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莫嚴被突然的剎車震的往前一撲,聞言一驚,“在這裏下車?”
停的地方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別說打車,這種天氣裏,連個人影都難得看見,居然讓他在這種地方下車!
蘇清讓指了指後座,“後面有雨傘,往前走一段有個加油站,你自己想辦法回去。”
沒有辦法,愛情至上,莫嚴認命的下了車,舉着一把傘站在荒無人煙的路上,還想嘲笑兩句來着,人家卻一打方向盤掉頭就走了,濺起的雨水還打濕了他的褲腿。
他看着那疾馳而去的車子,罵了一聲,“靠,老子要是今兒出了事,做鬼也不放過你。”
蘇清讓聽不見他的罵聲,他飛快的開着車原路返回,當終于再度看到路邊依然在艱難打車的身影時,他心裏竟然松了一口氣。
這樣的情緒讓他覺得挫敗,他緊緊盯着她,想着莫言說的那句話,忍不住狠狠罵道,“蘇清讓,你真他媽犯賤!”
紅燈過後,他轉了方向,靠近她身邊,車裏的傘給了莫嚴,他只能冒雨下車,傾盆大雨毫不留情的撲頭蓋臉,很快濕了個透,他顧不上這些了,幾步走至她身旁,“你先上車。”
南淮已被淋的不像樣子,猛然看到他,竟一時愣怔在原地。
蘇清讓不耐煩,自行開了後面車門,轉身去扶長椅上的周少堂。
周少堂與他身量差不多,又是爛醉,沉重的讓人想開罵,他一把扯起他,抓着他的肩膀,半拖半扶的引向停車處。
南淮反應過來,忙伸手幫忙。
到了車旁,蘇清讓動作粗魯的将周少堂塞進了後座。
南淮本能的想跟着坐進去,他卻嘭的一聲關了車門,“你坐前面。”
南淮坐在副駕駛上,身上的水淋淋落下,很快濡濕了身下的座椅。
蘇清讓也好不到哪裏去,一頭一臉全是水,他胡亂的抓了一把頭發,沉着臉發動車子。
直到開出好一段距離,南淮才澀然開口,“謝謝你。”
蘇清讓目視前方,仿若沒聽見她的感謝,只留給她一個冷峻的側臉。
南淮更覺難堪,她沒想到他會來,沒想到他會願意出手相助,如果是平常,不管是為她自己還是為了他,她都不會上車,她會同以前一樣從容拒絕,不做任何暧昧牽扯。
可偏偏是今天,偏偏是她如此絕望的時候。
周少堂再一次打來電話時,她剛好交班,衣服都還沒來得及換,當聽見他自己來到了雲都門口,她便急匆匆的出來找他,可他醉的太厲害了,昏睡在長椅上怎麽都喚不醒。
她在路邊攔車,過往的出租一輛接一輛,可都載着人。
好不容易攔住一輛,一見她身後的醉漢,便逃也似的開走了。
盛夏的夜晚裏,這場大雨本應該是爽快人心的,她卻被淋的透心涼,在路邊站的全身發冷,到最後,幾乎已麻木了。
偶爾駛過速度較慢的車輛玻璃上映照出她的樣子,黑發貼在脖頸裏,臉色蒼白無色,宛若失了魂魄的鬼魅一般,凄涼驚悚。
她匆匆看一眼,心裏更加凄惶,這般模樣的她跟活在地獄裏的鬼有什麽區別,只怕處境更糟,她沒法無知無覺,大雨鋪天蓋地,她的無助也是鋪天蓋地,她不能丢下周少堂不管,可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誰來幫幫她,誰來拉她一把,救她出地獄。
她在心裏重複着祈禱,越來越茫然麻木。
當有車停下時,當蘇清讓從雨中走到她面前時,她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怔然中覺得心裏鈍鈍的,像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樣,酸酸脹脹的難受。
這難受在蘇清讓的冷眼中轉化為不堪:她冷淡的拒絕過他後,卻又讓他看見了自己的狼狽,
而他沒有嘲諷她的狼狽,于她的絕望中伸出了手
一句謝謝過後,車內陷入沉悶的安靜中,蘇清讓不搭理她,她難堪的側頭看向窗外。
所幸他開的不慢,很快便到了樓下。南淮下車,想要去開後門,卻被蘇清讓一把扯開。
他開了後車門,将周少堂弄出來,扛在了背上,“幾樓?”
