱們這兒幹啥?”許婆子奇道。

“事情是這樣的,我二姐跟我二姐夫還有個閨女,為了孩子着想,她不可能真的把我二姐夫送到局子裏。假如沒有我那外甥女在,就算嚴打已經結束了,我二姐夫怕是也沒命了。”劉秀紅沖着許婆子笑了笑,見對方愣住了,又添了一句,“小房肯定有錯,可就算她死了又怎麽樣呢?有一就有二,真要是想徹底解決,咱們得換個目标,對不對?”

許婆子傻眼了,懵了半天,才磕磕絆絆的說:“啥、啥意思?你二姐這是……”

“離呗,還能怎麽樣?男人都跟自己不是一條心了,湊合下去有什麽意思呢?對了,國慶那事兒是怎麽說的?他老丈人那邊,彩禮說定了?”

這話題跳躍得太快了,叫人防不勝防。

不過因為前頭那個話題實在是太滲人了,許婆子愣是沒敢往深處想,而是順着劉秀紅的話頭接了下去:“有啥定不定的?不嫁就退彩禮呗,又不是非她不可。”

“那就還是正月十八辦喜事?”

“嗯,就那天了。對了,你回頭還跟韓家那哥倆出海?你同他們說一說,回程的時候多帶些魚回來,我出錢買,叫他們給我算便宜一點。”說到了正經事兒,許婆子當下就來勁兒了,“最好是十七那天出海抓魚,你回來的時候,再幫我帶點兒縣城裏的肉啥的,你看着買,連魚帶肉的,到時候一塊兒算錢。”

錢倒不是什麽問題,可她不确定十七那天出不出海,好在如今天氣還冷得很,因此她只道:“萬一十七不出海呢?提前兩天備下成不?”

“成,有什麽不成的,你記得幫我跟那哥倆說說價啊。”許婆子這日子也不好過,自打老伴和大兒子沒了,倆小的又不争氣,她手裏的進項一下子就少了很多,回頭家裏還要添人,只能說幸虧她把許國慶安排出去了,不然沒進項還多張嘴,愁死她算了。

“好的,媽。”

許婆子的話突然給了劉秀紅新的啓發,她一面随口應着,一面卻也在心裏形成了個好主意。

離開了許家老屋後,她忙快步往自家趕去,就連路上有人跟她打招呼都顧不上了,畢竟想也知道那些人肯定是想跟她打聽關于她二姐的是是非非。

等她一路奔回了家裏後,顧不得喘勻氣,就沖着一臉愣神的她二姐道:“我突然想到,二姐你要不就幹脆留下來,年後咱倆一起出海打魚。”

作者有話要說:

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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