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風淵回頭看着長秋宮中的天命文書,默然不語,劍梧在歷劫時又是經歷了怎樣的一番劫數?
這麽多年過去,即便劍梧想起了什麽,恐怕也要錯過許多。
仙君歷劫歸來都要經過忘塵雷陣,若是能忘個徹底倒也好,可若是像今日這樣,一個個全部想了起來,只怕又要生出一番波折來。
他是否該用其他方法來消除仙君們歷劫歸來後的怨恨與不甘,風淵在長案前坐下,手指在案桌上輕輕敲了一陣兒,對此事稍有些了頭緒,只是還需要等來日與劍梧再仔細商量商量。
不過話說都這麽久了,星如怎麽還沒有回來?
他擡起頭,向着外面看了一眼,結果發現夢樞還站在天命文書前,探頭探腦地不知道是在看着什麽,他下意識地問了句:“你怎麽還在這兒?”
夢樞:“……”
他轉過頭看看着風淵,動了動唇,很想向他問一句,風淵你是否太狗了一點呢?
最後搖了搖頭,想想還是算了吧,總歸是拿人手短,他握着掌心的那點星光,回到自己的元明宮去。
千桃園中,長風拂過,萬象如故,桃花紛紛揚揚的落下,在地上鋪了薄薄的一層,松舟他們聽說星如即将要與風淵大婚,直接呆在原地,過了好一會兒,松舟才小心翼翼開口問道:“陛下,您确定您說的是娶嗎?”
星如點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松舟連忙擡起手來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他們陛下這操作也……風騷了吧,這魔族們都知道了這事,那尾巴還不得翹上天去了。
月臨仙君對誰嫁誰娶倒是無所謂的,只要這倆能成一對她就算是沒白忙活,她碰了碰星如的肩膀,頗為驕傲地問他:“怎麽樣?這回的紅線好使吧?”
“……”
星如的嘴角抽搐,他們回來不久後,風淵便提了那紅繩的事,星如這才想起來自己那時把紅繩給隐藏起來,風淵到現在都不知道那紅繩又回到了他的手上。
他當時的确很有一種把鍋丢到月臨身上的沖動,但是作為魔主的責任感阻止了他這一沖動,最後這條特別長的紅繩就被風淵給用在了星如自己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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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樣,陛下與上神這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等松舟他們離開後,星如從石凳上起身,拂去肩膀上少許落花,轉頭正要離去,便看到天帝劍梧站在不遠處,看着自己。
劍梧這人向來比風淵還要冷情,無緣無故斷不會出現在這裏,星如挑了挑眉,出聲問道:“天帝找本尊有事?”
“我知道你在無情海中待了些年月,”他緩緩走來,頓了一頓,問道,“你那時可曾聽說過楚桑這個名字?”
星如微怔,他曾想過楚桑想要找的人或許與他一樣,是這天地間某一位歷劫的上神,今日看來,果真是這樣了。
只是,他們二人間的因果才是真正了斷得徹底。
他心中長嘆了一聲,點了點頭,說道:“楚桑……已經不在了,無情海中出現天魔亂象時,他祭出神魂修補了天魔封印。”
長風從天際攜着婆羅花奔湧而來,卷起一地的亂紅,劍梧眼睑微垂,最終只是道了一句:“原來是這樣。”
星如并不打算糾結于這位帝君當年轉世時的身份,只問他:“不知道上神是否認識唐國的開國之主,楚令衍。”
他等了許久,沒有聽到劍梧應聲,星如便自顧自地說了下去:“當年楚桑,曾托我給此人留句話。”
劍梧依舊沒有反應,星如繼續道:“他說,孽子楚桑,在此拜別,當年所欠三皇弟之債均已償還,從此生生世世,不入輪回。”
劍梧神色冷淡,點了點頭,仿佛星如的這些話對他沒有任何的觸動。
星如動動唇,終是什麽話都沒有。
當年這位上神與楚桑之間的糾葛,再也不會有重來的機會了。
像那滾滾奔逝的長河之水,綠鬓紅顏老去的年華,像那落花與哀草,朝露與殘雪,永不複回。
二月二十六,宜嫁娶。
魔界之中雲霧散開,晴空朗日,金色的陽光如同江河般奔瀉而出,晴雪湖畔花開遍地,馥郁生香,魔族們則眯着眼睛在魔宮外面腳不沾地地忙碌着。
魔宮中張燈結彩,這裏少有這麽熱鬧的時候,鼓樂的聲音從早上就奏響,到現在也不曾歇止,魔族們将大殿裝點得差不多了,看了看四周,詢問道:“陛下和上神呢?”
