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因着殿下前些日子贈賜給他的那幾本不大正經的書, 沈卻日日下了值便趕回院裏,待迅速洗漱過後, 便點燈伏案開始努力讀書。

他一手翻查着《說文解字》, 一手翻讀着那圖文俱全的書冊,時常是看的滿面通紅,倒是犯不了困了。

沈卻起步晚, 又讀不出聲,便只能用這笨辦法來記, 有時書上查找不到, 他又不好捧着本淫書去找旁人問,于是便只能躲在屋裏幹着急。

林榭早就在那扇半開的小窗邊立着了,他不聲不響地站在那兒, 聽得房內人把書頁翻的“唰唰”作響, 不經意地便勾起唇角,眉眼間一點轉瞬即逝的笑意, 沒人能捕捉到。

他不走正門, 非要蹑手蹑腳地從窗子裏翻過,而後悄沒生息地走到沈卻身後。

“好啊, ”林榭從後頭一把抽掉他手中書冊, 拿起來假裝端詳, “你竟背着我,偷偷看這般下流的淫書。”

他突然出現, 又突然出聲,沈卻的魂兒差點都叫他吓沒了,回過神來, 便起身去搶他手中書冊。

林榭故意把書冊高舉着, 墊着腳, 叫他跳起來也夠不着,再等他急得面紅耳赤之際,稍稍俯下身,去吻他的唇。

沈卻當下只覺得自己撞到了一團又軟又涼的東西,怔楞半刻,才驚覺過來,忙推開他,又後退了好幾步,躲惡犬一樣避着他。

“這書冊你都讀了快半本了,看了那麽多張下流的圖繪,”林榭似笑非笑地調侃道,“怎麽碰一下嘴還要害羞,你是不是裝的?也學那些妓子小唱做什麽……”

“唔……”他笑得很刻意,“欲擒故縱,是不是?”

林榭很愛他那副百口莫辯的模樣,像只食草的小獸,氣急了,也只能紅着一雙眼,連委屈也是壓着的,可憐樣不外顯,反而更招人了。

“想不想要這冊本?”他問。

沈卻看他一眼,而後猶猶豫豫地稍一點頭。

林榭于是又露出了他那副不懷好意的笑臉來:“那你過來,主動吻我一吻,我高興了,自會還給你。”

沈卻稍一思索,打算還是花點銀子,再去外頭買本新的回來更合算,因此一抿唇,擺出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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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榭卻不慌不急地往前幾步,低眼看着他,像個壞心眼的商人,軟硬兼施地逼迫他:“我可不是說着玩的,明兒王爺要考你功課,到時你連書冊都拿不出來,該怎麽辦啊?”

他的語調又輕又柔,像是位知心長兄,真為了他擔憂與考量似的。

沈卻又急起來,很想往他面上招呼一拳,一拳恐怕也不夠,至少要打得他鼻青臉腫,可他卻也只敢在心裏想想,真要張牙舞爪,那是不敢的。

他方才想的簡單了,這三更半夜裏,外頭的書肆早都閉了店,他就是拿着銀子,恐怕也沒處買書。再說了,這書又不是尋常書,哪裏是那麽好找的?

“只一吻?”他終于屈服了,手語問。

林榭笑一笑:“十吻也可以,我不嫌你。”

沈卻很想白他一眼,這人臉皮厚似城牆,他就多餘問他那一句。

他緩步上前,等欺近了,才躊躇地仰起臉,又閉起眼,笨拙地往林榭唇上貼。

然而,就在沈卻即将貼上他嘴唇時,林榭卻忽然後退一步,叫他撲了個空。

沈卻睜開眼,有些不解地看着他,林榭被他那無措的眼神撩起幾分心動,只是疏淡的,如同微風拂過樹梢,枝葉微顫,那樣的不起眼。

“方才吻過,再吻就要膩了,”林榭面上露出了調谑的笑,“留着一會兒,我會記得讨你要。”

沈卻被他這笑眼盯着,不由得頭皮發麻,面上沒表示,心裏卻想,這人怎麽會壞成這樣,比他再壞的人恐怕這世上也沒有了。

見他出一次醜還不夠,還想再看第二回 ,不要他立即做完了,是故意留着給他心裏添堵。

林榭也不鬧他了,把那書本子丢進他懷裏,又逼着他坐回到座位上,很八卦地問他:“聽說那日你叫聽鹂館裏的小唱拽掉了亵絆,是不是真的?”

