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if線:身份轉換

沈卻收起那封密信, 随即便差王承奉去安排底下人,連夜置備好了入京的車馬行囊,翌日天才剛亮, 他便登車啓行, 打算悄沒生息地啓程回京。

誰知行至城西門百步之外時,謝時觀掀簾遠遠向前望去,只見城門處的守衛正一人一車地細細篩查着過路行人,比往日裏看上去要嚴肅許多。

他敏銳地感覺到了有些不對勁,于是便暫時攔停了馬車,又往後招了了個随車家仆上來,低聲吩咐道:“你先跟上前面那些行人,然後亮出腰牌, 說平王殿下派自己出城有急事。”

那家仆立即照辦, 先一步跟上了出城隊伍。

廂內,沈卻有些疑惑地看了謝時觀一眼,擡起手:“緣何派他去試探?”

謝時觀只是靜靜盯着那家仆的背影, 很輕的一聲:“那些守将阍者看起來不大對勁。”

沈卻只好貼過去, 順着他掀開的一道夾縫往外看去,在看清車外光景時,沈卻心跳微緊。

颍川不是京都,也非邊城,素日裏四大門的守備并不森嚴,特別是對出城的官民,除卻有人形跡實在可疑, 那些阍者們才會上前盤查之外, 其餘時候, 都不會逐一排查。

果不其然, 那家仆才剛亮出王府腰牌,那守城的阍者便忽然冷森一笑:“将他拿下!”

謝時觀立時便摁住了沈卻的半邊肩膀,要他稍安勿躁,随後又吩咐外邊的馭者趕緊從小道退回。

“你說昨夜那封密函的落款是皇帝私印?”謝時觀眼微眯,見沈卻點頭,又繼續低聲道,“既說是病甚,卻又是親筆、又是私印,陛下若急召了所有皇子回京,想必不會這般不厭其煩地手書,直接下封一道明面上的急召便是。”

沈卻不肯結黨站隊,底下更沒幾個肯歸順他的幕僚,兩耳不聞窗外事,京都裏的風雲變幻,他并沒有可靠的消息途徑。

沈卻緩緩手動:“四大門的守城将士都是太守的人。”

兩人來回商讨了幾句,謝時觀便主張帶上一隊王府親衛,從小道潛行。

沈卻打斷他:“城中除卻東南西北四方城門,再沒旁的明道可走,選其他的路也是一樣的。”

謝時觀笑道:“明道沒有,暗道卻未必。”

廂外馭馬的人換成了謝時觀,他駕輕就熟地在小路上穿行着,而後停在了一間靠近城牆的土屋前。

“我去去就回,”謝時觀扭頭吩咐随行的護衛,“若聞有異動,立即以唇哨告知。”

他遇事不焦不急,看上去又“很得”平王殿下的信任,不知不覺間便成了這其中統攝全局的人,一衆親衛們也都很自然地都聽命于他。

因此打頭的那親衛微微一颔首,應了聲:“是。”

眼看謝時觀踏入了那土屋,好半晌也沒動靜,沈卻将車簾掀開一小半,略有些擔憂地望着那窗門。

謝時觀方才同他說,他在此處有一故交,又從他身上讨要了兩錠金子,不過謝時觀對此似乎也沒有十成十的把握……

方才下車前,謝時觀曾附耳同他道:“這些人背靠的不知是颍川郡的哪位貴主,倘或一炷香內屬下出不來,您需得立下決斷,吩咐他們護您回府。”

一炷香很快便要過去了,沈卻不由得提起了心,眼裏浮起幾分隐秘的擔憂。

他一直過着循規蹈矩、不敢逾矩的生活,這樣莫名其妙的危機忽然橫陳到他跟前,他本應該是不知所措的。

雖然沈卻不願承認,可就是因為有那個放肆的妄人一直伴在他身側,他才不至于在這場動蕩中慌了神。

只有這個人敢那樣篤定地同他說:“殿下留我在身側,我定護您周全。”

那樣狂妄,又那樣篤執。

好在片刻後,那扇破木門便被打開了,謝時觀遙遙朝他們這兒吹了一聲唇哨,沈卻心微下,外邊的馭者立即催馬而動,朝着那間土屋走去。

謝時觀上前輕扶了沈卻一把,一邊帶他往前屋內走去,一邊道:“接下來的路乘輿過不去,我讓他們在城外出口備了一輛稍樸陋些的馬車,等出了城,我們便換乘那一輛。”

沈卻對車輿規格并不挑剔,何況這會兒也不是該挑揀的時候,因此只微微一點頭。

令他沒想到的是,這土屋內磚板下,竟藏着一間暗道,這暗道連通城外的一間民舍,地道內修制規整,一看便是常有人出入之所。

沈卻有些吃驚,這些人能在那麽多巡城官兵眼皮子底下挖出一條暗道,這般大的工程,沒個一二十年下不來。

況且暗道好不好挖倒是其次,若是不慎讓巡城兵士們捉住了,那可不是挨一頓板子便能平的,怪不得謝時觀說這些人一定背靠着一位貴主。

一行人出了城,便繞路從小道山林裏走。

為了掩人耳目,他們并未投宿驿館旅舍,夜間只在孤野破廟裏修整。

平王殿下從來養尊處優,哪怕并不受寵,可好歹也占着個皇嗣的身份,哪裏過過這樣餐風露宿之苦?