“還在寝宮中吧。”
寝宮當中,風淵正低着頭整理星如身上大紅的婚服,這套婚服是他們在人間找繡娘專門趕了半個多月繡成的,金銀絲線繡成的鳳凰在日光下熠熠生輝,襯得星如的手腕的格外白皙。
風淵收回手,後退了一步,問他:“好看嗎?”
星如沒有應聲,只是默默盯着風淵婚服上的鳳凰,好像在發呆,風淵過來敲敲他的腦袋,問他在想什麽。
星如倒是一點沒隐瞞,他摸着下巴對風淵說:“我在想你忘憂宮屏風上的那個孔雀有空能拿來魔界玩玩嗎?”
“怎麽突然間想到這個?你要是喜歡,明日我回天界将它拿來,”風淵牽起他的手,看了一眼窗外,道,“行了,時辰到了,該出去了。”
魔宮大殿中,夢樞做着司儀,正筆直地站在大殿中央,等着新人來到。
萬千鼓樂一同奏響,萬千鳳鳥仰天長鳴,清風送酒,落英缤紛,風淵與星如便在這個時候踏進了這大殿之中,兩人均是一身紅衣,衆人起身俯首,齊聲恭賀魔主與上神大婚。
風淵攜着星如一同在主位上坐下,這場盛大的典禮與狂歡即将開始。
大殿之外,鞭炮聲聲,劈啪作響,白眼煙盡之後,只餘了一地的紅彩。
而殿中魔族們很快與天界的仙君們打成一片,觥籌交錯,言笑晏晏,流珈的琴聲歡快地琴聲在殿中悠悠蕩開。
松舟與月臨他們幾位仙君坐在一起,順便與對面的魔族們交換着八卦消息,無意間擡頭看到上神正将頭靠在魔主的肩膀的上,魔主不知道說了什麽,上神便在魔主的脖頸後面輕輕嗅了一口,松舟啧啧搖頭,想當年風淵上神嫌棄陛下身上的魔氣過于甜膩,現在倒是卿卿我我一點也不嫌棄了,這變臉得未免也太快了些吧。
夢樞則覺得這魔界的酒是別有一番風味,不一會兒的工夫眼前整整的一壇便見了底,他拿着酒杯晃了晃,又轉頭看了劍梧許久,開口問他:“劍梧你看起來好像有心事,是不是也想成親了?”
劍梧低頭看着手中的酒杯,冷冷道:“無事。”
夢樞嘆了一聲,天界的同僚實在是太冷漠了,倒是魔界的這群憨憨們挺好玩的,他幹脆轉頭找了幾個魔族劃拳行酒令,不久後他身邊就倒下了一片,夢樞當的一聲扔下手中的酒杯,嗤笑一聲,十分豪氣地大喝一聲再來,然而随後他自己腦袋一歪,也倒在了地上。
劍梧:“……”
他默默将夢樞往桌子底下塞了塞,畢竟這樣實在太丢他們天界的臉面了。
夙音與月臨交換了個座位,來到松舟的身邊,他有許多年都沒有見到松舟了,擡手拍拍他的肩膀,舉起酒杯:“來,喝一個!這麽多年在天界怎麽樣啊?”