“四樓,”南淮匆忙應道。
蘇清讓往樓裏走去,幹淨的鞋子重重踩在泥水裏,似洩憤一般。
南淮關好車門,大步趕上他,在他後面幫忙托着周少堂,以便能減輕一點重量。
路過一樓的時候,王珍腫着一雙眼睛看着他們,待看清是是誰後猛然站起來,眼神在蘇清讓身上轉了一轉,又落在了昏睡的周少堂身上,而後有些發狠的盯着南淮,仿佛南淮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一樣。
南淮顧不上王珍的目光,只小心的随着蘇清讓一起上樓。
到了三樓,她從一旁穿過去,緊走幾步上前去開了房門。
蘇清讓很快上來,進門後立在玄關處,“放哪裏?”
房子是一室一廳,只有一間卧室一張床,能放在哪裏?
南淮本能的想要指卧室的方向,可蘇清讓的這句問話卻讓她有點亂,略一猶豫,她指了指沙發:“放這就行。”
蘇清讓側身,将周少堂丢在了沙發上,周少堂的腦袋磕在沙發扶手上,發出一聲悶響,他動了動,卻依然沒有醒來的跡象。
蘇清讓懶得看他,他累的夠嗆,随手拖過一張椅子坐下,平息着微喘的呼吸。
南淮進了卧室,從衣櫃裏取了兩條幹淨毛巾出來,遞給蘇清讓一條,“先擦擦吧。”
他身上都濕了,殘留的雨水順着頭發往下滴落,讓人很不舒服,他看着她手中的毛巾,頓了頓,沒接。
南淮伸着手,半響輕聲說道,“新買的,一次都沒用過的。”
她沒用過,周少堂更沒用過。
蘇清讓這才接了過去,雙手随随便便的擦着頭發,卻在看到南淮拿着另外一條毛巾走向周少堂時停住了手,他一傾身,攔住了她的動作,“先管好你自己吧。”
他很沒好氣,動作接近粗魯了,手臂打在南淮胳膊上,啪的一聲,兩人都是一怔。
蘇清讓察覺出自己的幼稚,他生出些惱怒,索性狠狠盯了南淮一眼。
南淮也覺得自己有些傻,大概是被淋的思維遲鈍了。
她讪讪收回手,轉而慢慢打理自己。
身上太涼,常溫的毛巾覆上去,竟然也能感覺到溫暖,這溫暖讓她抵不住打了一個噴嚏,見蘇清讓看過來,她也反應過來,忙幾把擦了下頭發和脖頸就放下了毛巾,“你坐一會兒,我去燒點熱水。”
她走進廚房,燒上水,翻找櫥櫃卻怎麽也沒找到紙杯,猶豫了一下,拿起自己的茶杯在水龍頭下仔細的洗了一遍,又切了兩片生姜放進去,然後就靜待水開,
外面的客廳裏靜悄悄的聽不到任何聲音,整個房間內只能聽到水快開時的那種悶響。
她聽着這聲響,突然有點不想走出去。
可是總避不過的,她捏捏手心,算是給自己打氣,其實在他面前她早沒什麽自尊可言,醜态窘态都被他看遍,真是沒有什麽可在乎的了。
水開了,她沖好姜片,端着杯子走出去,遞給蘇清讓,“喝點熱水,免得感冒。”
蘇清讓已擦幹淨頭發和臉頰,看着清爽幹淨,只是臉色依舊冷然,接過杯子的時候淡淡道,“你不喝?”
南淮搖搖頭,順口解釋着,“找不到紙杯,家裏只有這一個杯子,你先喝。”
見他擡眼看她,她緊跟着說道,“這杯子是我平常用的,剛洗幹淨了的。”
蘇清讓哼了一聲,似是嫌棄,卻沒放下。
水很燙,他端着杯子輕輕轉動,低垂着眼看着杯中漂浮的姜片。
姜片切的很薄,被沸水一沖,辛味徐徐散發出來,恰到好處
他盯着那姜片靜默不語。
室內突然安靜的讓人心生不寧。
南淮輕輕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來,吶吶開口,“今天真的謝謝你。”
蘇清讓并不承她的謝意,只沉聲說道,“你們沒住在一起。”
她在廚房的時候,他有打量她的住處。
小小的房子裏所有的格局擺設一目了然,幹淨整潔,甚至樸素的有點過分。
但所有的擺設裏并沒有男人生活過的痕跡。
拖鞋只有一雙女士的,卧室的床上只有一個枕頭,陽臺上晾曬的衣物裏沒有男裝,連水杯都只有一個……
他擡眼看她,“你們感情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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