縱使謝時觀特意在那些幹草上鋪了張薄絨毯,沈卻也翻來覆去地睡不下,這破廟裏一股久未修繕的黴腐味,連底下那層親衛們四處收集來的幹草都帶着潮氣。

見沈卻睡不慣,謝時觀竟還有閑心調侃道:“殿下若嫌這幹草褥子不好睡,不如換我給您做睡榻,您躺我身上睡,如何?”

沈卻翻了個身,沒理會他。

三更夜裏。

沈卻忽然聽見廟外院裏傳來幾聲馬蹄點地聲,他下意識便警惕了起來,那些背貼破木門而坐的守夜親衛們也紛紛按住了腰際刀柄。

然而下一刻,卻聽門外傳來了低低的一身輕喚:“阿卻,還沒睡吧?”

是謝時觀的聲音。

沈卻無可奈何地起身來,那兩名守夜的護衛也收起了尖刀,他推開門,只見那人卸下了拉車的馬匹,乘在馬上朝他清淺一笑:“睡不着的話,不妨随我去外邊放放風?”

沈卻沒答應,可也沒拒絕。

謝時觀便當他是點頭了,俯身只手将他帶上馬背,逼着他對臉貼近他胸膛,而後一夾馬背:“抱緊我。”

随即身下那四只馬蹄便奔浪似地飛馳了起來,仿若離弦之箭一般沖進了黑暗裏,沈卻雖不善騎,但好歹是會的,可如此背對着前路而走的體驗,他還從未有過。

他下意識攥緊了謝時觀的衣袍,這樣的姿勢太險了,除了這壞人,他什麽也抓不住。

雨點般的親吻落下來,他吻得沈卻心顫,驚急慌亂的情緒與那被輕易挑起的情欲混做一團,沈卻全然分不清到底是什麽勾起了他的心跳。

他身下穿着一件缂絲襯裙,底下更只有一件貼身的絲絹胫衣,謝時觀抽出一只手來往裏探,毫不費勁便碰到了他腿根。

“看路,”沈卻啓唇無聲,連眼睫都發着顫,“會摔死的。”

這山間野道比不及那些人為辟出來的官道,下過雪的野地上泥濘颠簸,馬行起來起伏震蕩之猛烈,總叫沈卻疑心下一刻他便會摔下馬去。

可謝時觀并沒有停,甚至狠狠一夾馬腹,帶着他穿進了一片稠黑的野林,兩個抵貼在一起的人影在叢林中隐沒,驚落了枝頭的積雪。

風聲、喘息聲、馬蹄踏雪的響。

那樣快、又那般深。謝時觀微微俯下身,壓着他啄吻,然後替他舔去眼角溢出的眼淚,喘息着笑:“我不會叫你摔的。”

可沈卻還是怕自己會掉下去,于是便摟他摟得愈發緊,像溺水的人牢牢攥緊了岸邊探出來一根枝條。

除卻兩道那些落了葉的雪枝枯木,此處便是曠野一片,沈卻幾乎仰倒在馬背上,看着那星野枝木迅速向後退去。

他覺得自己好像在這樣濕漉又瘋狂的浪潮中墜落了下去,眼裏全是潮氣、灼燙得驚人,四下分明冷夜,可他的袍子卻溻濕了,散亂又黏膩。

“我好愛你啊,沈卻。”

謝時觀故意在這時候低吟着,熾燙的耳語如有實質般攀咬上沈卻的耳廓。

察覺到懷中人忽然抑制不住地顫了起來,謝時觀扯着缰繩控制着馬匹漸漸慢下來,他沒念過書,學不來那些委婉陳情。

春日宴,一杯酒不足、一遍歌不夠,三願不敷陳。

“你看着我,”他只有直白的熱烈,“求你看我。”

謝時觀吻他的眉心,又逼他和自己對視,這啞巴黑亮的眼裏仿佛裝盛着一汪稠夜,春潮淫雨,喃喃霏霏。

他們交頸而吻,急促的喘息聲交疊,卻仍舊蓋不過那鼓噪的心跳。

“你若也肯愛我一些,”沈卻忽然聽見他道,“我就是把心掏出來送你也甘願。”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應該就寫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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