“還成,”松舟與他碰了個響,随口問,“你跟流珈還沒成呢?”
夙音:“……”
一見夙音不說話,松舟就知道他們兩個現在指定還沒成,他恨鐵不成鋼問:“你說說你跟流珈這都多少年了?”
夙音:“……”
“你當年不是跟我說你與流珈……”
夙音實在忍不住了,直接撲上去,将松舟的嘴巴死死捂住,惡狠狠地對他說:“你他媽可閉嘴吧!”
松舟被他撲在地上,四肢揮動,唔唔唔地叫個不停,流珈擡頭看了他們一眼,手下的動作一頓,腦中忽然生出一個不太成熟的小想法。
外面的天色暗下,月亮從東山上悄悄露出了半個腦袋,大殿裏的魔族們一個個喝得是東倒西歪,糊裏糊塗,仙君們也喝得稍微有點多,不過比夢樞強了一點,勉強還能裝個樣子。
有魔族搖搖晃晃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盯着前方的主位看了一會兒,忽然摸着腦袋問道:“咱們陛下呢?”
“跟風淵上神洞房去了吧。”
“叫什麽上神!該叫魔後了!”
“你敢叫?”
話音落下,徒留了一地沉默。
好一會兒過去,有人幽幽問了一句:“我們為什麽不去鬧洞房呢?”
另有魔族冷冷笑了一聲:“你去吧,墳頭想要什麽花?我現在就去給你整點種子,算是償了這麽多年咱們兩個間的兄弟情義。”
魔族們再次沉默了。
“喝酒!喝酒!”
不知是誰叫了一聲,這些沉默的魔族瞬間又陷入了狂歡之中。
寝宮中挂着許多紅色的綢布,入眼之處一片鮮紅,鎏金的酒杯在琉璃燈盞下盈着一圈淺淺的光暈,紅燭搖曳,甜香袅袅。
“殿下……”星如抱着酒壇坐在地上,歪着腦袋看了那酒壇一會兒,伸手小心捧着酒壇問道:“我怎麽覺得你最近好像胖了些?”
風淵:“……”
他将星如從地上抱起來,星如有些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你……”
風淵本來以為他會問自己怎麽又突然瘦了回去,結果他非常困惑地問:“你眼睛怎麽長在這裏?”一邊問,還一邊将手指停在風淵的嘴唇上。
果然是喝多了,風淵莫名覺得他們今晚的洞房花燭夜怕是要黃了。
“別鬧,”他有些無奈地握住星如的手,“先把合卺酒喝了。”
星如今天實在喝得太多了,風淵只給他倒了小小的一口,算是讨個彩頭。
星如嘿嘿笑了一聲,将酒含在嘴裏,然後翻身将風淵給壓在床上,把這一口酒水渡了一半到風淵的嘴中。
他打了一個醉醺醺的酒嗝,然後憑借着本能扒拉着風淵的衣服,這兒親一親,那兒咬一咬,風淵被撩撥得火氣直往下腹湧去,一個翻身便将星如壓在了下面。
星如皺起眉頭,有些不舒服地扭了扭,嘟囔了一句:“硌人……”
風淵連忙起身,将他稍微扶起一些,然後就看着他後背下面除了剛剛扔下的酒杯外,還有一堆的桂圓紅棗。
早生貴子?
哪個傻子在床上放的這些?
風淵有些無奈壓下剛剛被星如挑起來的欲·火,将這些東西連同酒杯一起放到不遠處的桌子上。
等他收拾好後,被壓下的欲·火瞬間蓬勃而出,他正打算與星如度過一個美好的洞房夜,然再一轉身,便看着星如已經變作原形,趴在床上,小小的腦袋埋在翅膀下面,長長的尾羽一直拖到床下,胸口均勻而綿長地起伏着,睡得十分香甜。
風淵:“……”
他看了看自己的下身。
或許,他現在該跳進晴雪湖裏好好冷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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