沈卻瞪一眼他,不說話。

他這話問的倒也不誇張,那日他的确是叫戲子們團住了不讓走,一雙手一對足都不夠他們抱了,衣裳都差點讓他們扯爛了。

看着那群小孩子,沈卻也忍不住起了恻隐之心,若是投到好人家裏,也該是錦衣玉食的一世,可落在這勾欄瓦肆裏,便成了無根浮萍,沒人疼、沒人愛,便只能由着人糟踐。

他心疼,但卻又無可奈何。

那日好容易脫身,回到府上,不知道怎麽的叫沈向之得知了這事,他是結結實實地挨了好一通罵,不過沈卻覺得他師父罵的不錯,他也認了。

他沒那麽大的能耐,既然做不成菩薩,那倒不如一個也別救,救了一個,旁人反而還要因此來恨他。

“我那麽溫柔地解你的亵絆,你就要和我拼命,”林榭道,“旁人扯你亵絆,你倒是心甘情願的讓着。”

沈卻也不知道他哪來那麽多渾話,什麽事都能往榻上扯,十句有八句都是說來羞辱他的,還剩兩句則是為了後頭那話做鋪墊。

見得他惱,林榭卻反而笑起來,又像長輩一樣訓誡他:“怎麽不看書了,明日不是還要考課嗎?你這樣犯懶,仔細我去告給王爺。”

他這玩笑話裏幾分真、幾分假,沈卻是猜不到的,就是信口的威脅,他也怕。

“你繼續認字,”林榭很溫和地說,“我保證不擾你。”

沈卻雖不信他的鬼話,但卻還是乖乖翻開了那冊書,他找得慢,認得也慢,往往翻書翻得滿頭大汗,才能讀完一行字。

林榭本就心猿意馬的,他大費周章地過來,可不是為了看這小啞巴讀書認字的,如今又見他的讀得這樣慢,便故意俯身,又伸手撐在桌案邊上,與他臉并着臉。

“你這樣一字一字地找多慢,”林榭一偏頭,笑眼看着他,“我也念過幾年書,你怎麽不來問問我?”

沈卻問誰都不想問他,但活的《說文解字》自己送上門來,他也沒有不用的道理,因此擡手去指他書裏翻不到的那字。

“邂,”林榭在他耳邊念,“這是邂逅的邂。”

沈卻點點頭,而後便不再問了。

“這就沒了?”林榭像是可憐他似的,用很惜憐的語氣,“你這樣學,到幾時才能睡?不如我來給你念吧。”

沈卻沒答應,他卻自顧自地念起來,無比露骨的字句,他卻讀的臉不紅心不跳的。

“乃出朱雀,攬紅裈,擡素足……”林榭念一句,便欺近他一寸,逼他那雙躲閃的眼,不得不直視着自己滾燙的視線,“而男意昏昏。”

“夠了!”沈卻紅着臉,擡手重重比劃,“我自己看!”

看了幾日的下流書,沈卻夜裏總覺得難受,身上奇怪,腦子裏也奇怪,一會兒念起殿下,一會兒又是林榭那張臉。

而今夜,他好像終于明白了自己究竟在渴望什麽,他恐怕是讓眼前這登徒子給弄壞了,也變得和書冊裏的伶官妓子一樣,哀着求着讓男人來弄了。

不,他不要。

他不是伶官,也不要做妓子。

可林榭才不管他反抗,勾一勾唇,繼續念:“方以津液塗抹,上下揩擦,含情仰受,縫微綻而不知。”

他離的太近了,幾乎整個人都貼在了他身上,見他羞惱,于是頓一頓,唇貼着他耳垂,很故意地碰了碰。

碰了還不夠,還要裹進去,再吐出來,惹得那耳垂沾滿了水光,燭燈下亮晶晶地晃人眼。

沈卻難以自抑地抖了抖,想要起身,卻被林榭按住手背,抵在桌案邊上:“還沒讀完呢,你急什麽?做事要有始有終,你不聽完,明日不會怎麽辦?”

于是沈卻只好耐着性子聽他念,聽得頭皮發麻,後脊骨竄上來一股電流,刺得他又麻又癢,幾乎要坐不住。

可林榭不僅要念,還故意放緩了聲調,拖着長音,蓄意不肯給他一個痛快。

“陽峰直入,邂逅過于琴弦;陰午邪沖,參差磨於谷實。”【注】

念完這句他終于停下來,強賣完了,自然得伸手讨好處了:“我這樣疼你,體恤你識字辛苦,大費口舌與你念一段,可我這也不是白疼的,你要拿什麽報答我?”

說着林榭又往下沉,從背後環抱着他,伸手去解他的衣襟。

沈卻忙抓住他手,眼尾飛紅,人亂了,手語也亂:“不在這。”

林榭分明知道他意思,卻還要故意問他:“不在這,那要去哪兒?”

沈卻抿着唇,手也不動。

林榭便繼續解他外衣,沈卻急起來,捂着衣襟不許他動,林榭也不惱,只道:“你不肯說去哪兒,我又不是你肚裏的蛔蟲。”

“榻,”他看見沈卻唇動,很生澀地比着口型,“去榻上。”

作者有話要說:

【注】白居易他老弟白行簡寫的,他寫了好多,不敢打書名,感興趣的可以寄幾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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